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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骆成威沉默一阵,看郭琼玉眉眼间带着流转的媚意正在打量自己,她的声音还是一样好听,甚至比往常柔和很多,“二少的身体是从小就弱的么?”
骆成威点头,短发发尾从脖颈间扫下来,有些痒。他伸手想挠,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提前伸了进来,“二少打算就这样一直留着短发么?”
“是啊。”不知为何,骆成威觉得此刻和郭琼玉之间的相处氛围有些微妙。鸟语花香中透着生机勃勃,整个庭院中就他与郭琼玉二人面对面站着。时光慢悠悠地走,这难得的闲适却让他有点心悸,想远离。
郭琼玉不理会他往后退了一步的双脚,只凝视着他的眸子从容一笑,“二少不必紧张,琼玉只是想,我们之间很少这样单独说过话……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专门谈论闲事。你的身边总有阿阮姑娘跟着,以前来找我,也是为了卫常仁那些事。”
她的朱唇抿了抿,再开口之时,被骆成威出言打断,“你的巫术,是从小练的?”
还好他说了别的话,不然这个秘密,真就要守不住了。郭琼玉暗笑自己没出息,又在明面上端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是啊,那是我的父亲留给我个人唯一的念想了。”
转眼间,郭琼玉又是那个笑得舒缓又真假参半的雅妓出身的姑娘。
骆成威亦是松了一口气,方才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任由郭琼玉说下去,不定会说出什么来,而且,是他绝对不想听也负担不起的内容。
但是用这个做了话头,也不是个好开端。
郭琼玉的神色明显黯淡下去,却还是站在原地含泪带笑凝望他。
这十多年,从官家小姐到沦落风尘,别说做雅妓就受不到那些男人的骚扰。她的巫术能练到这样悄无声息又瞬间将人置于死地的境界,在这背后一定付出过很多。然而她现在把这唯一的念想,曾经用来保命防身的东西,交到了自己手中。
“琼玉,等我记下所有,就把它还给你。”
郭琼玉刚想说什么,那眸子往骆成威脸上划过一圈,微耸的肩膀又落下,“二少这一生,是不会接纳别人了么?”
这话问得非常直白,让骆成威心中警钟大作,琼玉,你对谁动心都可以,可唯独对我不行啊。
“是,我这一生,在这方面,没有再重新开始的打算。”骆成威说着,将自己与郭琼玉之间的距离彻底拉开他举步往书房里走去,阿阮和齐泽已经交谈完了。
郭琼玉维持了很久的微笑模样,在那个人转身离去的瞬间垮掉。
她踱到水池边,拨开莲叶,倒影里的自己妆容完好,只脸颊稍有微热感传来,两朵红云飞在上面。她就那么看着,看着自己收起情绪,神情慢慢复原成日常的景致面具,眼中的狂热渐渐压抑至冰冷。
可以了。她对自己说。
二少没有再回头,用扇子撩开垂下的青藤,问齐泽,“在这边,通常会把他们关在哪儿?”
齐泽刚刚收住与阿阮的对话,迎上二少这一句,身子一欠,手往里一摆就欲带路。不料在这时,门外小童飞快跑进来,口中大喊,“不好了,外头有人骑着马往这里冲进来了!我们的人拦不住!”
话音落地,有寒光从齐泽面上闪过,他身形一闪,挡在二少前面。破空声呼啸而至,一注池水被人横空泼出,在空中凝结成冰,延缓了那把剑的攻势不过一瞬,锋利剑刃毫不留情地破开坚冰,直插进了木柱里。
郭琼玉的身姿不知何时迎在了最前面,朝不速之客来的方向盈盈一拜,“见过王公子!”
女子声音婉转柔媚,声量却不小,齐泽将动作收回,阿阮不动声色,垂首侍立在二少身边,而二少站的位置,就在那把剑旁边。
这把剑,他再清楚不过。是湛莲,楚敬乾的佩剑。
荆王殿下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一身风尘仆仆地走来,气势不减却着实慌张。直到入了这庭院,看院中寂静一片,没有想象中惊险打斗的痕迹,只自己一把剑颇有杀气地钉在书房外的柱子上。再看到那个蓝衣公子完好无损立在那里,他紧绷的脸才缓和了些许。
骆成威运气将剑倒拔而出,其上森然剑气让他险些握不住剑柄,赶紧将它丢回给原来的主人。
楚敬乾伸手接过,收剑入鞘,无视郭琼玉一干人等,紧走几步到了骆成威面前,“你怎么样?”
骆成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话到嘴边改了口,“没什么,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暗门杂碎,已经处理了。”
“暗门?只是暗门的人?”楚敬乾克制不住,还是伸出手将骆成威的身体转来转去,反复查看身上有无受伤痕迹,那一双凤眸紧紧盯着那个人,好似要看穿他的身体。
庭中寂静依然持续,甚至空气中比之方才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满院冲进来保护主人的家丁手里武器还提着,负责洒扫等的下人也还藏在围墙之后,每一双眼睛都在那两个男人身上来回移动,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齐泽咳嗽一声。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亲密之举,阿阮和郭琼玉视若无睹也还算了,这满院的家丁可还看着呢。苍州的分舵里,下属也分明里暗里两种,暗里都是自己人,明白潜伏在此意义所在,不必担心舌头过长。但明里就是生意人,长工短工都是招的普通老百姓,这群人的嘴,他齐泽可是再怎么管也还是管不住的。
外头关于二少的风言风语本来就多,再给他来一条喜好男色,之前二少苦心经营的“传奇”可不就沦为笑柄了?
更何况……从京城里传出的消息,不是说二少好不容易才和荆王搭上关系,正搞得火热……二少都为复仇大计如此牺牲自己了,再和这个什么王公子有所牵扯,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齐泽才要进一步提醒两位,被阿阮扯住衣角。她看楚敬乾的注意力都在骆成威身上,踮起脚尖附到齐泽耳边道,“王公子就是荆王殿下。”
齐泽对二少的崇拜更深一层,“想不到二少为了洛家,竟能牺牲到这种程度。”
阿阮一口水没咽下去,呛着了。
这不能怪齐泽。当年骆成威带着大小姐的信物找到庄主时,骆铭知道萧景烟与洛靖阳的关系,因而没有怀疑就收留了她。但知道后来的二少就是萧景烟的人,在君逸山庄内还属少数。这是萧景烟自己的意思。
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因而庄主骆铭就谎称,二少是自己在外头认的养子,如今接过大小姐的重担,作为在明面上的人,帮他们完成君逸山庄的复仇计划。
所以一开始的二少,是在骆铭的扶持下才得到人心的。以至于到现在,山庄内有些事情,他都无从知晓,也不得参与。
就算是养子,有些洛家本身的东西,他没资格知道。
但是现在,齐泽心中气血翻涌,看着不远处那个蓝衫公子,他坚定了追随的意愿。
二少的身子明显那么僵硬,却还是任由荆王殿下抚上他的脸低声呢喃着,而后一把将他拥入怀内。
二少的拳头握得很紧,齐泽甚至担心他会不会一拳将荆王殿下打翻在地,好在他没有。
“二少,真的,是条汉子!”齐泽禁不住再次感叹。若换作是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阿阮一脸欲言又止,她想到个中缘由,只好由着齐泽的误会越走越远。早前听闻君逸山庄在苍州的分舵主,莽青城的这位算是最年轻的。如此杰出的人物,想得丰富些,也不算什么吧。
阿阮再看向骆成威,不知为何突然就想笑出声,还好她反应迅速,咧开嘴角的时候把头再低了些。
周遭之人如何,楚敬乾不管,骆成威亦管不到,此刻他全身上下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对面之人的举动上。
他的手因为常年持剑之故,掌心有茧子,那双手抚摸自己脸颊时带过粗糙感,顺带让骆成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稳住心神,仔细听楚敬乾的问话,“除了暗门以外,真的没有其他的人出现?”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几近喃喃自语,额头已经触到自己脸上,呼出的热气痒痒的,挠得人烦躁不安。他努力压下不适感,回道,“没有。”
那人静默良久。时间从两人亲密依靠着的姿势缝隙间流走,像把周遭一切都洗刷干净,亘古荒芜里只剩下他与她的对视,在冷寂的月光之下彼此剖析人心。
楚敬乾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哥哥是个什么德行如果真的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骆成威萧景烟知道,他不会信。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把她推开,像三年前一样。
你不是一直憎恨我么?装什么情圣呢?事到如今,你的愧疚又能弥补什么?
身体还是僵硬着,他的怀抱让她无所适从,他的叹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那个人说,“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好。”
------题外话------
今晚还是迟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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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何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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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敬乾这一句话,若无其事又偏偏让人觉得隐忍深情。
骆成威眼眶周边热热痒痒的,他眨了好几下眼,把泪渐渐收起。作为二少,骆成威习惯性想扶稳面具的时候,才发觉并庆幸自己的手始终僵在身体两侧,没有伸上去拥抱他。
有些人就是近在咫尺,也会觉得他其实很遥远。不该有交集的人,又能勉强什么,本来不痛苦的,是自己要的太多了。
“王公子。”
这一声冷漠的呼唤拉回楚敬乾的神志,他看着怀中的人,感觉自己拥抱的只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是没有半点温度的石像。
他的手就在看见那个人的无动于衷之后,微微松开,阿阮趁机上前,假装扶住骆成威,实际是拖着他远离了荆王殿下。
楚敬乾很快调整好自己,“看来暗门的人也不难对付。我只是看你们出来的太久……咳咳,你们没有出事,就好。”他的眼睛在反复游移之后,还是转回了骆成威身上。他戴着那张陌生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是多少次从回忆中突然闪现出来的模样。
此刻她还是穿着蓝衫,女装变作男装,长发成了短发,武功好似有了长进,城府也是。
以前那个傻傻的,心情会跟着天气变化的,却也稍微一下就笑了的萧景烟,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的眼睛再从面具上那两个窟窿看进去,那双眼睛其实已经有了些微变化,从中透出的不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黯淡的冷漠。
也就是这一点,足够让他像却也仅仅只是像了。
“阿烟……”楚敬乾看了许久,胸膛里那颗心跳动的节奏终于慢下来,他张开嘴叫出这个称呼,也不过一刻,冲到嘴边的话就被自己吞回去。
现在的阿烟,死了与没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视还在继续,楚敬乾这一句呼唤声音很低,还是能被敏感有心的人捕捉到。近如阿阮都没听到,落在骆成威的耳朵里却仿佛滚过的雷声一般。
此时此刻,萧景烟完全知道身为二少应该怎么演,可是现在的她除了尽力维持骆成威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