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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心爱的情郎,就在这一墙之隔。
只要她走过去,就能见着他了。
但她没有勇气挪步,只木然的靠在墙边,听着里头不时传出凌审行和凌端的声音。
“对了,你阿兄人呢?”
“和郑元郎去曲江泛舟了。”
“什么?大好的春日,他居然和一个野男人厮混在一起?”
“总比成天都对着一个老男人强。”
“你这是指桑骂槐,打击报复,绵里藏针,阴损恶毒!”
“呸!”
许含章听着听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这才是家人相处时应有的气氛,温馨、活泼,打打闹闹。
而她,本是有机会能天天体验到这种气氛的……
良久。
她活动着略有些僵硬的肩颈,打算悄悄离开的。
但……
眼下凌准不在。
迟疑片刻后,她悄悄的潜进了医馆里,在他的房间外停步,四处张望了一眼。
这个窗台,是她坐过的。
那个衣箱,是她蹲过的。
石径旁的几排梅树,是他为她而特意种下的。
而石凳旁的那块空地,是他教她练刀的地方。
至于那棵长势见好的小槐树,则是她去年送给他的。
许多地方,都有着她留下的痕迹,都有着二人共同的回忆。
她正欲转身离去,却鬼使神差的瞧见槐树下堆了个小小的蚂蚁窝。
“东平淳于棼,吴楚游侠之士。嗜酒使气,不守细行。累巨产,养豪客。家住广陵郡东十里,所居宅南有大古槐一株,枝干修密,清阴数亩……昏然忽忽,仿佛若梦。见二紫衣使者,曰槐安国王遣小臣致命奉邀……扶生上车,出大户,指古槐穴而去。使者即驱**中……行可百步,入朱门……若至尊之所。见一人长大端严,居王位,衣素练服,簪朱华冠……有群女,或称华阳姑,或称青溪姑,或称上仙子,或称下仙子……冠翠凤冠,衣金霞帔,彩碧金钿……俄出一穴,不改往日,潸然自悲,不觉流涕……梦中倏忽,若度一世矣。”
她不禁想起了以前读过的《南柯太守传》,想起了那个一朝酒醉入梦,被请进大槐安国做客的淳于棼。
在那个梦里,他经历了无数的起起落落——先是大富大贵,被封为了驸马,和貌美的公主相爱甚笃,做了南柯太守,政通人和,后来却兵败于檀萝国,友人病重而逝,爱妻也撒手人寰,和他阴阳相隔,不复得见,最后因谗言而被驱逐。
待他惊醒后,遂觉人生如南柯一梦,大彻大悟,看破了红尘,出家做了道士。
自己要不要也在槐树旁做个梦,等醒来后,就出家去做个尼姑?
明知凌准随时都可能会回来,但她仍是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轻轻的靠在了槐树细瘦的树干旁,双眼微闭。
“许二!”
以眼下的状态,她是入不了梦的。
所以,她只能展开一场无端的妄想,自欺欺人。
在美好而荒谬的妄想中,她看见自己答应了凌准多留几个时辰的要求,去故乡的死人坑里郑重的祭拜了爹娘和村民,然后和他一起回到长安,一起进到了崔府。
而张玉郎,自始至终都没能找到机会算计她。
不久后,崔异的病找到了别的法子来解决,很快就痊愈了。
而她安分的在府上绣着嫁衣,顺顺利利的嫁到了凌家,整日都和他呆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十一,来生再见了。”
片刻后,她叹息着抚摸着槐树的枝桠,珍重的摘下了一片又一片的叶子,等凑够了十一片的数目,便黯然离去,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你醒了?”
睁开眼后,她看到的仍是崔异的脸。
他已带着她回到了崔府,将她安置到她的小院里,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嗯。”
她从榻上缓缓的坐起身来。
还好,这次她是穿着衣服的,没有一丝不挂。
“宋神医还在府中吗?”
她问道。
“你是身子不舒服吗?”
崔异颇为紧张的靠近了她,伸手就欲抚上她的额头,却在触到她漠然的目光后僵住了。
“让他帮我配一碗避子汤。”
她平静的望着崔异,“我不想真如张玉郎所说,一有孕,就哭着喊着求你纳了我。”
“听说,那个是很伤身的……”
崔异一惊,下意识就要拒绝,却没有什么底气和她谈条件,只得应道:“好,都依你。”
“不要自作主张的给我换成了补药。”
在他临出门前,她抬起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好……”
他脚步顿住,半晌才如梦初醒般走了出去,连门都忘了给她带上。
“十一。”
她则如获至宝的将那十一片槐树叶取出,将其珍而重之的捂在了心口的位置。
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南柯一梦。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六十章 一梦(上)
(全本小说网,。)
春末,夏初。
“听说啊,那吴娘子本是要说与人做妾的,却因为那正室死了,居然风风光光的嫁到了男方,做了续弦。”
“她还真是个好生养的体型,刚过门没多久就怀上了,直把那个男的乐得合不拢嘴。”
“我记得嫁人的时候,她好像不太情愿啊,是被人硬塞上轿子的。”
“她是不是还惦记着医馆里的那个……”
“啧,这怎么可能?”
“那男的可阔绰了,随便拔一根汗毛出来,就比凌家人的腿粗呢。”
“就是。”
“再说她当时也没有不情愿,女儿家嘛,嫁人时总会舍不得爹娘的,总会哭上两嗓子的……”
“对了,你们听说另一件事没有?”
“哪件?”
“清河崔氏的大房年初不是弄了个外姓女子入族谱么,结果她小门小户的,哪担得起这个福分,一下就病死了。”
“我说啊,人就该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别以为削尖脑袋钻进了世家的门缝里,这辈子就能高枕无忧了。”
升平坊的街巷里,闲来无事的三姑六婆们一边晒着暖烘烘的太阳,一边聊着近来发生的新鲜事。
而医馆中,有间屋子的帘子是终日拉上的,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从很多天以前,便是这样了。
自从在郑元郎那里得知了她旧伤发作、一夜殒命的消息后,又从郑元郎手上拿到了他送与她的那对梅花耳环,凌准便成了这副模样,每日里足不出户,除了酗酒,便什么都不想做。
“这是跟人闹别扭了,还是闹崩了?”
凌审言和凌端都满心忧虑,却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揪着他质问原因,只会在他入睡后悄悄的摸进屋,把散落一地的酒坛收走,再打扫一下屋子。
他们深知,在遇着大事或大坎时,若是没有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那就会把本就脆弱到极点的苦主逼得离家出走,到时候该上哪儿去捡人都不知道了。
“我想去曲江一趟。”
某天,风不和日不丽天不晴,凌准却忽然从屋子里钻出,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汗味,执意要出去散心。
没人能把他劝住。
到了曲江边,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才好,于是又习惯性的买了几坛酒,躺在临时租来的小舟上,将船夫赶了下去,继续自斟自饮。
而后,雨来风急。
小舟渐渐往无人的江心处飘去。
他醉得厉害,下意识想站起身吹一吹风,身体却忽地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水里,沉了下去。
其实,他是能游起来的。
但整个人沉没在水底时,他忽觉内心得到了久未有过的平静,十分安乐。
死,原来并不是多可怕的事。
至少,比不得失去她的滋味可怕。
他认命的闭上了眼。
一切,渐渐重归于黑暗。
……
……
屋外的大树上,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着,格外的招人烦。
但许含章并不在意。
尽管天气已有些炎热了,她仍固执的将薄毯裹在身上,恹恹的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不想动弹。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留在她肌肤上那些耻辱的印记早就消退了,即使没有香粉遮盖,也看不出来了。
可另一种无法消退的印记却缠上了她,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有孕了。
虽是当天就喝下了没有动过手脚的避子汤,但她仍没有摆脱噩梦的纠缠,反倒是彻底沉了下去,一直要沉到无边的地狱里去。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闹了。”
“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要多吃点东西啊。”
被软禁的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般重复而无味的劝告。
而她则由最初的排斥和愤怒,转为如今的麻木和呆滞。
她知道外头的花又多开了几朵,知道溪水旁的小草又发了新芽,可她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了,不知道凌准有没有来找过自己。
她已彻底与世隔绝了。
因此就连阳光照在身上,都觉得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意味。
可今日却是个阴雨天。
她连一丝阳光都见不到了,不禁有些郁郁。
“一,二,三……”
于是,她只能将那些干枯得快要碎裂开来的槐树叶取出,一遍遍的数着。
她开始后悔了。
早知今日,她就该在出事的那天就找他坦白的,而不是自以为是的瞒着,自作主张的往庵堂里跑,最后却被抓回来,落了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
她真不该那样的。
即使他嫌弃她,不要她了,她也该去找他的。
如果……
如果将来能见着他,她一定要把自己受过的苦都说给他听,然后哭泣着扑进他的怀里,即使他会推开她,她也会抛了那所谓的廉耻心,试着再靠近他一次的……
正是因着这样的念头,她才努力撑到了今天。
“跟我出去!”
门忽然被人撞开了,久未露面的崔异大步流星的踏进来,攥着她的手腕,便往外走去。
外面阴雨霏霏,冷风瑟瑟。
“你还认不认得,他是谁?”
一个脸色发青,早已失去了知觉的少年郎被人放在廊下,发间和衣衫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认得……”
她踉跄着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人,然后发出一声似满足似欢喜的叹息,“十一,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崔异神情一怔,想起当初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曾用着如此欢喜、如此满足的语气唤过自己。
而如今,能让她欢喜的,却是另一个人。
说不恨,说不恼,那都是假的。
“你怎么了……”
那厢,她俯下身去,紧紧的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为他驱寒,让他尽快醒来。
“我这是死了么?”
不多时,他居然真的醒来了,又惊又喜的看着她,孩子气的说道:“早知道死了就能见着你,我就该快些去死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
他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