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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这里是江南二十四水帮金陵分舵的地盘,入夜之时,码头上虽不及城中繁华似锦,却也是一番热闹盛景。不过,七年前,水镜月杀了金陵分舵的舵主,墨华楼平了整个舵口,后来,江南二十四水帮归入郑元涛门下,其他分舵都还在,唯独这里,唯独金陵城,再没有江南二十四水帮的踪迹。
晚归的渔民靠了岸,清点着一天的收获,一边跟同行的伙伴话着家常。
水镜月本打算离开的,却看到船上有一个蛇形的标识,不由停了下来,伸手拉了拉长庚衣袖,道:“买些鱼回去炖汤,好不好?”
长庚看了她一眼,点头。
水镜月拉着他走到码头边,喊了一声,“船家,卖鱼吗?”
几个船家听见有生意上门,自然是高兴的,抬手看着两人笑得爽朗。最近的那位渔民道:“姑娘,这时节的收成不好,鱼也不及初夏的时候鲜美。鲤鱼、鲫鱼、青鱼、鲢鱼都有一些,您要什么哪一种?”
水镜月听他如此实诚的介绍,不由乐了。她走近了看了看,摸着下巴想了想,又偏头看长庚,“你来挑?”
长庚揉了揉她的脑袋,道:“都想吃的话,一样来一条就是了。”
水镜月眨了眨眼,“全鱼宴?”
长庚笑着点头,“好。”
水镜月笑了,转头,伸手指点着刚刚捞进水桶中的鱼,对那渔民道:“老伯,两条鲤鱼,六条鲫鱼,一条青鱼,一条鲢鱼。”
渔民一边给她捡鱼,一边问要不要现在杀,他们能帮忙清理干净。
水镜月摆摆手说不用,伸手指了指船头的蛇形标识,问道:“老伯,这是你们的守护神么?”
那渔民正在称鱼,闻言抬头瞧了一眼,笑了,道:“姑娘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那是黑蛇帮的标识,我们这附近的船都是从黑蛇帮租的,每个月交些租金,一般人见了这标识都不会来找麻烦。”
水镜月点了点头,问道:“租金多吗?”
这些人见两人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尤其是水镜月还带着刀,一眼就看得出是练武的。渔民们听她这么问,不免多想了些,解释说黑蛇帮并没有仗势欺人之类的。
渔民把称好的鱼用草绳串起来,递给她,又道:“租金是贵了些,不过也还交得起。黑蛇帮还是很讲道义的,不会找我们的麻烦。鱼坊里太平了,生意好了,租金贵些也是值当的。”
水镜月接了鱼,点了点头。
长庚付了银子,从她手中拿过那几串鱼,道:“回去?”
水镜月点了点头,跟几位渔民告辞。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九灵闻到鱼腥味,没等两人进门就奔了过来,绕着长庚喵喵直叫唤。
阿杰看着自家公子提着鱼走进院子的模样,惊得不由瞪大了眼睛,扔下手中的糕点就冲了过去,一把接过那几条鱼,一边嚷道:“师父,您老想吃鱼跟厨房里说一声不就成了,何必亲自去买?!”
水镜月拍他脑袋,“师父我乐意。”
阿杰提着鱼瞪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跟他手中的鱼倒是挺像,“公子这么玉树临风的,提着鱼走在大街上多毁形象?衣服上沾了腥味怎么办?”
水镜月瞧了一旁的长庚一眼,又凑近了些,耸了耸鼻子,道:“很干净啊,哪有鱼腥味?”说着又站开了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又看了看阿杰,撇了撇嘴,压着他的脑袋出了小院,往厨房走去,“放心,你家公子提着鱼也照样风度翩翩。”
阿杰眨了眨眼,费劲儿抬头瞧了她一眼,“师父,你这是在夸公子吗?”
长庚淡定的听完两人的讨论,抬眼看了看天,转身的时候不由笑了笑。
客栈还没关门,小二还没睡下,但厨房已经熄了火。水镜月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戌时才过半,吃晚饭是晚了些,不过,平日里这个点才吃晚饭的也不少。
长庚道:“今日,文科和医科开考,连考三天,晚上也是不能出来的。”
水镜月恍然,难怪今日街道上感觉没前两日热闹了。
在金陵城,悦来客栈算是比较实惠的,来赶考的书生到的比武林中人进城的时间早,这间武林人首选的客栈如今住的倒有大半都是书生。这一开考,客栈里吃饭的人倒是少了,也显得冷清了些。
阿杰将鱼放进水盆里,抬头看水镜月,问道:“要怎么弄?”
水镜月偏头看长庚,伸手抓过他的手腕,一只手伸进他的衣袖里摸索着……
长庚被她的动作惊了一惊,却是没敢动。
水镜月摸了半晌,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朝他眨了眨眼,“我送你的匕首呢?”
长庚微愣,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出来,手臂下垂,也不知做了什么,再抬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黑色的匕首。
“怎么弄的?”水镜月睁大了眼睛,抬手抓了他的手腕,挽起衣袖好奇的打量着,“你这手臂上还有机关?”
长庚抓了她捣乱的手,将匕首放进她手里,无奈道:“机关在衣服上。”
水镜月拿了匕首,呵呵的笑了几声,转身,拍了拍阿杰的脑袋,“一边儿去,看为师给你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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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刺杀
水镜月三人吃完晚饭,已经到亥时二刻了。长庚和水镜月讨论着案情,又说到笑凤仙,说起不知踪迹的汪晓春……阿杰追着九灵玩了半个时辰,消消食就去睡了。
水镜月支着脑袋看夜空,又说起即将到来的武试,看上去仍旧没有睡意。
长庚握了握她的手,感觉有些凉,捂在手心里呵了口气,倒是把水镜月逗笑了,闪躲着说痒。
长庚不由笑了,揉着她的脑袋,“跑了一整天了,早点休息。”
水镜月点了点头,抬眼看他,却道:“睡不着,讲个故事来听听?”
长庚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想了想,道:“稍等。”
水镜月看着他走进房间,有些好奇……不一会儿,长庚出来了,手中抱着张七弦琴……水镜月弯着嘴角笑了。
修长的手指蹁跹,琴弦在指间跳跃,琴音缓缓流淌……熟悉的曲调,每次听都觉得有些不一样,却总能感到安慰,感到宁静,仿若第一次喝下的那坛酒,不由自主的沉醉,不由自主的放松……
琴声依旧,身旁的呼吸声渐渐悠长……白衣人低眉,看着枕在手臂上睡得安然的女子,淡淡笑了……指间的动作轻柔了几分,琴音低了几分,却没有止歇,仿若流淌在山间的涓涓细流,悄然流淌,一直走到海角天涯,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人抬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琴音在这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中消失,手指离了琴弦,白衣人伸手,小心翼翼的抱起身旁的女子……怀中的人似乎有些不安,动了动,却是伸手抓了他的衣襟,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又继续睡了……
白衣人无声的笑了笑,缓步走进房间,将女子放在床上……他抽身离开,衣襟却被抓得紧紧的……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露出几分无奈,伸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似是安抚,却是将外套解了,给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轻轻关上房间,视线隔绝的那一刻,白衣人眼中瞬间落下一场风雪,凝结成万里冰川,刚刚的温情转瞬间消失无踪……
夜很静,风很冷。
他静静的站在屋顶,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单薄中更显出几分锋利,寒风飞扬起长发,苍白的脸色仿若凝结了千年的寒霜,微垂的双眸中聚起幽深的寒潭……
寒潭中有无数黑影摇晃。
黑影从夜色中走出,往客栈的方向聚集着,脚步轻快,动作敏捷,仿若行走在暗夜中的幽灵。然而,还未到客栈门口,黑影便停了下来。
他们觉得有些冷。
他们是潜藏在黑暗中的猎人,对危险的感知素来灵敏。
黑影抬头,看到了站在屋顶上的白衣人——
寒风过,月光摇。
白衣人不知何时从屋顶上消失了,一道银白如月华的影子从身旁闪过,银色闪电般穿过人群,只留下寒风刺骨……黑影的瞳孔不由扩大,寒意从骨子里扩散,冰霜从身体内往外生长……他没来得及后悔今夜莽撞的决定,便已经无法在思考……
白衣人站在巷子的另一边,转身之际轻轻挥了挥衣袖,劲风拂过,仿若有什么东西无声的碎裂,无数的冰屑随风飞扬,飘散在夜空,在银色的月辉中闪着晶莹的光点,仿若落在人间的银河,只是,那银河中闪烁的是血色的光芒……
幸存的幽灵们消散在眼前的同伴,木然的转动眼珠,再次看向白衣人时,眼中的惊惧仿若看到来自地狱的阎罗……舌唇干燥,他们想要逃跑,却是连后退的力量都没有……
“滚。”
清冷的语调打碎了寒冰,黑影们终于找回了知觉,仓皇逃窜,消失得比聚集时更快。
白衣人微微仰头,看了眼头顶的明月,眼中的冰霜渐渐消融……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屋顶……转眼,消失在街道……
夜色更浓,落叶在寒风中翻飞,轻拍着街道,仿若黑色的精灵在私语。
黑暗的巷口走出两道人影,却是尚在飞和夏成林。他们站在刚刚那几个黑衣人消散的地方,然后抬眼看着白衣人消失的方向,良久,寂静无语。
“他看到我们了?”尚在飞问道。
“不是看到,是感觉到。”夏成林微微皱了眉,“我只听说他是个用极寒真气的高手,却没想到……”
“完全不在一个境界,对吧?”尚在飞接了一句,偏头看他,道:“你觉得,这样的人,会需要跟云国合作吗?若是他在战场上出现,你觉得你的康定军能挡下他?”
夏成林沉默了会儿,缓缓摇头。
尚在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算了吧,以后还是别招惹他了。以前他不跟我们计较,多半还是看阿月的面子。”
夏成林还未开口,巷子里传出便传出一声冷哼,“就是。长庚公子不知比你好多少,长得比你好看,武功比你高,性格比你好,还比你有钱。哼,夏成林,幸亏你喜欢的不是阿月,否则不得气死?”
说话之人走出巷子,却是两个人,一身红衣,正是何种双凤。不过,两人此刻有些狼狈,双手在身后被缚在一起,长长的绳子另一端捏在一个黑衣人手中,他们也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推出来的。
黑衣人蒙着脸,脑袋上裹了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开口道:“月姑娘十三岁的时候就能从横舟庄的追杀中脱身。墨华楼中,有机会成功刺杀她的,估计也就只有楼主而已。如今的江湖黑道,有谁是她的对手?你们的担心有些多余。”面罩下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清清淡淡的,却听得出是个女子。
河中双凤冷哼一声,道:“如今悬赏令的消息只在黑道传递,谁知道白道会不会插一脚?月姑娘手中可还有月下刀呢,想杀她的人可多了去了。”
夏成林道:“我想知道的是,买阿月的性命的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这不是我的任务。拿康定军的将士跟江湖黑道拼命,不划算。”
夏成林有些奇怪,“你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