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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她又发誓:再也不要进这屋子半步。
事实上,自从沈自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这些所谓的“毒誓”都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功,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前阵子也是在这间房子里,发过同样的誓。
第六场
十二月初的一个晚上,C城迎来了第一场冬雪,古语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对简小从来说,这却是一场灾雪。
傍晚她下完课回宿舍的时候,又是习惯性的在楼下仰望自家阳台,手里还提着一个外卖盒。这不仰望不要紧,一仰望……她便在沈自横家的阳台上看到了自己那件白色的胸衣,正大喇喇的挂在伸出来的晾衣杆上,借着头顶那盏路灯的照耀,她清楚的看见那胸衣前面那对蝴蝶结还在空中迎着暗夜里的冬风飘扬啊飘扬。
看完这一幕后,简小从脸都绿了,“噔噔噔”跑回宿舍,用尽晾衣架、扫把等一切长过手臂的工具去打捞那件“胸器”,十几分钟后,未果。
其实她很想干脆一点放弃那件破玩意儿,如果真放弃了,被沈自横看到,未必就会认为是她的,况且冬风不歇一刻的呼啦啦的吹,没准儿明天一大早它就会飞去更远的地方。
可是,简小从没有那么干脆,因为这件Bra已经是她唯一一件还干着的胸衣了,这几天气温低,又没有洗衣机可供甩干,她洗好的衣服一般挂出去就直接冻成冰条了,而现在这件正挂在沈自横家阳台上的胸衣是一件已经晒了两个礼拜好不容易晒干的仅存硕果。
简小从手扛晾衣架,睁着两只巨大的眼睛,悲哀的眺望着还在风中飘扬的胸衣,忽然就萌生出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简小从很相信“事在人为”。目测了一下她家阳台和沈自横家阳台的微小距离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爬阳台。是的,下一秒她便豪迈的扔下了手中的晾衣架和扫把,拍了拍冻得发红的手,搬了张客厅的小椅子,“吭哧吭哧”就先爬上了自家阳台,然后再爬向沈自横家的阳台。
简小从“爬功”其实不赖,她小学初中那会儿,一到体育课她就基本是在单杠双杠上挂着的,那时候简爸爸简妈妈给她蓄了个短发,那种调皮的样子让简小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同学们当做“小男孩”来对待。何忘川的房间里至今还挂着一张简小从那时候的黑白照片,放大版的。
所以,“一级爬手”简小从同学没多久就爬过了自家阳台爬上了隔壁阳台,飞快的从晾衣杆上捡回了胸衣,正握住已经被夜风吹得拔凉的它在手上起身时,眼前忽然缓缓飘过一片白盈盈的东西,在黑暗无边的夜里,这白盈盈的东西越飘越多,越飘越厚……
简小从眼都直了,忘情的惊呼,“下雪了!!”
C城不常下雪,即使下,也只是下几颗小雪子。不过,只要天公肯降下几片雪,C城便会美不胜收。昨天晚上简小从还在网上和何忘川讨论C城冬天会不会下雪,今天,她便如愿的在别人家的阳台上扎实的欣赏了一回雪来时的情景,她呆愣了……
“咔呲……”是老式推拉门刺耳的摩擦声,惊醒了沉浸在黑夜和白雪两种色调里迷失了自己的简小从,她受惊的回头,看到的是个穿着睡衣半敞着胸膛的陌生男人,这气温低得直慑人命的晚上,那男人这样的打扮竟是一点也不冷的样子,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简小从。
突然,男人大声地转回头对着门里说,“沈自横,你家有小偷。”
简小从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再合上时,吞下了一大口惊恐的口水。
推拉门里有拖鞋踢踢踏踏的声响和不知道什么物件倒地的杂音,不多时,沈自横便出现在了门口,屋里的光把他修剪得格外清晰,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目光扫到简小从时,他的眼里立马写上了疏离和排斥。倒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不嫌冷的男人,嘴角泛起深邃的笑意,痞痞的扔来一句话,“你来沈自横这里是偷什么,偷你手上那东西么?”
外面很冷,冻结了简小从的思维,她顺着那男人的话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紧握着的东西,又触电似的把那东西藏到了身后,支吾着说,“我衣服吹到了你家阳台,我只是来捡。”边说话,简小从边朝自家阳台的方向移去,“我马上离开。”话毕,她转身又要爬阳台。
“下雪天你不怕摔死么?”沈自横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差到让简小从忽略了这话的本意,她觉得沈自横这语气比冬风还刮人,比零下的气温还冻人,然后她又习惯性的想起:他和她,其实一直都是有过节的。
在心里暗暗腹诽了N句沈自横拙劣邪恶歹毒的人品,简小从想:反正从他家阳台上爬回去也是一条路,从他家走出去也是一条路,他这样凶她,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在寒风和大雪里攀爬呢。所以下一刻,简小从便稍稍放低了姿态,礼貌的问,“那我可以……从你家出去么?”
这一问,沈自横身边那男人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简小从刚刚问的那句话是个多大的多好笑的笑话。
沈自横白了那男人一眼,“你的人生有这么无聊么?”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屋里。
男人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紧接着转身,给简小从留了个门。
简小从将Bra悄悄的揉得更小了些,企图用两手把它握个完整,也随后进了屋内。客厅里开了暖气,温度还打的很高,一进到里面,简小从就觉得自己刚刚被冷冻起来的细胞瞬间又被热气冲散开,舒服极了。但当她低头看见客厅里凌乱到像遭过盗贼的景象时,有轻微洁癖的她便似再也不能忍耐一般,飞快地朝门口走去,噢,不,是跑去。
其实这世间最狗血最恶俗的存在,不是人类,而是老天。
简小从走得太匆忙,两手又紧握着那只Bra,屋里又太凌乱,于是,在没有保持好平衡的前提下,她很不优雅的被一个倒着的画架绊倒,Bra也从手中飞了出去。
事实上,简小从摔跤是常事,何忘川有时和她一起散步,走着走着旁边的女人就会突然脚底一滑从他手中脱出去。久而久之,何忘川也养成了良好的习惯,除了在下台阶和地上比较滑的地方叮嘱她小心之外,他还练就了一身很好的“扶抱”手艺,就是在简小从每次摔倒前,他都能一把将之扯住。
简小从一摔倒,客厅里坐着的那个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由于动静太大,一直在房间呆着的沈自横也走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简小从很想就这样掉到无底洞里去。
其实摔跤没让她绝望,关键是在沈自横家,在沈自横面前摔跤……叫她万念俱灰。闭了闭眼之后,简小从总算是费力的从满是画笔和颜料的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旁若无人的去捡起Bra光速消失并再也不踏入这里半步时,有人先她一步捡起了那件有蝴蝶结的胸衣。
那人长着一张顶秀气的脸,一手勾着胸衣带子,一脸坏笑。
“变态,你还我内衣!”简小从气极,伸手就要去抢。在她以前的人生里,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轻浮的男人。
男人并不理她,提着她的内衣在灯光下照了照,颇有见识的说,“32A,”目光转回到简小从穿着厚棉袄的胸前,“也忒小了点吧,发育未完全呐。”
简小从肺都要被气得喷出来了,伸手去推那男人,未料那人见她这样反而一手把身上睡衣的领口拉得更开,邪邪地说,“哟,想吃我豆腐啊?来来来,摸这里。”边说边把自己的胸膛凑到简小从在空中握成拳的手边。
这一靠近,简小从真的抓狂了,条件反射的一步跳到了门口,用几近怒吼的声音道,“变态狂,神经病,色狼,去死啊!”然后拉开门,连胸衣都不要就跑了。
简小从离开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客厅里那男人的笑声也更响了。
沈自横表情嫌恶的看了看笑着的那人,“白律,笑够了就给我死回你自己家去。”
叫白律的男人瞬间收住笑声,步伐稳健的穿梭在杂乱的画具里,“沈自横,这女人……”白律拎了拎手中的内衣,“是谁?”
“你真够无聊的。”沈自横送了一个白眼。
“喂,我对一个女人的兴趣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别这么反感,我还是喜欢男人的。”白律又拎起那只可怜的Bra,笑不可抑。
“给你一分钟时间把那东西”,眼神指向白律手中的胸衣,“扔到隔壁阳台去。”说完,沈自横便无情的关上了房门,把还想聒噪的说点什么的白律完全隔在了门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白律很无聊,他真的很无聊,但他还算听沈自横的话。所以下一秒,他便继续提着那件“胸器”走向阳台,在打算扔胸衣过去的那一刻,他却突然被楼下的身影吸引住了。
第七场
简小从是从阳台出来的,她根本没有带钥匙。这个认知是在她甩上沈自横家门之后意识到的,她很后悔。可是,她还是觉得,尊严更重要。
于是,为了尊严,简小从呆呆的下了楼,呆呆的在无人的楼道口欣赏了几秒钟的雪景,然后,她心生一计:爬墙。
站在白雪飘飘的夜景里,她搓了搓手,抬头望着眼前的境况:老式的教职工宿舍有着很结实的方形水管,每隔一米多左右会有一个小坎儿,如果顺利,她可以踩着那些小坎儿一股脑儿爬上去。暗暗下定决心后,她“啪啪”拍了拍两只手,企图把手拍出知觉来,然后,麻溜儿的一把抓上了水管。
“那上面结了冰,一楼的距离你不会摔死,但是这大冬天的,摔了会很疼。”有个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把简小从吓得手一滑,身体从水管上脱落下来。
简小从抬头向上看,迷蒙的雪花飘向她扬起的脸,她还是看见了那个穿着薄薄睡衣的男人,正对着她笑,手里还晃着她的那件胸衣。
简小从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抓向那根水管。她在心里暗暗咬牙发誓:她就算摔死在这雪夜里,她也不会去求沈自横和这个轻浮的男人。
白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喂,我和沈自横不是一伙的,你偷偷上来,我偷偷把你从阳台放回去,你觉得怎么样?”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简小从是住在沈自横身边的女人,他在乎的,是这点。
简小从并不理他,继续拍拍手,对着手心吹了口气,虽然仍旧没有找回知觉,她还是努力的伸出五根手指去试图抓住水管。
白律也来了兴致,忽然觉得这个沈自横不理他的黑夜,他霎时有事可做了,他霎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了,回屋里裹了件蓝色羽绒服,继续提着简小从的胸衣,他就这样走下了楼。
简小从还在奋力爬水管,可是水管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滑,加上简小从脚上穿的还是一双内穿的棉拖,所以即使只是一层楼的距离,她还是失败了。
“你爬不上去的。”白律一口白牙在雪夜里笑得闪闪发光,简小从却有一种想拔下他那些牙齿的冲动,他笑得实在是……太欠扁了。
“那也是我的事。”
“不如我带你上去,不经过沈自横,你可以很安全很快速的回到你家,你看你脚上的那双鞋都湿透了。”白律那只空着的手指了指简小从的脚。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白律笑了笑,又道,“何必为难自己?这雪景是挺美,冻坏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