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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玉提着剩下的那大半坛酒,拍了拍酒坛子,看向琴绝,道:“阿月泡茶的手艺不错,不过,煮酒的本事可比泡茶的功夫更妙。”
今晚,本就是为秦观玉和长庚送行的。
送征人,怎么能没有酒?
新月清辉凉,紫砂陈酿酒,木叶飒飒寒,炉火盈盈袖。
水镜月伸手,从紫砂壶中取出白瓷酒盅,也不知她的手指是如何动作的,月影摇曳中,纤长的手指仿若一只蝴蝶轻点了下水波,然后蹁跹飞起,绕了一圈,三只酒杯中便都填满了温热的酒……她放下酒盅,朝对面的琴绝挑了挑眉,笑道:“琴绝姐可没有口福了。”
她这一番动作,看得三人都入了神了,听了这话才回了魂……秦观玉给琴绝到了杯水,叹道:“这手艺,若是日后开个酒馆,可不愁没有生意。”
琴绝掩唇而笑,道:“她若是开个酒馆,肯定是会赔本的。”
秦观玉端着酒杯,笑了,“是了,谁敢跟月姑娘抢酒喝?”
水镜月斜了两人一眼,道:“本姑娘煮的酒,岂是寻常人能喝到的?”
四只杯子碰到一起,声音清脆,带着所有的祝愿与祈祷。
水镜月道:“等你们的孩子出世了,本姑娘再来给你们煮一回酒,如何?”
秦观玉饮尽杯中酒,笑道:“醉笑陪君三万场。”
喝了一杯酒,水镜月和长庚便告辞了。虽然天色还早,但总该要给他们夫妻一点叙旧的时间,虽说云上军明早才出发,但秦观玉身为主帅,估计后半夜就要去军营了。
两人走出秦府的时候,街道上仍旧很热闹。燕京城中并没有宵禁,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子夜。
水镜月正给长庚挑着围巾的时候,少咸宫上方的夜空升起了烟火,五光十色,比星空更加璀璨,整条街道上的人都仰头看向了那方天空,虔诚的姿态仿若祈祷。
水镜月喜欢烟火,几乎所有美好而短暂的东西,她都格外的珍惜。在烟火一个接一个的升起之时,总会觉得,那种短暂也是可以成为永恒的……即便最终它仍旧会结束,但看过了,相信过了,仍旧是高兴的。
千里之外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运转的节奏,皇位的交替也没有打乱平常老百姓的生活,该庆祝的仍旧庆祝,该做生意的仍旧做生意,该笑的笑,该哭的哭,该吵闹的吵闹……边疆的将士拼命守护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灯火阑珊,行人渐渐散去,这座城市也渐渐入睡。
不过,总有很多人睡不着,无论是失眠,还是不舍得闭上眼睛。
比如,水镜月和长庚。
他们坐在屋顶,相互依偎着,握着彼此的手,看着月亮和星空,看着对方的眉眼,追着彼此的视线,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说,又仿若什么都说了……
天色微明,水镜月看着他笑了笑,“要去军营了吧?要不要换件衣服?”
长庚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
水镜月道:“我送你。”
云上军集合的地点在城西燕山脚下的那座皇家训练场,最后从西门出城,前往瀚海。
长庚的那座宅子离军营不近,但也不远。不过,他刻意绕了段路,这条路便有些远了。水镜月的方向感很好,自然是觉察出来了的,却并没有说出来。
两人走到城西的一条街道上,水镜月闻到一股香味,抬眼看到前方的一家面摊,还有些熟悉,不由笑了笑,道:“吃碗面再走?”
水镜月提出的事,长庚就没反对过,点头道:“好。”
面摊很小,支起的帆布棚里只两张桌子。店家却很勤快,很早就开始准备早上的生意了,两人进去的时候,面汤已经烧开了,面团也揉好了。
两人点了最平常的阳春面,坐下来,水镜月道:“我在燕京城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里吃的,味道还不错。”
没一会儿,面条上来了,水镜月朝老板娘笑了笑,道一声谢,捧着青花大碗喝了一口面汤,转头看了眼那对忙碌的夫妻,又转过来看长庚,弯着嘴角笑了,道:“那天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想,以后等我们老了,也像他们这般,摆个面摊。除了打架,我也就煮面的手艺还不错。还可以卖饺子,阿杰喜欢吃……”
她说着说着,感觉他目光似乎有些异样,不由停了下来,放下碗问道,“怎么了?不好吃?”
长庚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想你。”
水镜月面色微红,却是没有躲避,“我不是在这儿吗?”
长庚道:“想亲你。”
水镜月微愣,脸色更红了,低头吃面,那模样像是要把脑袋埋进那只大碗里似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有人看着呢。”
长庚抿着嘴笑了。
水镜月在桌子底下抬脚踢了他一下,“快吃啦!面都冷了。”
结账的时候,水镜月觉得那位老板和老板娘嘴角的笑意很有几分玩味,于是更加不好意思了,心道以后还怎么来这里吃面啊……
走出面摊,长庚往水镜月身边靠了靠……晚上的时候两人在大街上走路的时候牵着手挽着胳膊,水镜月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刚刚听了那句话,这会儿正害羞中,所以,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就不由往旁边躲了躲……
长庚却是步步紧逼,眼睛一直停在她身上,低声道:“可以亲一下吗?”
水镜月转脸看路边后退的墙壁,“不行。”
“现在没人了,就亲一下。”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那……”
她刚转过头,才张嘴说了一个字,唇上便传来温软的触感……她伸手似乎想推开他,却感觉腰间的那只手紧了紧……她觉得有些晕,不由垂了眼睑,按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握住了他的衣襟,却有些无力……
在她感觉有些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若有若无的擦着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混在一起,心跳声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她微微喘着气,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走进了一条小巷,她的背后抵在墙壁上,身体却似乎脱力了一般,双腿软绵绵的,若不是他托着自己的腰,估计都站不稳……
良久,两人的呼吸平静了些,他把她抱紧了些,偏头,在她耳边道:“等我回来。”
她点了点头,“嗯。”
他有些舍不得放开她,在她耳鬓蹭了蹭,张嘴带着热气,“回来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靠在他肩头,声音有些闷,似是带了鼻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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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波澜
那日,水镜月跟水镜花聊天的时候,说起过两天的冬至——在燕京被称之为长至节,说好到时候要进宫陪她包饺子吃。
从华椒殿出来没多久,水镜月就被一个内监拦下了。
内监年纪很大了,看着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他的姿态很恭敬,一直低着头,带着一抹算得上温和的笑容,道:“太后有请,可否请姑娘随老奴走一趟?”
太后,也就是萧凌云的母亲,水镜花的婆婆。水镜月虽有些奇怪这位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为何会找上自己,但因为对方怎么说也算是长辈。长辈有请,总不好推拒。
太后居住的永安宫很大,水镜月跟着那位老内监走进正殿,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雍容女子——她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却并不显老,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
水镜月也能看出来,这位太后对她有敌意。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敌意,太后对她的敌意,便是对水镜花的敌意。
水镜月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面巾,见礼之时只躬了躬身,让太后很不悦,冷哼了一声。
太后开始问水镜月一些问题,问她的名字,年龄,家里的情况,又问她是做什么的,有没有许亲,问她跟皇帝是如何认识的……长辈问晚辈这些问题,似乎很正常。可是,若那位长辈问的时候,语气不善,周围还站了一屋子的内监宫女侍卫,那情形怎么都不会温馨,反倒更像是衙门里在审案……
水镜月回答得很敷衍,这让太后更加的不悦。然后,太后不再问她了,开始给她一些来自长辈的唠叨……从云国开国的历史,说到自己当初进宫时的情形,从燕京的几位世家小姐,说到长至节的骑射赛……
太后说了很多,水镜月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是在这宫中太闷了,找自己来解闷的?她摸着下巴望了望天,然后打量起周围的人——那些内监、宫女、侍卫,都不会笑的吗?她记得华椒殿的宫女可是很活泼的……
“啪!”
一声巨响,却是太后一巴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怒目道:“长辈跟你说话,你在看哪里?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水镜月看了看她拍椅子的那只手,然后视线上移……看向她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她沉默着看了很久,眼神很平静,殿内的空气却渐渐凝滞,周围的呼吸声渐渐粗重,仿若有些透不过气来……
水镜月似乎笑了一下,一只手放在身前,躬身行礼,道:“太后说的话,阿月都记下了,要不我给您复述一次?”
太后愣了半晌,抬手,伸出食指指向她,身体的颤抖一直传到指间,“你……妖女!我就知道……”
“太后若是没有没有其他的事,”水镜月没让她说完,抬眼看她,“阿月便告辞了。”她说完,也没等太后同意,转身便走。
“抓住她!”
水镜月出门之时,听见身后的这一声怒吼,看着台阶之下围拢过来的侍卫,淡淡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那些侍卫倒是往后退了一步,末了似乎觉得有些丢脸,很快就止住了,队伍移动,打算将水镜月包围起来……
水镜月的刀在少咸宫门口就解下了,不过,对付这么几个侍卫,也不需要出刀。原本,她不想给水镜花惹麻烦,所以一开始也没准备在这里动手。可是,刚刚太后那番话,她是没听明白她想说什么,却明白了一件事——太后今日找她来,就是为了找茬的。
找她的茬,就是找水镜花的茬,尤其是最后那句“妖女”……
——水镜月看太后那一眼,并没有用瞳术,也没有释放一丝内力。太后会害怕,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太后并没有看出她是重瞳子。
水镜月从不在乎旁人因为自己的眼睛而敌视她,却决不允许有人这般说她的姐姐……她很生气。
她告辞,是不想给水镜花惹乱子,但,不能动太后,动动她身边的人还是可以的。
她看着渐渐围拢的侍卫,沉默着往前走着,右手抬起了三寸,就在这时候,前方传来一声厉喝到——
“住手!”
水镜月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也知道他这句话不是跟这群侍卫说的,而是在对她说的,不过,她不想住手,所以,这句话……她没有听见。
黑影微晃,水镜月避开前方的刀锋,并指一点,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侍卫手中的兵器顿时脱手……拳打脚踢,水镜月没有用内力,手指和脚尖专往几处穴道上招呼……她很清楚,用什么力道打在哪几处穴道,不致命,却痛得生不如死……
没一会儿,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