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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厚德仍在昏迷,从芙蓉街道医院转进了区医院,但在岳文强烈要求下,陈江平联系熟人,又转进了秦大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从昨夜的灯红酒绿红尘颠倒中骤然被来苏水的味道和白色的绷带大褂包围,岳文一时有些不适应。
葛慧娴也过来了一次,昨晚那撕心裂肺的喊声让她一晚上没有睡好,当打电话给岳文,得知他又重秦湾,趁着午休急匆匆赶了过来。
去年的金鸡岭已让她心有余悸,今年的中油化更是让她夜不能眠。
本来选调生在基层工作两年不能进行调动,阮成钢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进行借调,这可真是不易,这次,她千叮咛,万嘱咐,既然区司法局答应接收,那就赶紧过来,不要,不要再参与到当地的乱事、破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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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水泥厂的副总被打,顶多算一刑事案件,进入不了廖湘汀的视野;破产清算,是管委那边的工作,区工委也不过多进行干涉,但水泥厂事关新区建设,又处于规划中的新区商业区,陈江平左思右想还是在汇报末尾提了提。
“噢?”廖湘汀那张瘦脸上浓眉就紧缩到一块,旋即又分开来,“这人哪,无利不起早,这是有人看上那块地了!”
他起身从一旁拿起新区的规划示意图,“嗯,水泥厂属于将来的商业区,厂里的设备还能值不少钱吧?”他目光锐利,一扫陈江平,“管委那边谁在牵头?”
“蒋主任。”想到蒋胜那张黑脸,陈江平感觉这个在一起搭伙三、四年的老伙计让他看不清了。
“不用管,杀到秫秸,露出马虎,这事,我知道了。”廖湘汀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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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也赶到了第一附属医院。
周厚德与工人想要求访,并没有通知王凤,众所周知,她是王建东的女儿,王建东在股东大会上宣布进行破产清算,她是王建东的女儿,总不可能反对自己的父亲吧!
但王凤来,却是王建东的意思,一是周厚德刚进厂时就与他是一个师傅,两人还是师兄弟,二是他也知道周厚德的为人,从来不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好人,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让王凤过来看望。
周厚德的老婆一瘸一拐已能走路,看到王凤进来,情绪却激动起来,扑上来就要挠王凤。
在水泥厂工作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文化,她的举止与普通工人毫无差异。
岳文赶紧上前把她拉开,王凤看着依然躺在床上插着各种管子、昏迷着的周厚德,抹把眼泪又走了出去。
岳文赶出来,见王凤仍在走廊尽头,知道是在等他,可是,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没有清算,就已经差点出了人命,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既然自己想回秦湾,那多说无益,何况现在王凤的态度也不好琢磨。
二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王凤先开了口,“岳文,周叔被打,不是我爸干的。”
岳文打量着有些激动的王凤,仍没有开口。
“真不是我爸打的……”她看看岳文,“我爸的想法是,如果水泥厂还有前途,就不搞什么破产清算!”
见她情绪激动,说话也不似作假,岳文叹了口气,如果王凤说的是真的,那王建东也是身不由已。
王凤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我知道,我爸跟他们走得很近,我爸去陪他们,我去陪他们的孩子,一家人围着人家转,别看这样,人家还是觉着我们就象条狗,也看不起我们,平时说话就能听出来,岳文,我不想这样,我想挺直腰杆做人!”
王凤哭得鼻子眼圈都红了,雪白脸上上泛着红晕,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刚想说什么,七八个工人又慢慢走过来。
昨天是他们送周厚德来秦湾的,也与岳文说了大半个晚上,中心意思就是想让岳文答应他们,阻止破产清算,可是,这哪是岳文一人能管得了的!
第53章 风雨暴
岳文自忖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更不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至少现在不是,但能回到葛慧娴亲手打造的温暖的小家,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水泥厂的混水,他不想再趟,何况这水太深,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周厚德,就是前车之鉴。
秦南区司法局,与葛慧娴所在的街道相隔不远,只要能成功借调,那我挑水来、你浇园的日子就真正在眼前了,但此事没有最后尘埃落定,岳文也不声张,他抱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心态,每天早上仍去辛河工地早检,水泥厂他却再也没有踏足一步。
周厚德被打,刑警队派蒋晓云与曹雷作过调查后,不能说不了了之,但不见下文,周妻忙于在医院照顾醒来的周厚德,没有回到秦湾,也没有人再去追究。
昨天,在王建东主持下,秦湾水泥厂给一千多职工下发了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工人的安置问题、拖欠的加班费及工资的发放及矽肺病工人的检查治疗等实际问题却是一概不提,群情激奋,当场就有人砸了桌子……
“这吃相太难看!”
黑八猛然抬起头来,擦擦嘴巴,茫然地看看仍低着脑袋喝着豆腐脑的彪子、宝宝等人,“哪里难看了?”
“不是说你,吃你的吧!”宝宝顺手从黑八碗里舀了一勺豆腐脑,作为岳老板的四大金刚,他是最懂岳文心思的人,岳文私下里就跟他一人透露马上要走了,这些天水泥厂的事他也听说了,他明白岳文这是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在小日子与大道义跟前,没有几个圣人,就是想当圣人,付出的代价也太多。
“老板,再上两斤油条。”岳文招招手,把手里的油条塞进嘴里。
今天又是周疃大集,阴沉的天气下,河道里,一望无际全是各色名式的遮阳伞。
早上顺着工地走了一遍,到了大集这段就走不过去了,几象人往常一样,一起坐下吃早饭。
“文哥,我几个月都没休息了,今天是七一,放我们一天假得了!”彪子把油条泡进豆腐脑里,“你看我这脸晒得,估摸着辛河改造完了,我也要成了黑包公了。”他跟小学教师进展很快,两家大人都已经见过面,马上就要订婚了,这些日子他对形象很是看重,出门就带草帽,但仍是晒得黑不溜丢。
“今天报得有雨!”蚕蛹又端过一盘咸菜来,“文哥,歇一天吧。”
“有雨也得赶集,”宝宝抬头看看天上,“也得干活,”他吡笑道,“让我们在工地上度过一个有意义的难以忘怀的节日,迎接党的生日!”
“滚蛋,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黑八很腻味,彪子订婚的消息深深刺激了他,郎建萍这几天不咸不淡,让他着实有些上火,“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要不要扫起来放你碗里吃了?”
“算了,今天也没法干活,都跟着我上山。”他马上就要走了,这跟着自己的一帮兄弟,除了彪子与宝宝提拔了以外,蚕蛹与黑八还什么也不是,走之前他决定跟陈江平建议,让黑八与蚕蛹接上在金鸡岭的职务,这样也算是半个中层了。
中午在胡开岭家里吃了一顿茴香馅的饺子,几个人分着喝了一瓶“闷倒驴”,黑八还没吃完饭就在炕上打起了呼噜。
窗外,天阴得越发厉害了。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紧接着就是几个闷雷,惊醒了靠在被窝卷上打盹的岳文。
“起来了,起来了,”岳文喊着炕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哥们,黑八的呼噜声仍是打得震天响,他用手捏住他的鼻子,黑八喘不过气来,马上醒了过来。
“快,下雨了,不好走,下午街道还开会呢。”
几个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屋子,雨,已经开始下了,铜钱般大小的雨点砸得地上直冒热气,打得车窗噼里啪啦直响。
车子刚开出村口,周围就被雨雾包围了,低速档……中速档……高速档,车窗前的雨刷快速摆动着,车窗玻璃仍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特么地,好多年没见下这么大的雨了。”车子的四轮溅起欢快的水花,黑八兴奋地直按喇叭。
新修的水泥路,空无一车,黑八的车速很快,晃得几个人东倒西歪,不时招来几句骂声。
透过模糊的车窗,整个落※雁山笼罩在大雨中,风声雨声伴随着混沌的天地,让人心神为之安静。
“文,往哪走?”黑八突然问道,“往街道走。”岳文睁开眼睛,却也茫然了,顺着车窗向外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地全是水,顺着山上往山下流去,路也看不清了。
“走吧,慢点开,走哪算哪。”岳文把紧了车上的扶手,“八哥,慢点开啊,这五条命全都在你手里了。”
“开不快,我还没结婚哪!”黑八嘟囔道,有些紧张,弄不好就要掉到沟里,“我靠,这哪是开车,这是开船!”
疾风暴雨中,一辆车子,在漫山遍野的流水中,有如孤舟一般,左右摇晃,朝山下开来。
“别回街道了,直接去周疃大集!”岳文突然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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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疃大集的水已齐腰深。
雨水从上游水库倾泄而下,从山上倾流而下,来势很急,气势汹涌,许多人来不及转移货物,就泡在了水里。
此时,无论人们是否承认,占用泄洪通道的后果显现了!
河道里,衣服、大米、蔬菜、馒头、鱼虾、塑料袋、垃圾甚至钞票……漂得到处都是,偶尔还能看到游过几条金鱼,追逐着河里的米粒。
芙蓉街道的“庆七一大会”开到一半就终止了,机关干部全体出动,陈江平与邱汇岳撑着伞来到河堤,也傻了眼。
平州是个好地方,依山靠水,气候宜人,历史上没有大灾,原本只能发生在南方的洪灾,没想到北方也赶上了。
“报告工委和管委吧。”两个街道主要领导在新砌筑的堤坝上短暂碰头,不约而同都提出这个意见来,这已不是芙蓉街道能解决的问题了。
电闪,雷鸣,雨一直在下。
绵延六里多地的河道里,到处是哭喊声,哭自己的倒霉,哭自己的货物,到处是咒骂声,骂老天爷,骂自己的男人,骂自己的女人……
百十人的机关干部象芝麻撒进大海,根本不起作用,面对着损失惨重的商户,个个失去理智,让他们赶紧撤离,可是老百姓舍命不舍财,没有人愿意听……
待廖湘汀、谭文正、蒋胜等人都赶往这里时,整个辛河芙蓉河段一片汪洋,也一片狼藉,水位上涨得很快,大批小商贩和货物被困在河道中。
蔡永进打着电话联系着水务局,要求汇报雨情,这短时强降雨,水位上涨速度常常令人防不胜防,这样安置在河底人流密集的大集,一旦发生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第54章 我不要打伞的干部
雨下得越发大了,这时才下午两点多,天空却象晚上七点多一样,全黑了下来,依稀可以看到近在几米的人群。
“立即启动防汛应急预案!”几乎所有的工委常委和管委主任都赶到了河堤上,大家都知道,考验开发区班子执政能力的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