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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赫点点头。
温青松转身就要走，程赫赶忙留住他：“青松，别忙着走啊……”
温青松勉强回了个头，纳闷地看着程赫，眼神戒备十足。
“我过两天要去一趟市里，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给你姐姐的？”程赫问道。
他姐姐温雪在市里读高中，而南山市只有一个高中，所以即使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也能找到她。
这句话说出口，温青松脸上才明显有了神采，连眼神都亮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但已经开始思考。
程赫又说道：“慢慢想，不着急，我过两天才去，又不是现在就走。要不你回去问问你爷爷也行。”
温青松一溜烟就跑了。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就这样在山村里形成了他的性格，总透着一种孤独，和不信任社会。如果他生活在大城市，父母都在身边呵护，可能就不会长成这样了。
程赫只有无奈叹息一声。
如果他从来没有出过山里，如果他没有去过外面的大城市，他或许也会像村里其他人一样，觉得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终究不正常啊！
……
第二天一大早，程赫已经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就可以出门。昨天跟村长已经约好，今天去集体采药。
头痛的是，程心心还睡得很香，这时候弄醒她，必然会大哭。
程赫没办法，直接把她抱起来，抱着走算了。虽然已到了夏季，早上山里露水重，再给她裹上一件薄外套。
另外，还得给她带些面包和酸奶，一会儿她醒了要吃。这些都是前天在超市里买的。
再拿上竹筐，和一些绳子。竹筐是预备一会儿程心心醒了，可以把她放进去坐着。绳子的话，就是预备可能要爬一些陡峭的坡了。草药可不全都长在平地。
当然，还是要带上一把柴刀。今天虽然不指望采到什么好东西，但是真正遇到了，却没有刀可以挖，那也很可惜。
准备就绪，来到村口，村长果然已经带了几个人候在那里了。
程赫咋舌：村长都带了些什么人啊——他女儿，他女婿，女婿的兄弟，他侄儿，他二姑……
这就是村长组织的采药队伍！合着全是他家人啊！
他居然好意思说出为人民服务这种话来！
村长程红源见程赫终于到了，立即准备出发。可一看他，顿时皱眉不悦道：“黑子啊，今天大伙进山是采药的，你怎么还带着个孩子啊？你当是逛市集呢……”
程赫早就没了好气，说道：“哦，那你们去吧，我抱孩子先回去了！”
孩子一大早从床上抱起来，他正心疼着呢！
“别别别，还是一起走吧！”程红源赶紧拉住他。
他好不容易才请动程赫一起，抱孩子就抱孩子吧，反正累的是他自己，管他自己顾不顾得上采药材，只要带着大家伙找到就行。
一行人正要准备要出发，后面出现一些嘈杂的声音：
“还好赶上了！”
“等等我们，二叔啊，进山采药怎么不叫我们？”
“村长，我们也一起去，行吧？”
“村长，我们来了。”
程红源眼眉都耷拉了下来，心在滴血。
一定是程实那个二愣子，昨天把组织采药的事情说出去了，招了这么多人来。
山里的好东西就那么点，人一多，分下来可就少了啊！
程实那个小王八蛋！
第二十章 她在吃什么？
原本属于村长自家的采药团伙，现在真正变成村民采药团伙了。
村长虽然有些肉痛，但是没办法，他难道真能让这些人都回去？
说也奇怪，现在连药材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甚至还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收获，村长已经仿佛山里有一堆金山等着他挖了，而这些村民，则是要跟他抢金子的。
就跟要割他自己的肉一般。
罢了，罢了，一起去吧。
村长很郁闷而无奈的带队前行。
一行十几人结伴而行，男女都有，最年轻的都超过了五十岁，山村口音说话叽叽喳喳，队伍倒是颇为壮观。
程赫抱着睡觉的女儿，嫌这些人太吵，走在后面。
桃花村本来就在山里，四面都是绵延的大山。再远处就是外地人热衷前来自驾游的小莲山，所有山头算在一起，方圆面积足足有几十里了。
若单是欣赏美景，吹吹山风，或者是高空俯瞰，这里的景色无疑是最动人的。
山清水秀，郁郁葱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惊叹。但要用脚走，那就另说了。
山路不同水泥路，没有代步工具，只能用脚走。有些坡子非常陡的地方，还得辅助绳子，不然一不小心摔落下去，可能连命都送掉。
而且，看山跑死马。有些地方看着像是就在对面，但在没有路的山上走，说不定就要花半天时间才能到。要是不巧中间还隔着水潭，那就绕得更远了。
住在大山里，可以享受着它的自然馈赠，但也要承受它带来的磨难。
队伍从大清早出发，走着走着就到了中午。大夏天的，山林里虽然大部分都有树荫，但树林里面的热气也无法流出去，时间走长了，也极为不舒服。
但是没办法，进山采药本来就不是来享乐的。
山民走惯了山路的，倒是不会叫苦叫累。他们有他们缓解疲惫的方式：唱山歌。
到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人们找一些光滑平整的石块坐下，歇歇脚。但是脚歇着，嘴却闲不下来。
这边一伙人还在闲谈着，说一大早时，村长看到他们赶来，脸色一下子就苦了下来，瞧那小气劲儿，好像大伙是来挖他家的东西一样。
一个人说，众人哄笑，气氛倒是挺欢乐。
而另外一边，已经拉开了架势，喝口山泉水清了清嗓子，开唱起来：
“哎嗨嗨咿来哎嗨咿来嗨哎嗨咿来嗨……
世上的风光哪儿最美，
家乡的山来家乡的水，
桃花的泉水香又甜，
哎嗨依呀咿来咿呀嗨……”
山里的山歌极有生活气息，悠扬而乡长，和着山风，极具风味。程赫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这么亲切的曲调了。
起头的人唱了第一段，第二个人已经准备好接着：
“尝一口叫你心儿醉，
桃花的山来桃花的水，
引来那翠鸟比翼飞，
展翅落在家门前，
哎嗨依呀咿来咿呀嗨……”
山里人嗓音醇厚，不分男女，都能唱出极有韵味的腔调。男人的烟嗓子沙哑而粗犷，女人的嗓音尖细而悠长，有着山歌特有的韵致。
“唱起那歌儿报春归，报春归，
哎嗨嗨咿来哎嗨咿来嗨哎嗨咿来嗨……”
群山之间又再形成几个回声，更是让人心旷神怡，疲劳顿消。
山里日子辛苦，唱唱山歌，人们会对生活更升希望。日子总是有苦也有甜的。
程心心早就醒了，坐在筐里自己玩着，饿了就吃吃面包，喝喝酸奶，程赫也会顺手摘一些野果，给她尝尝鲜，倒也有滋有味的。
听到山歌的时候，小丫头整个人都惊呆了。第一次听这种特别的歌声，让她觉得很是好奇。
程赫宠溺地看着女儿，还好，她有幸接触到这么多新鲜事物，民俗风情，她的童年应该不会枯燥。这对她的成长有好处。
比起很多只能坐在电视机前欣赏，她多了一份参与感，心里的收获肯定也会更多。
一边有人唱着山歌，另一些人已经拿出了干粮，准备吃午饭了。
有一种米粑，在南山市一带很受欢迎，平时可以吃，也可以做成干粮带着，吃着既不会太干或者噎住，也很容易饱肚子。
那种米粑白嫩细腻，很软，拿在手上会微微地颤动着，吃起来也很不错，有种独有的清香味，放入口中，酥酥的、软软的、甜甜的。
其实像这种小吃，在家经常吃的时候，可能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它也不值钱，即使在街上有人卖，一两块钱的份量都能吃饱。
但是当一个人离开家乡很久后，这种味道就变成了家乡的代名词。怀念故乡，有时候是以故乡的吃食为依托。
程赫就经历过，这几年在外面，有时候半夜时分，偶然看到了家乡米粑的图片，会突然疯狂的想起父母，想起他们半夜磨米浆时的情景。
但是，这辈子他再也吃不到那种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了。
程心心坐在程赫的腿上，远远看着别人把白嫩晶莹的米耙送进嘴里，感觉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她干咽了咽口水，然后指着人家问程赫：“爸爸，她吃的是什么？”
程赫脸上一片尴尬，这孩子……
当着别人吃饭的面，问人家在吃什么！她是没有吃饱吗？这一路她的嘴就没有停过啊……
对面那人听见了，便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递了过来，说道：“来，小家伙，拿着！”
这下小丫头知道害羞了，她不好意思地搂着程赫的脖子，扭捏地看着他的脸色，眼底却有着极大的渴望。
程赫无奈，只得对人家说道：“唉哟三婶，您真是客气。来，心心，接着，要谢谢三奶奶！”
这是村里上一辈的人，这人在家排第三，程赫也就喊三婶。
程心心欢喜的伸过手接着，痛快地大声说道：“谢谢三奶奶。”
“没事没事，这点东西还值得谢！喜欢吃我再拿给你。”对方挺和气，典型山村人的性格。
程心心接下了米粑，赶紧塞嘴里咬了一口，小家伙眼睛都睁圆了：“爸爸，真好吃，你尝尝……”
然后不待分说，就往程赫嘴里塞。
程赫那个汗啊！
“嗬嗬嗬……”逗得三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孩子很亲你！”
与三婶陪着说笑了两句，程赫不得不赶紧离开，不然这丫头还不知道能给他弄多少笑话出来。
程赫没有带干粮。
他原本就没有预备的。开什么玩笑，进了山还愁吃的？
第二十一章 变
上半天别人忙着挖草药的时候，他的心思压根儿都没在这上面。他知道这两座峰头，不会有太好的收获。
经过一个小坡的时候，他看到那上面冒着根指头粗的枯藤。他认识那个，是葛根。山里很常见的。
小时候在山上放牛，没事的时候也会挖点东西烤着吃，感觉特别香。
一晃也是多少年没有吃到了。
葛根这东西，别看它露在地面上的藤才指头粗，地下的根在挖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会有多粗。
曾经有人挖出过腿那么粗、扁担那么长的一根，扛在肩上回去时羡煞了多少人。
程赫今天只带了柴刀，刀柄太短，不好使力。他随便拣了根木头，将一头削得扁宽的，拿着当锹用。
挖葛根也有技巧，不能看着以为小，随便挖一下就开始扯。有时候地下埋得很深，扯断的还不及三分之一。
程赫用木头挖着泥，山里的土很软，不用太费力，洞就挖得很深了。他刨掉了一边的土，而葛根还远远没有见到头。
继续挖，直到挖了近膝盖深的土时，才终于见到葛根底部的根须。
这个没有扁担那么长，但也不小了，而且很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