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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鸽虽是被各种话本和戏文吹得神乎其神,实际上却算不得什么稀罕的物事,用它来传递一些不甚重要的消息,或是给小娘子送一首情诗,抑或是饿极了拿来炖汤,都是可以的。
但……
他要是用在了吃白食喊救命上,事后难免会被人笑掉大牙,且成为他人生中一个洗不去的污点。
“污点?”
许含章不解的蹙眉道:“有这么严重吗?”
“有。”
郑元郎心情沉重的点头。
他现在就能想象得到,以往那些被他捉弄过的家伙,在得知此事后会露出怎样嚣张得意的嘴脸,并且会保持着怎样惊人的恒心,长年累月、乐此不疲的拉他出来鞭尸。
“看来,你的人缘……很好。”
许含章干笑了两声。
“你们在说什么呢?”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平日里听着甚是寻常无奇,此刻却宛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
“十一郎,你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郑元郎霍然抬头,拿出了看美人儿时才有的深情眼神,望着他道。
“十一,你的打扮很别致。”
许含章本想扭过头,不理睬他,奈何他肤色偏黑,身上又穿着件花花绿绿的袍子,搭配起来甚是引人注目——如果再配把锄头,他就能毫无违和感的下地了。
这样的画面,使得她再也绷不住脸,露出了一丝极清极浅的笑意。
“许二,你的眼光……也很别致。”
见她终于肯主动搭腔了,凌准心里稍稍有了点儿底气,正想厚着脸皮坐到她的身边,顺势和她多说上几句话,大腿就被郑元郎猛地抱住了。
“你干什么!”
凌准被唬了一跳,迅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换做是平日里,他和郑元郎等人勾肩搭背、小打小闹,都是无所谓的。
但因着宝珠留下的‘强抱’余威犹在,他心中尚有阴影,一时半会儿便有些反应过激了。
“你带钱了吗?”
郑元郎毫不介意他冷淡中带着抗拒的态度,反而用上了比先前更为炽热滚烫的眼神,专注的凝视着他,问道。
“你带钱了吗?”
许含章闻言,立刻也挤出了一个无比谄媚讨巧的笑容,秋波流转、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问道。
“没有。”
凌准怔了怔,如实答道:“我把钱袋扔给了那个丫头,让她自寻出路,省得老是拖着我不放。”
“滚!”
郑元郎没心思去点评他的处事如何,而是立刻翻了脸,飞起一脚,恶狠狠的踹在了他的小腿骨上。
“滚。”
许含章压根就没去注意,也没有在乎宝珠是否还跟着他,而是笑意一敛,老实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满眼尽是嫌弃的神色。
“……”
凌准彻底懵了。
这种众叛亲离、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
郑元郎忽地眼珠子一转,对许含章道:“把他留下来洗碗,行不行?”
自己打扮得很是潇洒飘逸,不适合刷碗。
但凌准眼下这一身行头,别说是去洗洗刷刷了,就算是去挑粪种瓜,也没有谁会觉得突兀!
“行。”
许含章只是略一思索,便拍板道。
“那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郑元郎立刻站起身,对着凌准施了一礼,文绉绉的说道。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许含章伶俐的接上他的话头,也对着凌准施了一礼。
“都给我坐下!”
但凌准岂能让他们如意?
他板着脸,将二人都摁回了各自的条凳上,微怒道:“你俩一唱一和的,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是不会承认的,见了这一幕,他竟是有些吃醋了。
“你还有脸问我们!”
郑元郎暴怒道。
好不容易有只替罪羊上门了,却还是没能脱身。
一念至此,郑元郎的火气竟是比凌准还要旺上几分。
“要不是你在外头勾三搭四的,把衣裳都搞丢了,她至于会搜刮了我的钱袋,去买那件破袍子吗?我至于会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吗?至于连两碗粥钱都付不起吗?”
为了不让无关的人听到,郑元郎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但面上的盛怒之色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
“你给我说清楚,谁在外头勾三搭四了?”
凌准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厮当着许含章的面,居然如此败坏他的名声,着实是不讲义气!
“你方才是聋了吗?”
郑元郎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你现在是瞎了吗?”
凌准亦是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回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
“有本事你就滚出去啊!”
“有本事你就滚进来啊!”
“有本事你出去!”
“有本事你进来!”
二人争执得正欢,冷不丁耳边传来了一声嗤笑。
他们顿觉有些尴尬,便不约而同的住了口,望向面无表情的许含章。
“既然,你们都这么有本事,那就好好的坐着,不要动。”
许含章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诶,我说……”
郑元郎的右手如闪电般伸出,就要去揪她的衣带。
因为之前她主动和他配合过,很是愉快的挤兑了凌准一番,他便下意识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那开溜的时候怎能不捎上他?
“你说什么?”
许含章侧过头来,诧异道。
“没什么。”
对上了凌准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郑元郎心里一咯噔,立即讪讪的收回了手,笼入了袖中。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许含章却似是明白了他心中的担忧,忽地展颜一笑,有如千树万树的桃花盛放,明艳不可方物。
“这顿饭,我请了。”
她拉开条凳,在过道上慢悠悠的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低声的补充道:“我请你们,吃一顿软饭。”
“噗……”
郑元郎刚把一勺稀粥送进口中,用来压惊,这下是悉数喷了出来,一粒不剩、雨露均沾的附到了凌准的新袍子上。(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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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说啥?”
“什么?”
“好像……是有点儿。”
“对对对,小娘子,就是你说的这样。”
“我就纳闷了!这一年都快过到头了,我的运道怎生还这么背!原来,是……”
“敢问……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呢?”
“这个好说,我立刻去办!”
一刻钟后。
粥铺外的几株大树被砍倒,拖到了路旁。
没有了它们的遮挡,冬日的阳光便泼泼洒洒的流泻进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也让粥铺的正厅变得很是亮堂,充满了生机。
而在铺子的另一头,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用红绳串起了五枚铜钱,无比郑重的挂在了粥铺的门额上。
据说,这样就可以辟邪挡煞、防小人陷害、旺自家财运。
“娘子,你和郎君的……如何?”
许含章微笑着看她的一举一动,柔声问道。
“唉,过日子不都是那样的吗?哪有什么好不好,亲不亲的?”
“咦?九紫桃花星?坎位?正北?”
“要在花瓶里供养香花?”
“绢花不行吗?省事。”
“哦,对……毕竟是假花,免不了会招来虚情假意的……”
“你说得有道理。花快谢了,是该尽快换上新鲜的,免得败了宅子里的风水。”
又过了一刻钟。
桌案上摆满了各色家常的菜肴,虽算不得十分精美,却也端的是香气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果然是吃软饭啊。”
郑元郎也不客气,立刻运筷如飞,将每一样都戳了个遍。
“你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吃得下去?”
凌准冷着脸道。
他已经擦净了衣袍上沾着的饭粒,但那些黏糊糊的印子,却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她那个不要脸的都能对人下手,我这个不要脸的为何就不能下口?”
郑元郎一挑眉,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你瞎说什么?”
凌准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她这是凭本事吃饭,和‘不要脸’能扯上什么关系?
“哦?此话怎讲?”
和凌准的不淡定相比,许含章显得十分淡定。
她手里攥着个沉甸甸的、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钱袋,面上却是一派轻飘飘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你刚才是骗他们的,对吧?”
郑元郎刻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眉梢则挑到了最高处,几乎要嵌入额角。
“对。”
许含章很是干脆的承认了。
粥铺的招牌和门脸被大树严严实实的遮挡着,自然会妨碍了对面行人的视线,若是有来去匆匆的,便根本不会注意到铺子的存在。
而把树砍了,视野便会开阔不少,既增加了能被行人瞧见的机会,又把充足的光线带了进来。
“如此一来,他们的灯油钱和炭火钱会相应的省下许多。”
许含章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而且,眼下年关将至。在经历了整整一年的积攒后,除了你们两个穷鬼,其他人的钱袋定然都是鼓鼓的,在外面置办年货,或是四处游玩的,只会越来越多。若是走得累了,便会找家食肆或酒楼歇脚,随意点一些吃食茶酒。在这样的情形下,只要味道不是甚糟的,生意便不会差到哪里去。”
营生越来越好了,开支越来越省了,两相结合,自然就会给人以财源广进、红红火火的感觉。
“但铜钱是真的能辟邪,我没有骗他们。”
许含章又道。
铜币自铸造出来以后,便在市面上大量流通,被无数只活人的手摸过,因此沾染的阳气是极重的,辟邪的效果自然也是不一般的。
至于她为何非要让对方凑齐五个,不过是为了辅助五行之术,加强辟邪的威力罢了。
“而招桃花那个,也不是我的胡诌。”
正北方,向来是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位置。
不管是求子、求财、求桃花、求转运,只要把对应的物事往那儿一放,铁定是不会出错的。
“唉。”
郑元郎耐着性子听完了她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投机取巧的说辞,在感慨对方无耻的同时,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个钱,还真是好赚啊。”
“……”
凌准默然无语。
他想起了初进魏府时,她明明对蛊之一事知之甚少,却仍是一本正经的在众人胡说八道,连他也被唬得一惊一乍的,紧张不已。
而今日,她又胡说八道了一回。
而他,又被唬到了……
真是让人倍感挫败和无奈啊!
此时,一旁的许含章也没有说话。
她望着桌案上空了七八成的碗碟,眼睛突然有些发直。
“别这么小气!是你要请我吃软饭的,我可不敢拂了你的好意。”
郑元郎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