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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含章觉得崔异轻而易举就能杀了自己,却迟迟拖着不动手,纯属脑子有病。
但凌准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个叫崔异的人,定然对她抱有很隐晦的情愫。
否则也不会拖着杀亲之仇不报,宁可先变态的监视着她半年再说。
既然她不知道,自己也不会点破,让她徒增烦恼。
毕竟不是所有的情意,都能让人心怀感激的。
就如猫儿对老鼠的爱慕,只会让老鼠不寒而栗,心胆俱裂。
“天哪,许娘子真是太苦了!”
凌端毅然决然的说,“晚上我一定要再煮点好的,给她多补补!”
“确是个不容易的孩子。”
以凌审言的阅历,虽不至于全信,却也知道至少有七分都是真的。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阿娘和妻子。
阿娘原本是个温柔慈祥的,却被病痛折磨得性情暴躁,时不时便朝他的妻子发火。
妻子原本是个性烈如火的,却默默承受了阿娘的责难,只有在忍无可忍时才会在他面前抱怨和唠叨。
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当时只觉无比烦躁。
等真正的失去这一切后,他才晓得追悔莫及。
他行医多年,却治不好阿娘的病。
也救不了妻子的命。
她们先后离他而去,只剩他和一对儿女以泪洗面的度日。
虽有族人帮着拉扯分担,但那几年还是过得很苦。
孤苦,懊悔,无时无刻不蚕食他的心。
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脆弱。
也不知这小娘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许含章又困又倦,很快便睡着了。
然后做了个噩梦。
一轮皎洁的圆月悬在深蓝的天幕上,将银白的清辉柔柔的洒向人间。
许含章坐在高墙之上,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月亮。
一滴滴鲜血从她的衣衫上蔓延开来,渗入了地面。
四周一片死寂。
但不代表没有‘人’。
这里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
有年幼垂髫的,有正当妙龄的,有风华正茂的,也有年迈苍苍的。
这只能从身形上分辨。
因为他们的脸都像是被烈火烧过,焦黑空洞的一片,完全辨不清生前的轮廓。
这些人没有抬头望月,而是定定的看着许含章,目光中混杂着厌憎不安期待痛苦种种复杂的情绪。
她缓缓的一抬手,松开了掌心里紧握着的几缕头发。
她的嘴里开始吟唱着复杂冗长的祭文。
阵阵阴风凄厉而起,吹动了她的衣衫。
几片火红的枫叶掉在了她的衣摆上,被她毫不怜惜的揉碎,扔到了空地上,远远看去就像一滩风干的血渍。
纯白的月光渐渐转为朦胧的暗红,似也被血色浸染了。
血月已出,只待术成。
她望着身边的这些‘人’,嘴角边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你们想好了吗?究竟是杀我,还是杀他们?”
月色越来越红,像是要凝成如有实质的血珠,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她的眼眸也转为纯正的红,就如地狱里燃起的火焰。(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十四章 分桃
(全本小说网,。)
不待这些‘人’给出回复,许含章便赤足跳下了高墙,衣带飘风的走向拥挤的人潮。
“呵……”
见她主动解开了禁制,自寻死路,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有‘人’快意的笑着,伸出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颊。
有‘人’低低的嘶吼着,咬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她的足踝被一双焦黑的手紧紧抓住,再也不能往前行半分。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神情似癫如狂,嗜血而残忍,似是想将她撕成碎片。
再这样下去,不消片刻,她的肉身和魂魄就会被百鬼啃食一空。
但许含章没有反抗,也没有闪躲。
她只是薄唇轻启,幽幽的唱着哀伤冷凄的挽歌。
“春来秋往,朝光夕没。人去无归,旧梦如霏。竹林虚蔚,夜烛徒辉。一辞白日,千年故人。飞魂游景,碎骨埋尘。荒茔雾暗,蒿里谁邻。泉门永掩,长夜无晨……”
浓稠得化不开的腥红,在她足下一寸寸蔓延开来,浸润了干涸的泥地。
“是时候了。”
她的面孔白得像纸,眼瞳赤红如血。偏生嘴角始终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浅笑,看着竟比恶鬼还要邪上几分。
“吁。”
从梦中惊醒,许含章拥着薄被,在床上怔怔的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常人若做了噩梦,都会抚着心口说梦中的内容都是和现实里反着来的,不足为惧。
但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虽然那一切都过去了。
该死的人,都死了。
不该死的人,也死了。
许含章却还是没能走出那段阴影。
想忘,忘不了。
想放,放不下。
只能当自己的心里多长了一根刺,只要不去触碰,就不会痛。
屋外烈日炎炎。
明亮到透白的阳光被青竹编织的帘子筛成了稀疏的横条,懒懒的洒在了平整的地砖上。
方才做的那个梦,已让许含章彻底没有了睡意。
于是她披衣起身,信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发丝,缓步往屋外走去。
“许娘子,你醒了?”
凌端如往常一样在后院的空地上晒药,见了她出来,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是啊。”
许含章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带了点欲言又止的瑟缩。
“上午的事,都是我不对。”
反正四下没有旁人,凌端也就不怕丢脸了,索性绞着衣带,鼓起勇气说道:“我不该因着自己的私心就朝你发火,处处为难你。”
说着顿了顿,方才再度开口,“你的事,我听阿兄说了。这几年,你一个人肯定过得很不容易吧?你放心,我们一家子会好好待你的,且都会守口如瓶,断不会将你的身世透露给外人。”
“哦?”
许含章眉毛微挑。
她倒是不担心凌准会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的抖落出来。
他又不是傻瓜,定懂得真假混杂的说话艺术。
“包括玉姬姐姐那边,我也不会给她透口风的。她嘴巴不严,锁不住秘密,以前老把我告诉她的悄悄话拿出去跟街坊邻居说。”
凌端继续说道。
若被吴玉姬看到了这一幕,定会大吃一惊。
自己好不容易讨好拉拢来的人,居然就这么毫无节气的叛变了,还说起了自己的坏话。
“那就多谢你了。”
许含章却觉得蛮容易理解的。
小娘子们的友情本就脆弱得要命,很复杂,也很微妙。
有时会暗暗的嫉妒,互相攀比和轻视,落井下石,有时又会义无反顾的承担着对方的苦痛,互相舔舐伤口,彼此怜悯爱惜。
而凌端和吴娘子的情分,还没有到达这种交心的范畴。
即便是交心,也交流的是虚荣心和春心,并不是真心。
所以一遇着小风小浪,就翻了船。
“许娘子,你真的会驱邪么?那是不是见过很多鬼,有没有被吓到?”
凌端突然压低了声音,阴险的一笑,“我阿兄小时候就能看到鬼,经常被吓得哇哇大哭,怎么也哄不住呢。”
所以他是不是心里犯怂,才想找一个能驱邪除祟的厉害小娘子,以便能日日护着他?
不过这句也只能在心里过一遍,并不好当着许娘子的面问出来。
“这……”
小孩子眼睛干净,性情无邪,能看到鬼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凌准都老大不小了,还能看到鬼,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的人品性情都是极优秀正直的?
许含章努力让自己把凌准的形象往光辉处想,但脑海里却不配合的浮现出他做幼儿状哭嚎打滚的样子。
她终是没能忍住,抿着嘴笑了笑。
“哈哈哈。”
凌端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在笑什么?”
凌准冷不丁冒了出来,一头雾水的问。
“我在给她讲笑话。”
凌端被他给吓得不轻,许含章却镇定自若道,“在我从前住的那个坊里,有个酿酒的手艺人。他每晚都会在花间独酌,顺便吟风弄月,伤古悲今。”
有天夜里,他家中突然来了个眉目儒雅的郎君,自称是死去多年的孤魂野鬼,因仰慕他的诗才,特来讨杯水酒喝。
见这个郎君的模样和常人无异,且言行举止大度有方,手艺人便没有生出惧怕之心,与其谈笑风色,饮酒作乐。
如此过了多日,手艺人已习惯了他的造访,夜夜都会为其备酒佐菜。
“后来这位郎君只留下一个纸条,就消失了。”
纸条的内容是——————吾非鬼,乃活人也。汝实笨,竟未察也。近日汝手艺见退,酒意不醇,故吾再不访也。
“居然装鬼去骗酒喝?觉得味道不对就一拍大腿走人了?”
凌端目瞪口呆,旋即失笑,“那手艺人也确是笨了点,竟然被骗了这么久。”
“再后来,大概过了数月光景,手艺人为母祈福,去大慈恩寺上香,然后偶遇了那个郎君。”
许含章的故事却还没讲到结尾。
“照理说应该痛打那人一顿出气的,但手艺人或许是气昏头了,又或许是想更全面到位的羞辱那人……总之,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把搂住了那郎君,吧唧一口亲上了。
“这,这报复的法子还真,真有些……超凡脱俗啊。”
凌端再次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我问过窈娘了,她只肯含含糊糊的告诉我这就叫断袖分桃,只有男子在一起相处时才能真正的做到。”
许含章目光纯良的转向了凌准,“十一,既然你也是男子,想必一定明白其中的真意吧?现下能否给我二人解释一番?”
“你……”
凌准怀疑她是故意作弄自己的。
“阿兄,你和元郎六郎在一起的时候分过桃子吗?”
凌端也天真无邪的盯着他追问。
“你们……”
凌准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答,“我从来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语毕便气势汹汹的走人了。
“不就问个话,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凌端气鼓鼓的说。
“管他的。料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过来,我们继续聊点其他的吧。”
许含章则露出了得胜的微笑。
凌准就像个小孩子,从里到外都是通透明朗的。
即便是和他开有些过分的玩笑,他也永远是面嫩口拙的那个,全然不用担心他会借机轻浮孟浪,让人不快。
所以在他面前,她不自觉也会流露出少有的孩子气,常有意无意的逗他。
夜初静,人已寐。
“啪。”
窗外传来一声脆响。
凌准没有理会,翻了个身便继续睡觉。
“啪啪。”
又是一声脆响。
凌准再次翻了一下身,没去理会。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