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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彷佛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呼在自己唇上……
「对啊,他为什么吻妳?」铃当手肘顶在办公桌上,下巴放在两手中,兴味
盎然地盯视她。
「喝!」她又把心声给讲出来了。天杀的!她为什么就改不掉这种自言自语
的习惯?「铃当!妳何时冒出来的?」
「我坐在妳对面好一阵子了,连午餐都快吃完了。」铃当捧起剩下的生菜沙
拉,津津有味地嚼着。
「妳中午只吃沙拉,营养够吗?」她又开始唠叨了。
「我在减肥啊!」
「减肥?」梁千絮诧望着她没几两肉的纤躯。「妳还有哪里需要减肥?」
「妳看我的「蝴蝶袖」!不管,这个夏天我一定要把多余的肥油减掉……等
一下,梁姊,差点就被妳扯开话题。别想躲,那个欧吉桑是在哪里偷吻妳的?」
一股热红烧上梁千絮的颊。「没妳的事,快吃!吃完之后去帮老王看一下店,
让他跑一趟邮局。」
「我又不会煮牛肉面。」铃当抗议。
「学啊!」梁千絮白她一眼,低下头研读最新一期的医学杂志。
夏天已经过去了大半,高温却丝毫未减。医务所的冷气机苟延残喘着,随时
都有可能寿终正寝。
呼啸声响,一辆光鲜的跑车从医务所门口疾驰而过。铃当立刻跑到窗户旁探
头探脑。在这平静的小山村,观察偶尔闯入的陌生人已经成为全村的主要休闲
活动。
「嗯……是一个长得好漂亮的女人,好瘦哦!身材真好。」铃当回头问她:
「对了,梁姊,我正要去找老王,妳要不要叫一碗面过来吃?」
「不用了,我吃饱了。」她心不在焉地回道。
「那我走啰!」铃当轻快地离开医务所。
这期医学杂志的主题是「SARS的预防与治疗」。SARS是经由飞沫传染,例如
接吻……她连忙眨眨眼睛。
没有呀!文章上并没有写「接吻」这一项,她看到哪里去了?
哎!她的老毛病真的应该改一改,每次心里想什么,口中不知不觉就讲出来。
安可仰吻她又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没人知道的,她自己一说,反例给那丫头
听去了。
还记得她当住院医生的第一年,也是在午休时间胡思乱想,结果不小心说出
主治医师与护士长的婚外情,害自己被——
「被如何?」
「被冷冻了两年,差点连总医师都升不上去……」梁千絮火速抬头,一张精
致到令人说不出话来的脸庞盯望着她。她吓了一大跳。「妳是谁?」
「敝姓凌,凌曼宇。」大美女友善地伸出手。
老天,她可真是漂亮,梁千絮眩了一下。高挑的身段起码有一七五吧!名家
设计的短发贴覆在完美的头型上,脸容轻妆淡扫,清丽动人。
她也瘦得离谱,却一点都不干扁,无袖针织上衣将她优美的胸线勾勒得一清
二楚,正是铃当最渴望的那种身材。
「妳好漂亮,不去做模特儿太可惜了。」梁千絮喃喃。
「事实上,我和朋友合开了一间模特儿经纪公司,所以多少算有一点关联。」
凌曼宇娇艳绝伦地微笑。「隔壁的警察局没人在,所以我过来问一下。请问妳
知不知道安可仰先生人在哪里?」
安可仰。当然了。活色生香出现在清泉村的大美人,还有可能会来找谁呢?
她的心立刻冷下来。
「请问您有什么事要找他吗?」梁千絮,这不关妳的事。
「我要和他商量一点家务事。」凌曼宇优雅地挥挥手。
「家务事?」这真的不关妳的事!别再问了。
「是的。」凌曼宇拋给她一个美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笑靥。「我是他女儿的
母亲。」
「姓凌的,妳不要打着我的名号在村子里招摇撞骗!」
「笑话,你有什么名号可以让人招摇撞骗?」凌曼宇冷笑一声。
真是猪窝!
她一踏进门就闻到一股酸味,粉刷的白墙已渐渐剥落,天花板角落还有几处
壁癌,更甭提客厅里四处散放的报纸和衣物。
三人座的大理石椅是目前东西堆最少的地方,不过那纯粹是因为安大公子想
睡觉,所以把杂物全踢到地上了。
安可仰从长椅上坐起来,低头揉着自己的后颈。看他衬衫皱巴巴的邋遢样,
衣襬还沾着几大块黄土,头发也爬梳得乱七八糟,不晓得几天没洗澡了——偏
偏这种浪人造形还该死的适合他!
「说吧,大老远跑来清泉村找我,有何贵干?」被吵醒的男人口气恶劣。
凌曼宇莲指一勾,从茶几上挑起一件皱兮兮的白布。嗯!男性内裤,还是穿
过的!她飞快扔开,生怕被上面的病菌传染。
「安先生,此刻是中原标准时间早上十一点,你连昼寝的恶习都学上了?」
「宰我啊!」他只用一只眼睛瞄她。
不错,还知道「昼寝」的老祖宗是谁。凌曼宇轻哼一声,勉强在一张比较干
净一点的大理石椅上坐下。
「心心不是把她心爱的小木屋借你糟蹋吗?你干净舒适的房子不住,却来挤
大汉叔的罗汉窝。」
「木屋的纱窗坏了,我还没找人修,夏天山上的蚊子超级多的——呵!」他
打个通天大呵欠。
「我问你,女儿呢?」
「奇了,女儿大多时候都跟着妳那边的人,妳把她弄丢了,倒来问我要?」
他再打一个呵欠,睡意仍浓。
「我工作也很忙耶!女儿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责任。」
「放心,从我当年不长眼,不慎弄大某个凶婆娘的肚皮开始,我就很清楚自
己的责任了……」他轻声咕哝。
「你说什么?」凌曼宇盘起双臂,扬起一道细眉。
「没!」他加大音量。「这年头,父母和儿女处于敌对关系!一个成功的小
孩绝对不会让父母查出她的行踪,不然她就输了。」
「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四处乱跑?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绑架集团很猖獗?」凌曼
宇抬高声音。
他立刻按着额角。女人尖起嗓子的时候跟魔音没两样——在特殊时刻除外。
「放心,女儿好得很,我不久前才见过她。她现在交了新朋友,玩得乐不思
蜀,不劳我们费心,妳现在想多念她几句,她还嫌妳啰唆!」
凌曼宇还想说什么,一阵砰通砰通的步伐冲进来。
「安小子,安小子我跟你说,我刚才看到……啊,妳已经进来了,凌小曼?」
大汉咧开了嘴。
「曼宇啦!汉叔,你老是记不住我的名字。」她嗔道。
安可仰冷眼旁观,看着那凶婆娘在一秒钟之内正襟危坐,双足优雅地交叠,
两手轻摆在膝盖上,倩然露齿,娇容生晕,活脱脱一副高秀端庄的大小姐形象。
太可怕了,这么会装!女儿若是跟这个娘相处久一点,迟早会被她教坏。
「对对对,曼宇、曼宇。」大汉呵呵笑。「安小子,既然你有客人,我晚一
点再来找你抓虾,你们慢聊。」
安可仰翻个白眼,挥挥手送别大汉。
凌曼宇兴致盎然地目送管区大人离开。
「怎么着?你又惹着了汉叔,要被送去浸溪水了?」幸好现下天气正热,比
他春末被浸两个小时的那一次幸运多了。
「不关妳事。」他没好气地回口。
大汉一定她就原形毕露,这女人幸灾乐祸兼脾气暴躁的真面目,只有他最清
楚,连她的死党郎氏兄弟都一知半解。
肚子饿了,觅食去!
一走出户外,喧腾的热气几乎晒融了人。柏油路蒸出热腾腾的水气,在半空
中形成一层氤氲的薄雾。他走到马路中央,社区巴士正在回车。他耐心等候,
丝毫不受高温影响。
凌曼宇跟在他身后出来。
「喂,我跟安伯伯谈过了。」她闲聊似地开口。
「噢。」安可仰连多问一句都懒。
「你这个人真无趣,表现一下好奇会怎样?」
他重重叹口气。「我相信妳会非常主动地告知我。」
凌曼宇对他的背心皱皱眉。「安伯伯说,叫你忙完了闲事就早一点下山,事
务所里有一堆工作在等着你。」
他这回连应都懒得应。
「你这男人也奇怪,明明志不在此,何不老实跟安伯伯讲?」凌曼宇续道。
巴士回好车,停在对面的站牌前。安可仰对司机老吴挥挥手,完成下半段的
马路穿越之旅。
凌曼宇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你倒是说话呀!你自己不出点意见,我们旁边
的人怎么帮腔?其实我不解很久了。你从小到大就不是那种听话的乖乖牌,独
独念法律。考执照、当律师这些事全听安伯伯安排,你到底在想什么?」
宽广的背陡然站定。
「就说我被我自己的承诺绑死了便是。」安可仰莫测高深的眼神让人难解。
「什么承诺?」凌曼宇看他又举步,立刻再巴上去。
他头也不回。「我曾经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捅了个楼子之后,立下一个愚蠢
的不平等条约,这就叫现世报。」
凌曼宇呆怔半晌。他这辈子捅的大楼子只有一个。
「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我的事才去念那捞什子的法律学位!」她扬声问。
安可仰迅速回她一瞥,继续往赵妈妈的清粥小菜迈进。
凌曼宇追上来。
「太可笑了!那都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我们女儿都这么大……」
「闭嘴!」他龇牙咧嘴。
凌曼宇光火地拉住他。「我是说真的,我不想为你的未来负责,也不要你为
我的未来做任何牺牲。如果你们的约定与我有关的话,我要求解约!」
「约定人是我和我老头,没有妳的份,抗议驳回!」
清粥店居然在整修?他叹口气,走回大街上,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填饱肚
子,老王的牛肉面他已经吃厌了。
凌曼宇不得不再跟着他走出来。
让太阳烤一烤她那身过度白细的肌肤,对她只有好处,所以安可仰一点都不
怜香惜玉。
「女儿或许是你的责任,但我不是。」她坚持。
安可仰戳戳她的胸口,不才甩啥男女授受不亲的屁话。「大小姐,那个老头
子喜欢看我在他的事务所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就陪他玩!反正每年贡献
三个多月的时间对我不是什么难事,更不会干扰到我的「正业」。至于妳,无
论妳喜欢与否,妳们两个早就是我的责任了。所以妳们如果过得好,我会替妳
们拍拍手庆幸;妳们如果过得不好,那个亏待妳们的家伙就得面对我,这样清
楚了吗?」
凌曼宇呆呆凝视他。
讨厌!这男人老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让人家觉得很……感动!
如果他的表情别这么狰狞,再心甘情愿一点就好了。
「随便你。」她不自在地变换一下站姿。「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经纪公司
已经稳定了,经济状况还过得去,所以你不必每个月汇那么多钱给我。」
「那是给丫头的生活费,多余的部分妳帮她存着,以后她出国念书用得到。」
如果宝贝女儿肯出国念书的话。
「还有,安伯伯要我见到你之后顺便转告,有空带个新女朋友回家,你也该
「再度」安定下来了。」
安可仰仰望苍天,期待来个青天霹雳或什么的,但老天爷显然决定今天不是
个取人性命的好天气。
他放弃了,低头凝视父亲大人的传声筒。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