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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沁堵住了出口。
雪原唐晶则深深吸了口气，这老家伙也是被李小森刚才那一手突然反扑又突然掉链子，搞得有点郁闷，需要深呼吸两次来调整心态，重新恢复冷静。
唐心朝李小森点了点头，不理会左右和身后的三人，而是径直看向雪原唐晶：“馆主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您馆主，我还有点问题，想要确认一下，可以么？”
她的口吻再次恢复成那个李小森印象中的唐心。
雪原唐晶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双眼微眯，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可以，你问。”
“您身上有伤的事情，不假吧？”
“不错，我的确有伤，这倒是没骗人。”雪原唐晶并不否认，似乎拥有绝对的自信，并不害怕自己的伤势暴露，“事实上，为这小子布下杀局，也和我的伤势有关系。据说这小子三年前就具备了颇多血族的特征，我很好奇，他的血，能不能帮助我治疗我的伤势。”
说着，雪原唐晶舔了舔嘴唇，看着李小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味药引子。他现在也懒得再装虚伪了，对李小森的称呼从“小森君”变成了“这小子”。
唐心点点头，又问：“第二个问题，那天我在剑池看到的那个身影，是您假扮的吧？”
李小森和凯瑟琳娜对决那天，唐心在观战的人群中，注意到一个容貌体型和雪原唐晶非常像的年轻人，当时有些在意，但没特别上心。
“也不算假扮，那是我年轻时在世俗圈的样子。”雪原唐晶耸耸肩，“但没人知道我那时候的样子，知道的人都死了。我刚成为剑馆馆主的时候，觉得做牛郎的那段经历是耻辱，就销毁了所有的资料……当然了，现在我年龄大了，反而不觉得当初做牛郎的经历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心嗯了一声，接着问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到底为了什么呢？”
她没问什么为什么，站在她身旁的李小森却明白，她问的是雪原唐晶组建俱乐部、发动内战，这一切令人发指的恶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生邪恶的人不是没有，但毕竟是极少数。
一个人的“坏”，总有其根源和理由。
就好像前任裁决部长，她和李幸倪的权力斗争，更多是对夜行者的战略不同所导致。
还有三年前北美猎魔城的瑞拉，她年轻的时候，经历了猎魔城历史上最辉煌、最强大的一段岁月，对于猎魔城的荣耀的执着，早已深入她的骨血，所以她无法忍受任何外来的、可能让猎魔城丢脸的存在。
至于柳长生，做出了杀害亲生妹妹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杀而杀，而是他太想活命了，无法接受自己修行“熔兵炼体”，获得了近乎无敌的力量，却活不过数年这样的现实。
夜行者就更不用说了！日行者看来，夜行始祖的复苏归来，是整个世界的大灾难。但如果站在夜行者的立场上，迎接始祖归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至于日行者，本来就是食物啊，杀日行者怎么了，人类杀鸡鸭牛羊的时候，有问过鸡鸭牛羊愿不愿意么？
坏家伙依然是坏家伙，有理由的话，还是坏。
那眼前的雪原唐晶呢？
发动内战，导致日行者联盟元气大伤，这作恶程度，简直赶超柳长生、直追夜行者！
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能理解您布下这场杀局的理由是什么了——是为了小森君的血能否帮您疗伤。”唐心问，“建立俱乐部、发动内战，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呢？”
她的确没有再称呼对方为馆主，只是出于对长者的习惯，或者是某些无法完全割舍的师生情，保留了一个“您”字。
雪原唐晶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出奇沉缓地说：“理由么？很简单，因为我的确是个山门派。”
唐心一怔。
李小森在旁边听着，同时琢磨着“橘焰”到底怎么控制使用，听到这也是一呆。
本以为，俱乐部大概只是个表面上的幌子，没想到雪原唐晶真的自认为是山门派。
“山门派的本质是什么？是保持各大山门之间的泾渭分明，不挑战职业壁垒，大家各自为战就好，是这样么？”雪原唐晶冷笑，“不，那不是真正的山门派，那其实就是学院派。大家彼此尊重，互不干扰，这其实是学院派的思想。因为更进一步的话，就是在彼此尊重，互不干扰的情况下，寻求合作，这不就是学院派的说法么？李幸倪那女人，还有古代书院，反反复复强调的：没有模糊职业壁垒，模糊山门界限的企图，只是为了让大家在彼此尊重的情况下，更好地交流、合作？——简直可笑！”
“真正的山门派，是‘我派’。执着于‘自我’，而抛弃掉所谓的‘大家’，这才是我们山门派的真意！”雪原唐晶大声说道，苍白的老脸上，居然浮现出激动的潮红。
“让剑馆，真正成为霸主，这就是我的唯一理由！”
“怎么，是不是听着很简单？但就是如此简单！”
“不谈什么合作，什么交流，不谈什么挑战职业壁垒还是不职业壁垒！这些统统都是屁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至于职业壁垒？呵呵，你知道最可笑的事情是什么么，就是一群蠢货坐下来，讨论我们该对职业壁垒持什么样的态度，这画面，再蠢不过了！因为全世界只需要有剑客这一种职业，就足够了！愿意在我剑客麾下臣服的，可以苟活，否则，就去死吧。”
唐心听到这，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李小森则冷笑着嘟哝了一句：“疯子。”
拜托，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妄图统治世界的疯狂人物？
组建俱乐部，发动内战，原来都是为了削弱日行者联盟之中的反对力量，才好完成称霸日行者联盟的野心？问题是，之后呢？就算你真的称霸了，之后怎么率领伤痕累累的日行者联盟，对抗夜行者？以及你确定这样的霸道统治下，全世界的人们会真的心服么？
眼前这老人，执着于力量，却又不是单纯的霸道，更多了一份阴毒和险恶。
就像刚才李小森刚到的时候，他的那副嘴脸一样：表面上亲热地笑着叫着“小森君”，实际上却做着最残酷肮脏的恶性。
这种人，比那种一味霸道、唯力是视的暴汉，更让人恶心！
唐沁这时候插口道：“妹妹，现在你明白了么，为什么我们不止要杀李小森，还要杀你。”
唐心苦笑：“明白了，因为我的剑道么？”
当初那位心剑术的创始人，留下的“不攻不战”的精神，到今天只有唐心一人继承了下来。
现在唐心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位心剑术的创始人，会创造出这种奇怪的剑，那位创始人或许一定程度上，预见到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吧，所以才留下了心剑术，这是警示之剑！
唐心的剑道，是不攻不战，不胜不败，她管理剑馆的思路，也是一样。
但这恰恰和雪原唐晶的思路，完全相悖！
雪原唐晶虽然还没有亮出他的剑，但他的剑道可想而知：要攻，要战，要侵略，要欺凌！不攻，哪来的生存空间？剑客一脉如此强大，就只配屈居于这小小的岛屿上么？
“你是个人才，这点我必须承认，很难得的一流人才。”雪原唐晶俯视唐心，最后淡淡说道，“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唐心没吭声。
李小森摇了摇头，说道：“我听不下去了，这种狗屎一般的言论，真的，再听下去就要吐出来了。”转头看向唐心，“没问题再要问的话，我就出手了。”
身后的唐沁冷笑一声：“出手？你凭什么？就凭你刚才那花里胡哨的垃圾剑术？馆主大人站在原地，你都砍空了！”
李小森脸色忍不住一红，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不理会唐沁，还是看着唐心，又问了一遍：“唐心小姐怎么说？”
唐心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叹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独自挡下馆……挡下唐晶先生，让小森君去外边。我们刚才说话这段时间里，外边的情况变化，想必小森君也察觉到了……”
李小森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同时倒是有些欣慰，唐心既然能说出“外界的情况”这样的话，就说明她真的从巨大的心理打击中，暂时恢复过来了。虽然肯定还是心痛如滴血，不可能真的没有感觉，但至少不会影响唐心接下来的战斗力。有这样的同伴，就让人很安心。
只听唐心接着说：“……但如果我独自留下来，我会死。死倒是不可怕，怕的是我拦不住，等于白死。至于和小森君并肩作战，一起干掉唐晶先生，再一起出去这种可能……”
李小森接口道：“这要花费太多时间了，比第一种更不可行。”
唐心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小森君配合，万一小森君又砍空的话……咳咳，这个，以及我看得出来，小森君其实更习惯单独作战。”
李小森心说能别再说“砍空”这档子事儿了么？有些羞恼道：“好啦，唐心小姐干干脆脆的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唐心轻声道：“我想，我出去处理外边的变化，小森君单独留下来，帮我拦住唐晶先生。”
话音刚落，身后的唐沁就是一声“哈”的冷笑，满是嘲弄的意味，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李小森则沉默着，认真看着唐心的眼睛。
这个日本女孩真的……太特别了，和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换作其他人，肯定很难说出口吧——“你留下断后，我先行撤退”——这样的话。
唐心却说出来了，说得自然而然，因为这的确是她绝对理性的冷静判断下的结论。
“小森君呢，你怎么想呢？”唐心问。
面对唐心的注视，李小森嘴角慢慢翘起，笑了，然后说：“很巧，我和唐心小姐的想法……完全一致。”
换作一个真的想要尽快逃出去的家伙，李小森也会选择单独留下来的，更何况，唐心说要出去，并不是想要逃命，而是分工合作。
她此刻看过来的眼神里，分明说着：“你可以相信我，外边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那么，我可以相信你么，这里的事情，你能处理好么？”
这真的是一个大家长式的人物！她并非漠视生命，相反她非常有人情味，却又能不为人情所累，在关键时刻，做最理性、最冷静、最正确的判断，哪怕这个判断并不是最理想的，但一定是最不坏的。
而李小森对她的回应，包含的意思则是：我愿意相信你，你，也可以相信我。
唐心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随后略一犹豫，问道：“所以小森君……不会再砍空、砍偏之类的吧？”
李小森捂脸：“完了，我觉得这大概要成为一个梗了……好吧，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可能还会的，砍空。”李小森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灵魂之刃，在双方对话的同时，刀刃默默变化着，此刻有种在那一点橘焰之下，刀刃融化的趋势，这不是橘焰鬼斩，而是某种似乎超出了橘焰鬼斩范畴的变化，“虽然可能还会砍空，但唐心小姐，可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