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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迪。”他亦伸也手与她相握。
“泰迪?”她的目光来回在他与怀里的玩具熊间。
“没错,我与它同名。”他看着玩具熊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暗莫测。
君乐水有刹那间的闪神。这男人……啧,怎么说呢?他似乎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即便他们站同一块土地上,呼吸的空气也大不同,他……举目望去,不知何时,泰迪却已消失了,半丝气息没留下。
“哇咧!撞到鬼了。”说是这么说,她却不信邪,扯直喉咙便喊。“泰迪,你跑哪去了?”她还没问他过去有否投宿过虹烨山庄,是否见过她父母啊?
“乐水,你在叫谁?”华婶端着一大盘水果正准备送到君乐水屋里,行经前院,就听闻她的喊声大如雷鸣。
这女孩啊,外表平凡、身量也普通,看起来就像那路边随手一捉就一把的邻家小妹,唯一的特点就是精力旺盛、声音宏亮。
王叔就常取笑她,可惜现今没有报马仔这项工作,否则以君乐水的超大嗓门只消往城门一站、张嘴,东西南北四街皆闲,多好用啊!
不过君乐水就是这一点吸引人,总是生气勃勃,豪爽又率直。
她的定期来访早在附近造成话题,不少男孩子对她心生爱慕,她却无知无觉,不晓得是太迟钝、或是有意忽略?
“华婶。”君东水一箭步跳过来。“你记不记得有位叫泰迪的客人,他住哪间房?”
“泰迪?”华婶一脸迷惘。“山庄里没住这号人物啊!”
“什么?”难不成碰到狐仙了?要不然就是他骗了她。“华婶,你再想想,他有一头金发、蓝眸,怀里还抱着一只泰迪熊,很好认的。”
“乐水,山庄里不过二十间房,今儿个住宿率六成,住客共二十三名,男八、女十、再加孩童五人,我记得一清二楚。住客中没有一个叫泰迪的。”
该死,那家伙果然是个撒谎精。君乐水懊恼地搔搔头。“那附近呢?最近有没有听说哪间民宿有外国人投宿?”
华婶好奇的盯着她好半晌。“乐水,你该不会也有崇洋媚外的心态吧?外国的男孩子并不一定比台湾郎好,而且嫁到外国人生地不熟,你会很辛苦的。”
“华婶,你想到哪儿去了?”她一时啼笑皆非。“我只是恰巧遇到一个名叫泰迪的外国人,想问问他,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是否见过我父母而已。”
华婶脸色倏忽一暗。“都十年了,你还没放弃寻找你父母吗?”叹息异常地沉重。“乐水,你听华婶的劝,人生苦短,老抱着过去的遗憾不放是不会幸福的。尤其你还这么年轻应该敞开心怀,多交些朋友,好好享受生活才对。”
“华婶。”凄苦的笑浮上唇角。“因为这件事,我们五姐弟的人生彻底改变。我可以不怨、不恨,但总有资格要求一个答案吧?”否则,她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华婶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好半晌,喟然一叹。“华婶真希望你快乐。”
君乐水仰头吐出一口长气。“我会的。”在她拨开心中乌云后,一定会重获新生。
“我……”她话说到一半。
“老婆。”汉伯匆匆跑来,半途,不因太过着急踢到路边的石子,险些摔个五体投地。
“哇,你小心点,汉伯。”亏得君乐水眼明手快及时扶了他一把。“你年纪不小了,要知道,老人家摔跤可是很不得了的。”
汉伯面红耳赤站直身子。“我才五十一。”不论男女,对于日渐逝去的青春没有不在意的。
“噢,原来你还是一尾活龙啊,难怪找华婶找得这么急。”君乐水坏坏地调侃他。
轰地,汉伯脑充血。
“乐水。”就连华婶也被她话里的隐喻搞得手足无措。“你是个还未出嫁的小姐啊!怎么可以……羞死人了。”
君乐水哈哈在笑。“说真格的,华婶,要不是看过你以前风光的报导,我真不敢相信你曾是个女强人,瞧你腼腆的,就像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小姐。”
“在职场上与人争强斗胜已是过去的事,如今我只是个单纯的人妻,丈夫与家庭是我的一切。”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好幸福的模样,“乐水,华婶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女人哪,不管在事业上多么成功,都比不是拥有一个可靠的丈夫。你现在年轻也许还没有感觉,待你年龄渐大,你会寂寞、孤独,甚至当你病痛时,床边没人照顾,那种凄凉……”“汉伯。”君乐水像看到鬼似地突然大叫一声。“你这么急跑来,是有什么事要找华婶?”她是很喜欢山庄里三个负责人,当他们再生父母似的。而事实上,他们对她的关怀也与亲人无异。
可惜他们叨念起婚嫁问题时,仍让她一阵晕眩。她不懂,女性若能独立自主,何须再找一个人来依赖、管束?
当然,她并非排斥婚姻,她几个弟弟也都有结婚得很快乐。只是她不以为女人仅能依附男人而生,婚姻应该是建立在一种对等的关系上才对。
她绝不会为了想找一张长期饭票、或寻一个人靠而结婚。有朝一日,她若嫁人,绝对是因为想与对方携手相伴一生。
汉伯被她一声在喝吓了一跳。“对喔!我差点忘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有个记者说要拍摄虹烨山庄,并且采访山庄的经营者。”
“那不是很好吗?”赶在华婶开口前,君乐水拍手欢呼。“我记得你们建立虹烨山庄时曾有个伟大的梦想,想将虹烨山庄经营成全台第一民宿,再逐渐推向全球,发展成一个横跨国际的观光集团。没错吧?”
“那是年轻时的异想天开啦!”汉伯猛摆手。“如今,我们只希望经营一家能让所有住客都感到宾至如归的民宿,既然如此,就不需任何广告,因为客人若来得太多,我们也招呼不过来。”
“乐水,华婶的话还没说完,所谓男大当婚……”华婶想插口。
但君乐水的手脚可比她快多了。“唉呀,说这什么丧气话,汉伯你才五十一,还年轻得很,这时候发展事业正好,来来来,咱们快去见见那位记者。”她一手拖着汉伯就往前跑。
“乐水!”华婶在后头追。“你听我说完嘛!不结婚,将来你老了要靠谁啊?”
“当然是靠我自己喽!”回话归回话,她奔跑的脚步可没慢半拍。但她忘记了,她手上还拖着一个人,汉伯。
汉伯与华婶是对很投契的夫妻,想法观念合到不行。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开口附和老婆。“话不是这么说,两个人彼此依靠,总好过一个人吧?”
“若他根本不可靠、或不给我靠呢?”十年前的家变让君乐水彻底体悟一句话:靠人人老、靠山山倒,唯有靠自己最好。
“所以当然要在婚前小心挑选啊!”华婶终于追上她。“你若不知道如何看人,我们可心帮你,像那个教书的阿成,捧的是铁饭碗,不必担心失业,生活有保障。”
“我又不是要嫁他的工作。”君乐水翻个白眼。
“那么卖水果的阿威呢?他人忠厚又老实,活到三十七岁还没交过女朋友,保证可靠,不会出去外面花天酒地。“汉伯紧接着说。
“活到三十七岁都没有女朋友,说不定是同性恋呢!”君乐水狠吐一句。
“隔壁村的王桑总该不错了吧?家里有田、有地,楼房还有好几栋,为人海派又豪爽。去年你来玩时见过的,人家还买了一条金链子要送你,可惜你离开得太快没收到。”华婶又介绍了一个。
君乐水皱眉吐舌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那个不要脸的大色魔,才第一次见面就想吻我,叫他哪边凉快哪边闪啦!”
汉伯有些无力了。“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君乐水停下急走的脚步,用力深吸口气。“汉伯,华婶,我知道你们疼我,希望我有个幸福的未来。但结婚也得看缘分,缘分未到前强求也是没用的,而且……现在我也没那个心情。”起码在找出父母失踪的谜底前,她还不想定下来。
“那要怎样你才会有那个心情呢?”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君乐水惊恐地抬头一望。“魏鞅!”原来想来采访虹烨山庄的记者是他;那个打她在台北就阴魂不散缠着她、日夜在她家门口站岗、每小时一通催命电话,搞得她快发疯的牛皮糖男人?!
天哪!今天是什么黑煞日,先是在前院摔一跤,被一个外国男人骗,又被汉伯、华婶训了半天,连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魏鞅都寻上门来,救命,她要去改运——第二章逃逃逃、躲躲躲、藏藏藏——君乐水跑得气喘吁吁,心中暗骂一句:“混账王八蛋。”
不晓得哪个死人头说了什么“烈女怕缠郎”的浑话,被一些变态男人奉为圭臬,害她被追得像条老狗,快累死了。
“乐水!”魏鞅的声音传来,她心脏顿时一缩。“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追来才跑的,如今我人都到了,你又在气些什么呢?快回来啊!”
鬼才要你追啦!她张嘴才想吼回去,蓦然忆起不能自暴位置,否则就枉费她藏得这么辛苦了;手忙脚乱又把嘴捂住,她偷偷地对魏鞅的声音来向比出一只中指。
不明白魏鞅是哪根神经搭错线,她甚至没应过他一场约,他却笃信他俩是天生一对,对她苦苦追求。
她曾试着与他沟通,让他明了她目前尚无心谈论感情,而且,他也不是她欣赏的那一型,希望他别再纠缠不清了。
他却始终不信,直说她是害羞,这样的女性矜持十足可爱,让他更喜欢她了。
天哪,让她死了吧!认识“君乐水”的人都有知道,她这个人什么都懂,就是不晓得“害羞”两字如何写!
天性豪爽是原因之一,父母失踪后,现实逼迫她更加收起女性的矜持,为了生存,她甚至可以开设“贩梦俱乐部”出卖四个弟弟的色相,以谋取金钱重建家园。
她不在乎被人骂老鸨、没良心、拜金女;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当一个人连饭都没得吃、面临生死关头时,自尊大可送进焚化炉与可燃性垃圾一起毁了,她只求活命。
所以说魏鞅根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面子问题而口吐违心之论。
“乐水,你别不好意思嘛,顶多我不再当众说我爱你就是,你出来吧!”魏鞅的声音更近。
君乐水愈发将自己缩成一颗小小的球,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废话些什么,她不理就是不理。
“跟男朋友吵架啦?”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窜进她耳畔。
她吓一跳,扯开喉咙,差一点点就尖叫出满心惊慌。亏得几年的社会经验磨去了莽撞,留下冷静,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咽回忧惧,撇头望去。
“唔!”半声惊呼出口,再度被强自压下。因为在她身后的是一只泰迪熊,而熊的后面……人呢?怎么没人?一只玩偶熊不可能自己开口说话吧?
“泰迪!”想也不必想,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个骗子。
从身边的大树后转出一条颀长身影,金色的头发、苍穹般的蓝眸,薄唇上挂着一抹乍看之下天真、实则高深莫测的浅笑,不是泰迪又是谁。
“真巧。”他有礼地对她打了声招呼,惹来她两颗指责的白眼。
“骗子。”她低言。
他蓝眸泛彩。“我有骗你什么吗?”
“刚刚在前院时,我问你‘你是这里的住客吗?’你回答我‘可以这么说。’结果你根本不住虹烨山庄。”
“我也没说我是这里的住客啊!何来欺骗之说?”
“你说‘可以这么说’,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住在这里,是山庄的住客?”
“你以前学数学的时候,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