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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霄虽是想要阻止,但终究拧不过对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鱼鳞册揣入怀中。
“此刻时日尚早,李知府定然尚有要事处理,那我就不奉陪了,这厢告辞吧。”得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陈宜中对着李霄摆摆手,便从此地离开。
李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虽是和风徐徐、阳光明媚,但他却觉得自己似是置身于风暴之中,又将那王锐找来,令其将消息传送会程氏一族之处,让他们好做好准备。
这边,那陈宜中离开知府衙门立卡之后,便租了一个小舟,也没有招人帮忙,就自己一个人撑着杆,一派悠闲姿态,好像是想要趁着这个悠闲的时候,好好欣赏一下这平江府的繁华盛茂。
这般模样,也让得到消息的王锐感到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有什么打算,只能将消息传达给那程氏一族的族长,让其做好准备。
听到这消息,那族长虽是有些紧张,却也没有当做一回事,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介贪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要挟自己,然后敲诈一些财物来,便派出属下四处寻找,想要找到陈宜中,然后好堵住对方的嘴巴。
这时,陈宜中也撑着小舟,来到了程氏一族农田所在的地方。
正来到这时,却见岸边立着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纵身一跃,却是直接跳入了湖水之中。
陈宜中看着奇怪,立时施手相助,将那人给救了上来。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虽是被救了下来,却还是不断挣扎着,口中也不断的嚷嚷着,“你为何救我?”,“让我去死算了”之类的话。
这番表现让陈宜中更生兴致,问道:“你也是一个手脚健全的年轻汉子,怎么就寻死了呢?”
“哼!就算是活着又能干什么?幸苦一年,也没剩下多少粮食,光是我自己就饿的不行了,家中还有三个乖娃子以及婆娘要吃饭。这样子,你让我杂活?还不如直接跳河、一了百了!”
“嗯?我沿路走来,见庄稼长势正旺,纵然只有三五亩,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却也能够聊以度日。你为何说无法吃饱?”
陈宜中心中一喜,暗道一声果然如此,继续询问了起来。
那人轻哼一声,直接骂道:“吃饱?能有的吃就算不错了,还想吃饱?简直就是妄想!”
“若是这样的话,难不成是你家田地太少,所以没有足够的收成吗?既然如此,那你可否跟我说一下,那一块田地是你的?也许,我有方法帮你解决?”陈宜中指了指河岸边上的良田,张口问道。
之前他看过了鱼鳞册,知晓这些良田全都是有主之人,故此有此一问。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直接否决道:“田地?哪有什么田地啊,这些地可全都是程氏一族的,咱也就是一个佃户,哪里有自己的良田?”说到这事的时候,却是透着几分羡慕。
若是他能够有自己的良田,又何至于变成这般样子?
陈宜中奇道:“全都是程氏一族?不知这又该怎么说?”
“你不知晓,这对咱们来说,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人张口回道,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了然:“差点忘了,你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晓这些事情!”
“可是我记得,因为那朝廷新进颁布的公田法的缘故,这些良田可全都出售了,为何还属于程氏一族的?”陈宜中问道。
那人摇着头,回道:“哼,也就是一个噱头罢了。那程氏一族也不过将这良田挂在我等头下而已,实际上还是属于他们的。而且你也不知晓,原来的时候,我等只需将四成收入交给他们一族,但是自此之后,因为名下多了一些田地,所以还要将余下四成交给那官田所!十成收入,最后只剩下两成?这样子,你让我们如何生活?”
他不过一介寻常男子,平日里料理三五亩地已经算是极限了,缴纳程氏一族之后,得到的粮食倒是勉强能够度日,但是被那官田所一弄,那就当真是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果然如此!”
陈宜中心中暗叹,又是问道:“虽是如此,但那程氏一族既然将田地挂在你们头下,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反抗?比如说,拒绝缴纳粮食?”
“哼。你却是不知,那程氏一族虽是坦言将田地交给我们,但却要我们必须要签下青苗钱,说是作为购买田地的钱财,不然的话拒绝交易。虽说是田地归于我们头下,但因为这东西,我等照样要将每年所得粮食的四成交给他们,和以前的时候根本没变!”
“原来如此?”
陈宜中暗自叹息,似那程氏一族,怎么可能乖乖的依照律法行事,自然会弄出各种手段,好避开这些限制。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没想到过反抗?”
“反抗?怎么反抗?那程氏一族势力庞大,仅仅族中青年就有上百人,如我等这般外姓之人,如何能斗?而且对方更在朝中有人,根本斗不过。”
兀自带着不甘,这青年似乎还在发泄着自己不满。
陈宜中心中微叹,低声叹道:“果然,这公田法当真没有效果吗?”
所到之处,凡是见到的人,莫不是对此谩骂无比,尤其以底层百姓为甚,这一点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趟这趟浑水。
“既然如此,那那些青苗钱以及交易的田契,你应该保留着吧,既然如此不如给我看看?”
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陈宜中有些紧张的看着对方。
那人也觉得陈宜中并非坏人,自然阖首回道:“好吧,那你就跟我来吧。”
第七章心伤,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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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人,陈宜中来到了一处破落的茅草屋。
“柳娘,快出来!家里面来客人了。”
那汉子对着茅草屋叫了几声,但茅草屋之中,却毫无声响。
陈宜中心中一紧,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心,低声问道:“这么长时间没出现,莫非是不在了?”
“不可能。为了节省体力,我那婆娘不可能出去的。”
那汉子脸上现出忧愁,连忙奔入屋中,却见在那房梁之上正吊着一个妇女,而在妇女旁边,三条小孩子也全都躺在地上,脖子上现出一条勒痕来。
陈宜中暗道一声果真如此,信手一挥那绳索顿时断裂,那尸体跌落在地,那汉子赶紧走上来,将尸体眼睛翻了一下,又摸了一下脖颈,但瞳孔早就散开,温度也全数消退了,很显然这个女子已经上吊自杀了。
“呜呜……”
再也止不住泪水,两道泪痕自那汉子脸上滑落,溅落在女子之上,但无奈他如何哀嚎,怀中女子终究无法苏醒过来。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见到这一幕,陈宜中双眸一酸,却是想起了自己幼时。
说真的,他幼时家境也不比这强多少,若非父亲深知读文识字的重要性,将其送入私塾之中,只怕还没有他今日。
“对不起,让你见到我的丑态了。”
那汉子抹了一下脸,将泪水擦了下来,神色木然的站了起来,却是走到了那堆满了茅草的床上,好容易才从中找出了三张干干净净的桑皮纸。
“这就是你要的田契以及青苗钱了。”
结过了这几张纸,陈宜中低头一扫,见到那桑皮纸之上清晰分明的掌印,又细细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虽是明知上面的内容,心中也被惊住。
“没想到那些家伙,当真敢做出这种事情?”
很显然,那程氏一族也是害怕自己的田地被这些昔日的佃户所占据,所以特地弄出了这些东西来,好借此钳制住对方,令其不至于逃脱控制。
眼前的汉子也是面露苦涩,复又双膝跪地,恳求道:“虽是不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不过你之所以讨要这东西,应该有所目的吧。当然,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能否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的妻子和孩儿已然逝去,总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吧!”
那汉子指了指旁边的四具尸体。
陈宜中点点头,回道:“当然可以。”
“那就好,那就好!”
那汉子勉强自己站直身子,自旁边取过来一个锄头,右手则是抱起自己的妻子,陈宜中也没拒绝,便将剩余的三个孩子尸体也一起搬起,运到旁边的树林之中。
那汉子也没答话,只是挥舞着锄头,一下又一下的开挖着泥土,
“这锄头,莫不是赤凤军所产的?”目光落在锄头之上,陈宜中忽然问道。
汉子勉强回道:“没错。而且这玩意不仅仅便宜,只要不到一百文钱,而且特别的结实,能够用好长时间也不会断裂,可比城中铁匠要强多了。只可惜了,只怕这一天之后,我是不可能在握了。”
陈宜中默然以对,只能静静站在一边看着。
等到那坟墓挖好之后,那汉子也将几具尸体送入墓中,然后封上了封土,因为太过贫穷,就连祭品都没有。
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天色也已然到了晚上。
察觉到天色变化,陈宜中也向此人道别,等到走了数步之后,却听到背后又是传来一个噗通声。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援手,只是口中念叨。
“唉,愿你下辈子,能够投入富裕之辈吧。”
这些语句,也就只是起到安慰作用罢了,陈宜中更是明白,若是公田法不废除,这种事情只怕还会继续发生,并且可能不会有停止的可能。
怀揣着鱼鳞册以及田契、青苗钱契书,陈宜中也没兴致和那李霄道别,而是直接回到了临安城。
见到这些东西,贾似道顿时笑了起来:“陈宜中。看来你果真有才,才在那平江府走了一趟,就拿到了这些东西。”
“启禀丞相,也是他们疏忽,否则断然不可能如此顺利。”
陈宜中欠身回道,偶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贾似道,就见他特别的高兴,仿佛已经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
贾似道回道:“虽是如此,但你能够拿到这东西,那也是大功一件!”眼神一恶,透着几分快意来,又是喝道:“若是将这东西直接捅出来,我看那程元凤又该如何面对汹汹朝廷?”
对于贾似道来说,此刻扳倒程元凤,彻底巩固自己的权位才是重要的。
“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转过神来,贾似道再度看向陈宜中。
陈宜中心中莫名一紧,脑中泛起当初那死去之人的模样来,低声回道:“这个,在下实在是没有什么需求的,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你助我除去了那程元凤,便是我的大功臣。若是我什么赏赐都没有,岂不是被人认为识人不能?平白为他人所嗤笑。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帮你的。”贾似道拍着胸膛回道。
陈宜中这才敢稍微抬眼,凝视着对方期待的眼神,然后回道:“这个,若是可以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废掉公田法?”
这公田法,虽是在短时间内为国家集中了大量的财富,但对民间百姓的压榨也是显而易见的,都有人因此而自杀了,若是继续推行下去,那天有人怒上心头,直接来了一个造反。
也不需他有多大的本领,只要能够投入赤凤军亦或者是蒙古麾下,充当他们的引路人,只怕整个宋朝就可能彻底崩溃。
“废掉公田法?这不可能!”‘
贾似道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