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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街道上的早点摊子正是热闹的时候,过往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因为天冷的缘故,不少人都戴着帽子蒙着脸,水镜月蒙着面巾倒是并不显得突兀。
她在街道上溜达了一圈,找了家面摊吃了早饭,顺道打听下水镜花开得那家药店在哪儿。不过,她一碗面还没吃完,就发现路过的百姓脚步都十分的匆忙,还都往一个方向赶。
水镜月问店家城里是不是前面是不是有什么热闹。
卖面的是一对夫妇,大概五十来岁,丈夫拉面条,妻子煮面,虽没什么亲密的举动,偶尔还拌拌嘴,看着却很和谐,吵闹都吵出一种幸福的味道。
那位妻子听了水镜月的问话,笑呵呵的回道:“云中府的萧大小姐挑战秦二公子,今儿个国丧刚过,二位的比赛就开始了。”
这会儿客人不多,那位妇人看出水镜月是刚从外地来的,十分热心的给解释了一番。
燕京城中禁止私斗,私人恩怨可向对方发出挑战书,公平决战。不过,需要拿到官府的批文,还必须双方自愿。云国尚武,重声誉,很少会有人拒绝挑战。
比试的方式有很多种,可文斗,也可武斗。而萧大小姐与秦二公子的这次挑战,比的是骑射。这场比试原本在五天前就定下了。不过,当时老皇帝刚去世,国丧期间城中禁止决战,所以,就拖到今日了。
燕京城中时常能看到这种决战,老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这次决战双方的身份比较特殊,胜负可能关系到云中府的未来,而云中府的未来又与云国的未来息息相关,听说新皇帝和云中府的几位大将军都会去看,几个赌坊还为这场赛事设了赌注,所以,去看热闹的百姓才比较多。
妇人说完了还给水镜月指了路,又去忙去了。
江湖决斗,水镜月看得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决斗都见过,原本并不如何感兴趣。至于云中府的未来和云国的未来,就与她更加没有关系了。不过,在听到“秦二公子”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却是心下一动——莫非是那个人?
水镜月结了账,谢过店家,牵了马儿,跟着人群往决斗的地点去了。
因为想到可能会遇到老朋友而跑去看热闹的水镜月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城的时候,叶霓裳带领的骑兵也进了城。不过,水镜月走的是西城门,而叶霓裳走的是南城门,所以两人错过了。
而水镜月在燕京的街头闲逛的时候,叶霓裳沿着南城门口的那条东华大街走进了少咸宫,走过一道道高高的宫墙,走上大理石铺就的台阶,步入了少咸宫的正殿咸安殿。
在水镜月吃面的时候,叶霓裳取下头盔,单膝跪地,祝贺新帝继位,恭祝吾皇万岁。
而在水镜月听故事的时候,刚刚登基的云国皇帝问负责护送昭阳公主前来燕京的叶将军——“昭阳公主呢?”然后,云国第一女将军叶霓裳也给这位新帝讲了一个故事。
叶霓裳说:“末将护送昭阳公主出了雁门关,在西京道上遇马贼袭击,昭阳公主被劫,物资、马匹全部丢失,公主亲卫队已回雁门关,陛下的亲卫队伤亡过半。末将向云内军发出求援信号,原地驻守,当夜遭遇狼袭,将士拼死抵抗,击退狼群,却亦有损伤。至天明后,云内军苏将军前来救援。苏将军已派人搜寻马贼及公主下落,末将特回来领罪,还请陛下责罚。”
其实,在叶霓裳进城之前,已经有传令兵进宫,将马贼和狼袭之事禀报给这位云国的新皇帝。他知道叶霓裳没有说谎,但也知道她隐瞒了一些事。不过,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公主被劫是事实,叶霓裳领罪领的很甘愿,态度也很恭敬。
可是,在皇帝看来,隐瞒本身就是一种欺骗,所以,叶霓裳这种恭敬的姿态当中透着一股倔强和不屈服。对于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而言,这种不屈服的态度显得愈发的耐人寻味。
皇帝有没有因此而对叶霓裳不满呢?没人知道,即便有,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没有直接降罪,十分平静的问道:“那支马贼如此大胆?”
叶霓裳比他更加镇定,道:“在西京道上活动的马贼,数量超过五百之众的,只有狼牙堡。”
皇帝问:“马贼劫财劫货都能理解,他们劫公主是何意?莫不是绑架?”
叶霓裳笑了笑,“说不定是做压寨夫人。”
这话说得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云国上下都知道,叶将军护送的公主是云国皇帝的未婚妻,皇帝还曾亲自前往大昭迎接这位公主,可见对其重视,不少人猜测这位未婚妻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所以,之前那位传令兵跪在咸安殿的时候很是不安,很是害怕,退出大殿之时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如今叶霓裳跪在这里的时候,她虽侃侃而谈,但在外面等候的和亲护卫队幸存的那几个人,却是正在惶惶不安的等待着陛下的震怒。
虽然皇帝娶那位公主或许别有用心,但自己的未婚妻被马贼抢走当压寨夫人,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叶霓裳如此无所顾忌的打皇帝的脸,实在很是大胆。
皇帝这回事真的生气了,不过却没法发作。他起身,走下来,站在叶霓裳身边,问道:“你确定,劫走公主的是狼牙堡的马贼?”
叶霓裳低了头,再次请罪,道:“末将护送公主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从她身边走过,道:“今日萧伦的女儿挑战秦家二公子,陪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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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决战
水镜月在去决斗场的路上听见有人说着“下注”“一赔三”之类的,不由有些好奇,拉着一个人问了问,“兄台,请问在哪里下注?现在下注还来得及吗?”
被她拉住的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青衫,头上戴着折巾帽,看着像是个书生,因为急着去看比试,被人拉住有些不耐,不过在听见“下注”时眼睛却是一亮,似乎是个好赌的,伸手往前边指了指,道:“最近的赌坊就在前面,走两条街就到了。比试开始前都能下注,姑娘可得赶紧了。如今赌坊的赔率,萧大小姐是一赔一,秦二公子是一赔三,不知姑娘买谁赢?”
这人分明说着时间不多,却仍旧如此啰嗦,也是有趣。水镜月倒是不着急,却有些不解,问道:“为何秦二公子的胜算比萧大小姐低?”
那人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水镜月一番,似乎确认她是外地来的,不了解情况,道:“那是自然的。萧大小姐自小跟随萧将军征战沙场,十七岁的时候就在长至节上拔得头筹,骑射本领在云中府年轻一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位秦二公子,是近两年才出来的,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
那人看她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姑娘,你不会是想买秦二公子吧?”
水镜月挑眉,“跟你有关么?”
那人噎了噎,似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生气了。
“多谢。”水镜月拱了拱手,牵着马儿转身就走了——
她的确有些生气。大概是因为这人说了几句秦二公子不好的话?秦二公子若真是她认识的那人,骑射本事怎么可能输给旁人?
***
萧大小姐与秦二公子决斗的地点在城西的一片草场,这里是皇家护卫队的训练场,跟少咸宫的城墙就只隔着一道河,另一边背靠着燕山,那里是皇家猎场。
寻常百姓到了这里也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外围远远的观看。所幸的是,这座训练场没有围墙,就只用木栅栏围了一圈,来看比试的百姓不至于连人影都看不到。不幸的是,这片草场真的很大,而骑射场正好在临山的那边,站在栅栏外的老百姓真的就只能看到人影,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水镜月到的时候,栅栏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还有不少小贩在附近叫卖,简直跟戏场似的。
这里是护卫队的训练场,也算是军营了,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普通百姓观看,但平日里若是有人靠近,也是必定会受到一番盘问的。不过,此刻,只要没人试图越过栅栏,站在栅栏里面的守卫都不会管。
水镜月四处看了看,寻找着好点儿的看台,最后看中了草场对面的一棵树。她把阿离留在河边的一棵树下,叮嘱它好好看着行李,千万别跟陌生人走了。阿离眨了眨眼,似乎是听懂了。刚刚吃饱了又开始冬眠的九灵这时候却探出了脑袋,好像知道她要离开似的,喵的叫了一声,直接扑进她怀里了。
水镜月看着它扑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阿杰了。她抱着九灵转身,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学的谁。”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腾跃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栅栏里面的一位侍卫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老鹰吗?”
河边,刚刚给水镜月指路的那位书生赌徒从一棵树后面冒出来,托着下巴望天,笑了,“果然不是凡人,有意思。”
——
水镜月落在树上,往骑射场的方向看了看,十分满意的点头。
骑射场场地周围的看客虽不如外面多,但也不少,重点是能进来的人地位都不低。也就是在水镜月落在树上的时候,皇帝到了。
一番行礼之后,比试也终于开始了。
两匹马被牵上了赛场——
一匹枣红色色的马,身边站在一位女子,穿着碧色的骑马装,英姿飒爽,却是水镜月在西域见过的萧暮雪。
一匹黑色的马,身边的男子自然就是秦二公子了,穿着一身月白长袍,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含着三分笑意,不是浪子山庄的玉关情又是何人?
不过,如今,他的名字是秦观玉,秦弄墨的弟弟。
骑射场是一片很平坦的草地,面积不算太大,绕一圈大概有一百五十丈,比试的跑马道大概有五十丈。若是阿离跑的话,估计眨个眼睛就能跑完了。不过,这次比试并不是比骑马。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
场上一共有二十个箭靶,分布在各个不同的角落。每个人有二十支箭,射中箭靶的圈数多的获胜。若圈数相同,先射完的人获胜。
秦观玉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空旷的跑马道,听着裁判宣布的规则,表情有些怪异。他偏头,看了看萧暮雪,道:“要不然我换一把弓?用赤云弓似乎有些占便宜。”
萧暮雪冷哼一声,道:“我的狐岐弓也不差。”
秦观玉闭嘴了。
一声鞭响,比试开始!
萧暮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弯弓搭箭,搜寻到第一个箭靶之后,放箭——
箭射出之后,她没有看箭靶,继续从箭筒中取出第二支箭,瞄准下一个箭靶。不过,这时候她感觉到不对劲——
秦观玉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仍旧站在原地,不由有些恼火,不过,她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
他既然狂妄自大,她又何必跟他客气?
开都河那一战,她就见识过他的箭法。她也知道,他的父亲曾是云国第一的神射手,可是,那又如何?再如何像,秦观玉终究不是秦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