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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发火、想尖叫,又有点想哭。有个男人如此珍视着自己,她理应是幸福的,奈何长久以来,她只有抓狂的感觉。
“魏鞅,我能请问你,你这兴报的记者身份是如何考进去的吗?”
“为什么要考?这报社本来就是我家开的。”
“原来如此。”她在胸前划个十字。“愿上帝庇佑你父亲。”养儿如此,他父母可够凄惨的了。
他很讶异。“你怎么知道我爸上星期住院了?”她真好心,还为他父亲祈祷,果然是个美丽善良的仙子。
“哦?令尊为何入院?”她随口问道。
“我也不晓得,那天跟他讲话讲到一半,他突然骂我不肖子、家门不幸……然后就昏了。”一边说,他还一边摇头。“我老爸脾气不好,一天到晚在家里东跳西跳的,不气昏也很奇怪吧?”
可怜魏父,有儿若斯,至今未被气死,也算是奇迹了。
因有前人之鉴,君乐水决定,人不要去跟猪发脾气,无用又无力。
“魏鞅。”她缓下声调。“既然你希望我把心里的要求直接说出来,那我告诉你,请你马上、立刻去把剧组那些人赶回家去。”
“啊?”他还在呆。
“快去,GO——”她吼。
他像屁股有火在烧,咻地,冲了出去。
“呵呵呵……”一阵醇厚、磁性的笑声在君乐水背后响起。
“泰迪。”她跳起来,往后转。“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痛我踹你干什么……”他把她的语气、动作学得惟妙惟肖。
她眉一挑。“很少有女人能像我一样,发飙还发得这么有魅力吧?”
他眨眨眼。“那是学的人本事够。”
她瞪着他,半晌,抱着肚子笑弯腰。“你真坏。”
“彼此、彼此吧?”他前进一步,垂首,一吻印上她额头。
她默然不语,望着他眼底的柔情,看来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喜欢她,那她呢?
一直没想过在解开父母失踪之谜前淡感情,却偏偏碰上他,不似过往的追求者,对着她张起的硬壳又撞又磨,泰迪很聪明,自动化成一根利针,笔直插进她的罩门,粉碎了她的心墙。到如今,她的心湖已为他波动。
唉,果真事事难如人意!看来她是坚持不下去了。
踮起脚尖,她回他一记颊吻。
曾经猛烈撼动过她生命的变故教会她一件事——世间无永久,把握当下最重要。
既然她都动了心,再固执下去也只是浪费生命,甚至错失良机,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憾恨。
那还不如勇敢面对改变。过去她都没被打倒,这种小小的意外应该也动不了她,她爽快地认栽了。
泰迪为她的反应亮了双眸。“我以为得等上数星期呢!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有了答案。”果然是同他一般熬过“生存”考验的人,他越来越欣赏她了。
“数星期?”她皱眉。“真正发生紧急事故的时候,一分钟都可以死一堆人,再等数星期,天都塌了。”
她学他合上双眸。“曾有一位心理医师断言我今生永难获得寻常人的幸福,因为我极度缺乏安全感。我总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每一件事,所以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这样会很辛苦。”
“可不如此,我怕我又会错失很多东西。”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问题。”
她唇角轻轻弯起,几乎与他同时开口。“活在当下。”
他仰头大笑,觅到知音的感觉好舒服。
她银铃也似的笑声与他相和,变成一串美妙的音符。
他睁眼,牵起她的手。“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她沉默,好生挣扎。此时去餐厅一定会碰上魏鞅和剧组那群人,想起他们,她就觉得发疯,即使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她还是宁可回房就着水龙头喝水饱去。
“离山庄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有座尘缘小馆,听说里头的东西不错,有没有兴趣去尝尝?”他觑穿了她的心思,提议道。
这份体贴让她高兴得笑开了怀。“好啊!不过我得先回房换衣服。”
“我等你。”
“那……”她才想问他到何处集合,泰迪已抢先开口。
“半个小时后,我在后门等你。”
“我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对君乐水而言,五分钟足可准备好一切,时间就是金钱啊!
他别具深意地笑了下。“我需要。”
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某个画面,娇颜上一片酡红。
“别随便幻想我的裸体。”他忽尔附近她耳畔呢喃。
轰地,一阵白烟喷出她头顶。她的脸烧得都可以煎蛋了。
“因为……”他大笑。“不管你多会想像,都幻想不出我的美好的。”畅然笑声中,他走了。
留下君乐水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果然脸皮比墙厚,不过……”到底是多么性感的裸体,居然会让她想像不出,越来越好奇了。
“改天一定要找个机会瞄两眼。”她暗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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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姬。”君乐水一定想不到,泰迪之所以需要半小时准备,不是因为他有事侍办,而是他发现藏姬又来了。
围墙后转出一条优雅修长的身影,冷艳的外表还是如同往昔地炫目、直震人心。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要退出组织?”她说这话时的声音很冷。
“唉!”他长叹一声。“要我说几次你才肯相信,我会退出组织只有一个原因,我年纪已大,无法再拼命,因此想退休。”
“在组织里,你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岁月未对你的能力造成任何损害。”每一年,在杀手排行榜里,泰迪都是第一,他是永远的无冕之王。没人知道,藏姬对于这一点是多么的嫉妒、羡慕与……折服。
“但在最近三次任务里,我没有一回是安然身退的。”他指着自己才拆绷带的手。“这证明我退步了。”
“可是……”回想那接二连三的意外,她一时无言。
“藏姬,没有人可以永远活跃。别说是我,你也一样。”心头有了挂念,他的态度也变得谨慎,不希望些许失误,为爱人惹上麻烦。
“失去你,对组织、联合国,甚至整个世界都是一大损失。”
“别把我想得太伟大,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取代的。想想过去那些英雄,艾森豪、邱吉尔、希特勒……人人都曾跺一脚而天地变,但他们死后,这个世界不照样运行?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泰迪,你不一定要走啊!留下来,就算当个幕僚、文书也可以,只要你别坚持退出组织。”她不想有跟他兵戎相见的一天,才会自告奋勇来劝他回去。
“是组织要你来的。”这是确定句,不是询问。
按理说,任务之于杀手是机密,得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但藏姬却不想对泰迪撒谎。“组织费了无数心血栽培你,绝不能让你为对手所用。”也因此,只要他有一丝半缕问题,她立刻得杀了他。
“如果我向你保证,我只想安然退出,活在太阳底下,同多数人般结婚生子,你会相信吗?”
她不信,要从灿烂归于平淡,那是多么困难的事?她不以为这世上有人做得到。
他笑了。“她会相信我。”
藏姬脑筋一转,一个名字浮上心头。“君乐水。”
他颔首。“她跟我很合,我们都是从最艰辛的生存考验中磨练出来的;同样渴望幸福、又畏惧幸福,但只要有一丝幸福的余未落在我们手中,我们便会紧捉不放,管外界如何批评,或许幸福只有刹那,我们只求活在当下。”
她不是很了解,但她知道一件事。“平常人若知晓你的过去,绝对会心生恐惧。你选择一个平凡人,不会有幸福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选择另一名杀手做伴侣。”他深吸口气,仰望灿烂晴空。“你抬头看看,阳光多么耀眼,我连做梦都想着能够光明正大走在太阳底下,你一点都不渴望吗?”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你眼前所见的安宁,得靠我们这些在黑暗底层生活的人,牺牲个人福利去维持。不管我再渴望光明,我对自己的工作依然骄傲。”
“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他笑着拍拍藏姬的肩。“我只为自己活,世界和平、天下为公与我无关。你就别再为我烦心了,不论是你或组织的人,都拿我没辙的,你回去吧!我相信组织里还有堆积如山的任务等着你去执行。”说完,他潇洒地走了。
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她生平头一回任情绪突破了冷静。“你就真的这么不怕死?”
他没说话,只对她摆摆手,真的是……头也不回。
她懊恼地咬紧不唇。该死的,她定不下心,她……好希望他再回去,无论组织如何判定他的离去,她不愿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
第五章
泰迪在清晨八点十五分告诉她,半个小时后,后门见。
因此君乐水应该在八点四十五分到达定点等候的,但……她八点半就抵达后门了。
“唔!”抱头长喟一声,想不到她着迷得这么深,连区区半个小时都等不得。
“早知道就在房里看个报纸再出来。”说是这么说啦,但她怀疑自己熬得过那整整一千八百秒的等待。
“算啦!”能受理智掌控就称不上爱情了,会在二十七岁这当口仍难耐寂寞、患得患失,可见她动心之真。
因为管理贩梦俱乐部,她看过太多只求一夜美梦而不投注真心的爱情;人也变得惧爱,以为这一生自己是与爱无缘了,想不到会遇到泰迪。
这个知音敲碎了她的心墙,让她破例在未查出父母失踪谜底前倾心相爱,不过……“泰迪,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依据他深沉的双眸、优雅而利落过人的举动,她相信,他背后一定还有一个大谜团有待理清。
“唉!希望真相别太惊人才好。”真搞不懂,她为何老跟谜题牵扯不清?
“难道我这辈子都没福气过平淡日子了?明明……”思绪未完,一个虚软无力的呼救声随风送进她耳畔。
“救命。”
“谁在那里?”不及细思,她翻过花圃,朝着声音来处奔去。
有人说,个性决定一切。依君乐水强悍、精练的大姐大脾气,就算没麻烦,她也会自己去找麻烦。
所以喽,她想过安稳平淡的日子,先把性子改了再说吧!
“哇!”君乐水在栽种着九重葛的围篱边撞上一堵壮硕的身影,当下被弹得倒飞三尺外。
“乐水。”汉伯急跑过去扶起她。“你在干什么?”
她摸着鼻子,眼眶含泪。“好痛。”
汉伯蒲扇般的大掌上下前后拍抚去她满身的泥灰。“女孩子走路小心点嘛!万一不小心撞伤了,在身上留下疤痕,多可惜。”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她可怜的鼻子都快扁了。“我听见有人叫救命,一时心急,才会撞到汉伯你的。”
也许是错觉,或者是阳光太过炽烈晒得人发晕,总之汉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可怕极了。“有人喊救命,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在后门等人的时候听见的。”
他抬眼望着花圃对面的木门。“既然是在后门听见的,你应该往外找啊,怎么会向花圃这儿来?”
“可我觉得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
“但这里只有我,没其他人啦!”他手指着自己。“我可不记得几时喊过救命。”
“当然不是汉伯你啊!我听见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汉伯疑惑的视线锁着她。“这附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啊!你有喊救命吗?”
“我无缘无故喊什么救命?”
“那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四处张望一下君乐水搔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