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娇媚的女声一滞,旋即就动听的啜泣起来,凄凄切切道。
“这……也不能全怪你。”
一道泉水般澄澈的男声传来,低低的安慰她道。
“可是……”
“又不是你让她来的!”
“她自己想找死,赖得了谁?”
“你别管她了,赶紧跟我们出去!”
更多的声音传来。
每一个声音,都是在关心活着的这个人。
至于死去的那个,似乎无足轻重,也无关紧要。
……
……
天将明,晨雾朦胧。
许含章趿拉着软底的线鞋起身,悄悄的走到案几前,望着随手搁在上面的那枚护身符,眉头微蹙。
夜里她虽是倦极,但仍想要感知一下诗集中的古怪,便将它特意摘下了,然后把诗集放在枕畔,打了个懒主意,想要直接在梦魂中窥得线索,没想到却做了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然而,这究竟只是个偶尔为之、并无深意的噩梦,还是她的灵识提前去往了将来的某处所在,看到了真实的那一幕?
许含章不敢再细想下去。
为了能尽快止住更可怕的推断产生,就只有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再说。
于是她快步折返到床前,慢慢的坐了下去,将诗集翻开,中规中矩的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
她的意识里,很快就出现了一张洁白的宣纸。
一名美姿容、白袍玉冠的少年郎悬腕挥毫,洋洋洒洒的写就了十来行草书,然后信手将毛笔掷到一旁,接过一个红裳少女递来的琵琶,闲闲的弹奏起来。
少女的面目模糊,像是被一片雾气罩住了,看不太清楚,只能勉强瞧见她足尖轻点,双臂轻盈而举,随着琵琶声翩翩起舞,裙裾旋转如花,腰肢摇曳如风荷,端的是风情无限,柔媚入骨。
“二位真是好雅兴。”
又一名美姿容的少年郎出现,嬉笑着打趣道,并打量着宣纸上的诗词,双眼霍然一亮。
“别的都可以。但这个,不成。”
宣纸突然碎成了无数的雪片,像是被风撕碎的灵幡,纷杂而落。
“你真是个榆木疙瘩!只要陪他一晚上,就什么都有了!”
“要去你去。”
“好,那我去!但这首诗,只能是我的!你可别又去外头嚷嚷,说是我抄了你!”
“这个,也不成。”
“为何?”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情诗,大有深意,岂能让你随便拿去,套用和讨好别人?”
“呸!我用你的,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摆起架子来了!你是不是就想捞点钱,我给你便是!”
“不成。我说了不成,就不成。”
雪白的纸片飘然落地。
黄白间杂的脑浆子也溅落在地上,混着黏糊糊的血块,将纸片糊了个严实。
“啊!”
红裳少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澄碧的水面上,一角红色的裙边微微浮起。
一块巨石砸下。
那抹艳红便绝望的沉了下去。
水面渐趋于平静。
许含章的表情也很平静。
她直起身来,就着还未熄灭的烛火,将诗集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已经死了。”蹄来饱口腹之欲,只有唐人没有这个心理负担,无论是宰是杀,都利落得紧。
“的确是别有风味。”
许含章笑着低头,浅啜了两口,说道。
“叫崔管事过来一趟。”
见她用罢汤,又主动添了一碗饭,似是胃口也颇好的样子,崔异便眉眼含笑,向帘外说道。
“家主,有何吩咐?”
不多时,崔管事便打起帘子进来,他的腰背挺得很直,语气恭谨却不谦卑,保留着恰到好处的风骨。
“凡是厨房里的人,都重重有赏。”
崔异继续眉眼含笑,说道。
至于怎么赏,赏什么,该不该分轻重亲疏,那就是崔管事操心的事了。
“那我呢?”
许含章嘴角一弯,拿筷子敲了敲碗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佐料,慢火将汤汁熬成汁浓如乳状,但驼蹄,却是不易得的。”
西域的人皆视骆驼为圣物,断不肯用它的四
明明是类似于乞讨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当然是叉出去,先打一顿再说。”
崔异的眉眼依然含着笑,口中却故作正经说道。很有兴致的取过一个小碗,用汤勺撇开浮在面上的姜蒜和胡椒,替她盛了个八分满,说道:“羹易得,不过是加上菌菇并各色“(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七章 不是
(全本小说网,。)
替死鬼?
崔异闻言,俊美的面孔上顿如罩了一层寒霜,‘它,究竟是谁?’
“是她,不是它。”
许含章略一思索,答道。
“哦?”
崔异眉头紧锁,却也不急于发问,而是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方才我以诗集为引子,在自己的意识里,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许含章粗略的将过程讲了一遍。
弹琵琶的少年郎和红裳起舞的少女,应当是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无疑。
之后夺诗杀人的那个,多半就是沈构了。
“她想让我看到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许含章是个涉世未深,动不动就热血上头的人,只怕这会儿就央着崔异把沈构的性命取来了,好为琵琶郎和红裳女报仇,再把市面上沈构所出的诗集都改为琵琶郎的署名,让他的才华不至于埋没于尘土中。
但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着的这么简单。
沈构和这一对是如何结识的,如何相交的,以前是否经常做过夺诗的勾当,这一对为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红裳女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这一切,统统都是个谜。
而红裳女所求的,也不止是鸣冤那么简单。
“如果当时我心智稍有松动,有可能就会被她拖下去了。”
许含章举起了自己的半幅衣袖,轻轻一晃,带起了一股湿凉的水汽。
那是红裳女所留下的痕迹。
“落水的人,都热衷于找个替死鬼,来渡自己上岸。”
许含章在昔年坠河时就遇到过水鬼的纠缠,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但红裳女并不能单纯的归作为水鬼一类。
“眉目无有,黑身僵立,颈不能动,如木偶然,以石掷之,仍入于水。”
这样的,才是水鬼。
而红裳女虽窥不见容貌,但身姿窈窕,肌肤白皙,观之明显和常人无异,断不是和黑黝黝的水鬼能比的。
像她那样的,只能是厉鬼了。
“我不太相信只要穿一身红衣而死,就能变作无比凶煞的厉鬼,处处兴风作浪。”
但红裳女的确是化作了厉鬼。
无论是死前怨气未消的缘故,抑或是有红衣作祟的缘故。
总之,她已经是厉鬼了。
“仅仅是残留在诗句中的怨念,就强大到了如有实质的地步,足见她的道行是不一般的。”
但话说回来,既然她都如此的不一般了,那冤有头债有主,为何不赶紧用真身去找沈构算账,而是在意识里就对素昧平生的自己使出了阴招,想要拉自己做替死鬼?
难不成真是怨气太重,以至于蒙蔽了心智,糊涂至此?
“她没有犯糊涂。相反,我看她是清醒得很。”
崔异一抬手,立刻就有两名婢女进来将地上的灰烬打扫干净了,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所求的就只是鸣冤而已,但她不需要你来帮忙,而是觉得由她自己来操办的话,事情会更稳妥?所以她索性就拖你下去,再上了你的身,用你的寿数还阳,好去找那沈构清算?”
若红裳女顺利的顶替许含章,活了下来,那根本不需要用美色或风情做饵,只消把清河崔氏的身份搬出来,沈构那人便没有不上钩、不动心的道理,之后就只能落入她的陷阱,任她拿捏了。
一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崔异就生出了将红裳女挫骨扬灰的冲动。
他的五指掩在袖中,不自觉的将指骨攥得发白。
“我还做了一个噩梦,不知……是否也和此事有关?”
许含章稍作迟疑,还是把夜里做过的那个梦说了出来。
换做是从前,她只会独自承担下来,一语不发。
但现在不同了。
她已经有了在乎的人。
若是不想让凌准继续为自己担惊受怕,那她就得改掉那个习惯,积极的找人分担和解决,凡事莫要强出头,免得惹来祸端。
“应该,是另一桩事了。”
崔异沉默了很久,忽然话锋一转道:“你从益州带回的那坛泥土,还有几本杂书,是打算什么时候捎给袁公?”
“就是这两天了。”
许含章微怔,随即答道。
“不如就今天吧,我陪你去。”
崔异眸色一沉,迅速为她做出了决定,又安抚道:“事毕后,若是天色还早,那你就去升平坊转一趟。”
因着她和崔异都急着出门,早饭便准备得极为简单——鸡子奶糕、古楼子、四碟什锦酱菜,并一钵鲫鱼粥。
旁的倒也罢了,鲫鱼粥却是鲜美得紧,似是用了新鲜的野生鲫鱼来煎煮,肉质紧实而微弹,汤色雪白,味道香浓,饶是许含章心里惦记着正事,仍是没被影响到胃口,多喝了两碗。
“走正门。”
饭毕,许含章回屋抱起了小坛子和杂书,见崔异脚步一抬,又欲往后门行去,连忙阻止道。
昨夜她便看明白了,从后门出去,只是图一个隐蔽罢了,但多了机关和岔道的存在,是节省不下多少时间的。
“好。”
崔异似是心里也惦记着什么事,并没有问她原因,而是一转身就让人准备了肩舆,交与几个有身手的护卫来抬,他们健步如飞,很快就将她抬到了内院和外院的相连处,然后眉清目秀的婢女们齐齐上前,扶着她下来,青衣男子顷刻间就赶来了一辆华丽程度更胜昨夜的马车,婢女们又帮着打起帘子,放下踏凳,小心翼翼的服侍她坐进去。
昨日进府时,许含章就享受了这样的待遇。
作为一个没见过多少大世面的村姑,她的内心其实是诚惶诚恐的,但她有个长处——心里愈是诚惶诚恐,表情就愈是木然淡定。
在园子里,她就用这样的状态糊弄过了贵女们。
而在此时,她自然也可以糊弄过婢女们,让众人误以为她是个高贵冷艳的主。
“等一下。”
她刚在车厢里坐稳,就听得崔异的声音不远不近的飘来。
“山间恐怕有露水湿衣,赶紧去拿两套替换的衣裳和披风过来;另外备上两盒点心,一壶热茶,再加一盆炭火。”
尽管婢女们已经准备得很周到了,但还是被他挑出了毛病。
“不用了……”
许含章犹豫片刻,终是无法再木然下去,于是便掀起了车帘,想要劝上两句。
“关你何事?”
崔异跳上马车,随手将车帘放下,似笑非笑道:“我是让她们给我拿的,又不是给你的。”(全本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