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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他刚搬来武馆没两天,为了确保自己的胃不必受苦受难,自愿揽下采买和料理三餐的工作,因为师父煮的东西根本不能下肚,靠着他只比师父好一丁点的厨艺和吃到快受不了的外卖,师徒俩竟也存活至今。
今天师母帮他一起窝在厨房料理烹调,没想到师母的手艺之好,饭菜好吃得不得了,他实在是太感动了!呜……他总算熬出头,再也不必吃难吃的东西!
“呼,好饱喔!”阿正满足地拍拍饱胀的肚皮。
心思不在午餐上的可妍压根没有注意听,直到阿正从座位起身,她才连忙抬起头问:“你吃饱了?菜还剩这么多,再多吃一点。”
其实她想说的是“再多坐一会”,不然……阿正夸张地学起孕妇挡住腰杆呻吟。“不行了,真的好饱,你们慢慢吃吧,不用担心吃不完,师父会负责把剩菜剩饭都清到胃里的。”
“臭小子,当我是猪吃馊水呀!”商烈瞪了徒弟一眼。
“嗯?”阿正认真思考起来,得到一个结论。“差不多罗!”
“阿、正!”
“师母救我!”阿正躲到可妍身后。
这声“师母”,分别在商烈与可妍心上劈下一道分明的沟痕,他看着她逃避的眼神,恼怒不语。
眼见机不可失,阿正立刻脚底抹油窜逃不见,餐桌前剩下可妍此时最不愿单独面对的人。
“我也吃饱了——”她放下碗筷,心慌意乱起身。
“坐下。”
他沉怒的语气和脸色,让可妍不敢多做抵抗,缓缓坐回原位,目光始终不敢看住他的方向,深怕多看一眼,会泄漏了自己的秘密。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皱眉问。
他不懂,经过昨夜,为何她开始选择逃避他、避开两人独处的机会?等等,会不会是——“昨晚我把你弄痛了,所以你生我的气?”也许是女人初夜的羞涩在作祟,他的眸光和语气不禁放柔。“我想我也许太急躁了,没有吓坏你吧?”
“不……不是的!”她的俏脸飘上两抹红霞。
相反地,他整夜都让她沉浸在温柔的喜悦中,耐心等待她的包容,抹去她对性爱的恐慌,教她由青涩的女孩褪变成完整的女人,他剽悍皮相之下的温柔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那又为何躲我?”他苦思大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没有……”她心虚的眸光到处飘,就是不敢走在他身上。
“看着我回答,说你没有在逃避我。”
“我、我没有在……在逃避……”
她总算正眼看他,但每说一字,目光就在桌上的料理和他的脸之间来回,很显然的,不适合说谎的她正在心虚!
她的支吾其词,令商烈脸色一寒,不得不联想到——“你后悔跟我上床?”
她轻摇螓首。后悔?她从不觉得。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我都说我愿意负责了!”商烈颇有微词。
况且,事实上他已经负责了,他们如今是对名副其实的夫妻,而他将会用一生的专注呵护她、照顾她,尽到身为丈夫的责任。
可妍心头一痛,就是这句和今晨迎接她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的话语,让早晨在他怀里醒来的她,自昨夜甜蜜的幸福狠狠皱落心碎的深渊。
我会负责的。
这句话无疑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尝起来甘甜,滑入喉咙之后又多么令人感到灼烫的疼痛!
她要的不是他为了负责而负责的承诺,她更希望听见他真心说喜欢她,才用那么温柔的方式对待她。
“只有这样吗?”她黯然低语。
她的问句问得莫名其妙,商烈眉头一摔。“你到底希望我说什么?”
是呀,她还能冀盼他说些什么呢?她没忘记商烈是这场荒谬婚姻中,被她拖下水的受害者。
“昨天……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负责。到了该离婚时,我不会迟疑。”
她毅然说完便起身离开饭厅,一并带走心口的碎片,留给自己填补。
心情低落的人也许不只可妍。
商烈悒郁捏拳,颓闷的拳头击在桌面上,将餐盘、碗筷全都一震。她终究要提离婚,在她把自己交给他后,她还是想离婚;而他却不明白心中那股无力感和挫败感,究竟从何而来!
几天以来,送走最后一位来上课的小学员后,商烈总是面无表情把自己关回书房里,不理会任何人。
抱起吸尘器正要收拾武道场的阿正,困惑地偏头看着商烈渐远的身影。
奇怪,师父怪,师母也怪。有师父的地方看不到师母,师母在的地方也找不到师父,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要避开对方,发生什么事啦?
唉!还说青少年机车,大人其实也麻烦的很嘛!
阿正弯腰放下吸尘器,眼尖地从日式拉门外看到独自在院子散步的可妍,立刻到门边开怀嚷嚷:“师母,我在这里!”
可妍看见跟她打招呼的少年,于是带着微笑走近,才住在这里没几天,她已经喜欢上这个活力十足、随和质朴的大孩子了。
“你在打扫?”她看见他手中的吸尘器。
“是呀,学员下课后,我的工作就来了,整理武道常”
“你每次都一个人整理这么大的地方?”她诧异道。这场地少说也有一百坪,商烈分明在虐待未成年少男!
“没啦,其实是我跟师父轮流做,但最近师父一下课就窝回书房闭关练书法,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这个当徒弟的只好帮忙了人阿正没好气地耸耸棒。
“书法?”商烈会写书法?这倒挺令人意外。
“你不知道书法是师父的第二专长?”阿正瞠大眼。
“呃……商烈没提过。”可妍苦笑了下,简单带过。他是她的保镖,怎么可能聊这些。
“你看,那些都是他二十岁的时候写的。他的字很肩喔!甚至有收藏家想跟师父收购。”阿正骄傲的介绍,自己也觉得光彩。
她看向他手指的墙壁,一幅只写上一个“武”字、以及三幅分别写上武术基本心法“心动形随”、“形断意连”、“势断气连”的婊背字书呈现眼前——如此气势磅砖、龙飞凤舞的大字,若非累积数十年的功夫绝对难成,商烈竟然年仅二十就写得出来,而且每一笔都充满了力透纸背的劲道、不拖泥带水的利落,连她这个外行人也觉得叹为观止!
“不过师父说他写书法的目的不是拿来卖钱,因为他只有在穷极无聊、不然就是心情不好才会拿毛笔。也对啦,这种时候写的字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玩心重的大男孩不忘吐槽几句。
“不,他写得真的很好。”她衷心赞叹。
“不过师父这几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才会猛写书法。”阿正无奈地摇摇头。
商烈心情不好……理所当然的,任谁成了牺牲品都会如此。
“我来帮忙吧。”她压下苦涩,若无其事地扬起微笑,挽起衣袖。
“师父的脾气虽然直了点,但他真的是个好人,如果他惹你生气了,绝对不是出于恶意。”阿正的表情从刚才那个损人的调皮大男孩,变为认真的少年。
“我在四年多前,才小学高年级就已经是个逃家、逃学、又有偷窃前科的中辍生。我妈见我成天只爱逞凶斗狠、不肯乖乖上学读书,便将我托付给师父管教。
说实在,学武很辛苦,当时叛逆得对任何人都不善的我,刚来时曾试着逃跑,却总是被师父三两下制伏,他还说他不会放一个小坏蛋出去危害社会。我对自己被贴上坏标签早就习惯了,但那一次在他面前却觉得羞愧。结果,我在这里一待就是四年多,还因此学出兴趣赖着不走。其实我家就在附近而已,但我喜欢这里,只对师父这个大人服气。”
“你能迷途知返,商烈一定引以为傲。”可妍微笑。
“他是没说过啦!”阿正害羞地搔搔平头。
“可妍。”两人聊得正高兴,神色凝重的商烈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谈话。
“温家佣人来电告知,你爷爷过世了。”
爷爷过世了?!可妍的笑容骤然僵硬。
“你还好吧?”商烈走近,审视她发白的小脸。
“我、我没什么……不好……”她别开脸佯装镇定,脑海浮现温年升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他曾是那么兴致勃勃地与她定下约定,怎么突然就——“没事就好。”已经着装完毕的商烈,正打算出门。“我代你去一趟温家。”
“不,我跟你一起去。”她唤住他的背影。
无论上一辈所铸成的错事,带给她多难以承受的痛楚及苦恨,温年升终究与她有着血浓于水的祖孙关系,她该去,对吧?
如果他们这对祖孙没有这段不堪的过往,爷爷是不是就会和公园里含饴弄孙的老人一样,笑着疼惜她?
商烈回头定定看向一对掺杂了矛盾与凄恻的清眸,为必须以柔弱的身躯强撑起变异遭遇的她,突生不舍。
“走吧。”
第十章
温家别宅
“怎么可能!老头子不是把要给温可妍的财产几乎都收回来了?难道没有其他指示吗?”林淑莲破口质问温年升的私人律师,高贵的名牌服饰穿在她身上,也很难突显其优雅得体的剪裁式样。
“我爸有没有说他的动产、不动产过给谁?”温邵平紧接追问。
“温先生、夫人,很抱歉,我的当事人后来并没有指示任何人眩依照他的遗嘱所示,倘若过世时尚未决定遗产继承人,则全数捐给老人安养中心及育幼院,已经转让给可妍小姐的部分除外。”江律师尽责说明,拿出温年升的遗嘱为证。
“什么?!”温氏夫妇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可妍默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除了站在床边的温雪频频拭泪外,贪婪的温氏夫妇在温年升尸骨未寒的床前,不断追问遗产下落,连一滴眼泪或一丝悲哀的神情都没有。
她此时或许感觉不到丧亲的至痛,却无法不因同情而感到悲哀,她庆幸自己不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我是他儿子,他连一栋房子或一块地也没留给我?”温邵平已经把老父辛苦大半辈子赚来的血汗钱,当做自己应得的馈赠。
“没有。”江律师摇头,正确来说是一毛也没有。
“不可能!难道老头子死前没跟你或谁提到过,说谁是继承人?你们这几个佣人都没听老头子说过?不然他昏迷昏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有没有提过谁的名字?那梦话呢?该死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过!”
林淑莲气愤地把矛头指向别墅的佣仆,厉声斥问,仆人们都被母夜叉吓得噤声无语,拼命摇头。
“跟谁聊天?你们跟他聊过天吗?”
开口的是商烈,嘲讽的黑眸直视温氏夫妇两人,他们立刻心虚地别开眼。
“要是你们肯多陪陪温老先生,他也不会只想待在养老院,宁愿把钱捐给其他素不相识的老人、孤儿,也不留给不孝子挥霍。”
“住口!你这是对待岳父的态度吗!”温邵平指着商烈大骂。
“你该好奇的是,我如何知情的吧?”
“什么意思?”
“温老先生说过,他这辈子犯了很多错,但最大的错误就是恶意遗弃可妍她们母女。”商烈的目光移向满脸困惑的可妍。
“所以他想尽最后的力量弥补他的过失,于是你成了他的遗产继承人。由于他深知这笔遗产金势必引来觊觎风波,便委托我保护你的安全,我才会以保镖的姿态介入你的生活。”
委托、保键?众人全都诧异地看着商烈,他不是大小姐的丈夫吗?!令可妍惊讶的则是另一个真相,委托商烈保护她的人原来是爷爷……“你之前不就已经是可妍的未婚夫?”温邵平也被弄糊涂了。
“那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