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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另一座牌位。
“祖父,当年你要是肯好端端的赖活着,如今我就不会过得这么累了。”
如果不是祖父执意要寻死,他就不会带祖父去庄子上,自然也就不会遇上她了。
可惜,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最角落里某座冰冷的牌位。
“妻,许氏之位……”
那是两年多以前他亲手刻下的,手艺和专业的工匠是没法比的,加之心情大起大落,便没顾着给它打蜡和上漆,因此上面的字迹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当时,他用自己的脸颊紧紧的贴着它,妄图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后来,他用身体紧靠着她的墓碑,妄图能用自己的体温来将她焐热。
再后来,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只留下了几根细细的发丝。
最后,她的心也从他挣脱,只留下了过去的情分。
‘喀’的一声。
牌位在他手中一寸寸的碎裂,木屑纷飞。
它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必须毁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龙椅上坐的是谁,都不可能关心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处境。因此虽然死了不少贵人,但对农家百姓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只有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才有那么点存在感。(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六十章 天明
(全本小说网,。)
范舟走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想见任何人,却拦不住昭华公主带着一堆仆妇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言语上羞辱一番后又把她推进了湖里,扬长而去。
尽管她会水,很快就游了上来,但还是感染了风寒,病愈不久又开始咳嗽,每日午后必会有短暂的低烧,人一天天的消瘦,脸色却潮红得异常。许恒把她瞒的很好,说只是反复伤寒咳嗽而已,但自从咳血后,她就清楚自己得的是肺痨,若是在现代的话还能根治,可在古代等同于绝症。
肺痨是治不好的,只能等死。许恒却花钱如流水,大把大把的买贵重药材给她调养身体,希望她能好转。
“我在越城认识的那个朋友快成亲了,我得去喝杯喜酒。”,临走前,他摘了很多桂花,挤去苦水,去掉渣滓,用辽东来的贡蜜浸着,说是等他回来就可以做桂花糕了。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才可以做,万一我明天就想吃呢。”
“当然是等我回来亲手给你做。我得了个秘方,说是要加入香附、佩兰、丁香提味,拌入加了熟油和乳糖的糯米粉中,经过蒸、炒、磨、拌、擀、匣、切等多道工序,怎么也要耗两天的工夫才做得好。家里的厨娘只会加糖蒸熟,哪里赶得上我的手艺。”
“哥哥,你不走,行不行?就留在家给我做了吃。”,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心里很不想他出海。
他摸摸她的头,“海上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可他却死在了海上的风浪里,尸体被鱼虾啃得面目全非。明知道那种天气不适宜返航,但为了早点回来,他还是动身了。
是她催着他早点回来,间接性的害死了他。
“你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兄长,你不得好死!”
许恒死后,范氏被将军府接了回去。临走前,范氏死死的盯着她,说出了这番话。
爹娘死了,相依为命的兄长也死了,只有在梦里,他们才是鲜活的。一醒来,就要面对他们已经不在的事实。
她亏欠他们太多。
她是莫名其妙穿越的,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襁褓里的婴儿。她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整天琢磨着如何回到以前的世界,和初恋情人团聚。她对范舟没有感情,所谓的娇羞和难过都是逢场作戏,免得让人生疑。
以前她还觉得穿越小说的女主角们很可笑,大开金手指,搞发明泡帅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才是最可笑的:她们好歹知道积极上进,迅速融入新环境,而她只知道麻木不仁,什么都不上心,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事到如今,她能做什么呢?去杀了范舟和昭华泄愤?
她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她侥幸得手,也会连累到许家的下人们。
她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的等死。1 惊梦
从梦里醒来,许含章大口大口的喘气,暗想自己大概是昨晚看了恐怖片,才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自己是魇住了,所以动弹不得?据说被魇住了会看到很多可怕的阿飘,有眼睛里流出鲜红血液的,有牙齿缝里挂着人肉丝的,还有穿着红绣鞋吊死在房梁上的……
仿佛是为了她的想象,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枯叶沙沙作响,像是有鬼魅在窃窃私语。紧接着,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正随风晃荡的红绣鞋。
有人真的在房梁那儿上吊了。
虽然对方没有像鬼片里那样吐出长长的舌头增加恐怖气氛,她却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忍不住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等等,这是她自己的惨叫声吗?怎么象婴儿的腔调?
一定是梦,肯定是梦,梦里出现什么诡异的事都很正常。睡吧,睡吧,天亮了就诸神归位,一切正常。
可她根本不能入睡,因为屋外马上传来哐啷作响的撞门声,紧接着是哭喊声,骂娘声。
屋子里似乎进来了好些人,有人说,再然后有人在哀哀的哭泣:“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有一个声音低低的答道:“他休了我,还污蔑渊娘不是他的亲骨肉。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不如干净利落的死了,一了百了。”
“二嫂你是想一死了之,可孩子以后该怎么办,你忍心抛下她,让别人笑话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说话的人走过来,将许含章轻轻巧巧的抱起,给先前那个声音的主人看,“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要不是她那声惊叫,我们哪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就是就是。”,有一个声音附和道。
“我苦命的儿啊……”,有滚烫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被人轻松的抱起已经让她心生疑惑,而此时眼泪的热度更让她悚然一惊:这不可能是做梦。
再睡一觉就会回去吧。想到这里,“咦,渊娘对你笑了。”
“她听得懂我们在夸她呢。”
没想到这一笑让大家都这么高兴,许含章立即又咧嘴笑了笑,顺便伸出小手,在少妇白嫩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甜甜的喊了一声娘。
由于没有长牙齿,她这声“娘”听起来含含糊糊的,但屋子里的人却都听懂了:“真聪明,才两个月大会叫娘了!”
“这孩子真可爱。”
许含章在一片夸奖声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那几个女人的声音。自己一定是已经回到现代了。
三,二,一。
许含章满心欢喜的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昏暗的油灯,生了霉点的帐子,以及黄土砌成的墙,木头做的房梁。
她绝望的举起自己的手,发现那是婴儿才有的肉呼呼的小手。
越想越伤心的许含章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小声抽泣。
“渊娘怎么在哭啊?哦,一定是饿了,等一等,你娘马上就过来喂你。”
“来了。”,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含章闻言吓了一跳,连哭都忘了:乳娘?这是要,方才唤乳娘进来的是个圆脸杏眼的丫鬟,长得很秀气。而身体健康,面色红润的想必就是乳娘了,因为她正解开衣襟,将目瞪口呆的自己抱了起来,见她不知道张口吮吸,便动手将**往她口中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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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破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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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许含章闻言十分欢喜。
她自是不愿意在老宅久留的。
这里冷森森的,极少有人长住,处处便透着一股寂寥阴森的气息,若不是时常有婢仆往来穿梭,兼有灯火明亮如昼,那就真的有些像闹鬼的宅子了。
能真正乐意在这里待着的,估计只有狐大仙这号人物了。
不好!
一旁的郑元郎暗道。
她初来乍到,连族人的长相都没有全部记清楚,对于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是一概不知,就这样回去了,哪能积累下大好的人脉,为日后所用呢?
但他很知趣的选择了缄默,没有好言相劝。
毕竟人脉这个东西不是靠自己的热情和逢迎就能得来的,更多的是看这个人本身的价值。就凭她目前的身份,即便她摆出一张人畜勿近的棺材脸来,也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扑上来奉承的。
“明日,你可以睡到正午才起。待得下午了,我们就动身回城。”
崔异并不打算一大早就把她从屋里拖出来,让她去墓园里吹上半个多时辰的阴风。
上坟的事,他自己去就可以了。
“嗯。”
许含章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点头道。
要知道能走进祠堂,直面他爹娘的牌位,便已是她的极限了。
“你早些歇着。”
“你也是。”
“屋子里冷吗?”
“有地龙,又有熏笼,怎么会冷?”
“啧啧……”
等那两人走远后,郑元郎情不自禁的摇头道。
真是太纵着她胡来了。
这样的行径,像极了宁愿让新妇睡到自然醒,也不愿让她一大早起来给公婆请安的小丈夫。
如果是真心把她当亲妹子看待的,就绝不该搞这么一出。
夜深。
郑元郎饮尽了壶中的热酒,从屋顶跳下,背着手,绕着老宅的长廊,一圈又一圈的踱步。
此时,他的心情很是纠结。
有些话,似乎是早就应该去问了。
可问出来,又似乎有些不应该。
理智告诉他,自己若是惦记着前程,就不要蹚这趟浑水,尽早回去睡下才对。
但情感却告诉他,自己若还是个有良心的,就该破釜沉舟的豁出去。
“进来。”
当那道沉重的脚步声再一次嘎吱嘎吱的响起时,崔异终是被败去了对月临帖的兴致,缓缓地搁下笔,抬眼望向窗外,冷冷的说道。
郑元郎浑身一抖,下意识就想开溜,奈何身为死士,对崔异绝对的服从已成了刻进他骨子里的习惯,几乎是崔异话音刚落,他就昏头涨脑的抬脚,踏进了门槛。
“你有何事?”
崔异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家主,我有、有……一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郑元郎攥了攥拳,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结结巴巴的开口道:“那、那边的,那、那一个,家主究竟把她当成了家人,还是别的什么?要是……真的想和她来一世兄妹情深,就不该没有底线的纵容着她,宠溺着她,让所有人见了,都、都忍不住会误解……和遐想……要是,真、真想和她有点儿……别的什么,就不该大张旗鼓的把她接进宗祠,还在族谱上给她记名。这、这样……含含糊糊的混着,对大家都、都没有好处。”
渐渐的,他不再结巴了。
“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无论如何,她总归都是要嫁出去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