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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准嗤之以鼻。
“阿兄,许娘子怎么没让你和她一块儿出去?”
凌端突然问道。
“她说碰面的都是些内宅女眷,不方便让我去。”
凌准闷闷的说。
尽管他已经忍辱负重的表示自己可以坐得远远的,绝不露脸,但仍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噗……”
见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凌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凌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忽地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郑元郎还找我有事!”
说着就急急的折身出去,步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这小子,撒谎也不打草稿。”
凌审言靠在门框上,摇着蒲扇,轻蔑的一笑。
“爹,你的意思是他没有去找郑元郎?”
凌端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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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上,风景正佳。
竹露坠,翠烟轻,菱叶萦波,红莲朵朵。
“多谢老丈了。”
付过车资,许含章从马车上下来,沿着岸边随意的走走停停。
没过一会儿,就见最得卢氏信任的妇人向她走来,微笑着行了一礼,“许娘子请跟我来。”
“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许含章还了一礼,跟着她一道来到江畔,登上了小船。
“许娘子,请坐。”
卢氏梳灵蛇髻,戴镂金片玉的飞鸟衔枝步摇,额上大红的花钿和她唇上鲜艳的口脂搭配得相得益彰,一袭飘逸的紫色团花八幅罗裙逶迤泻地,越发衬得她气质高贵不俗
“这是我的妹子,卢意娘。”
待许含章摘下帷帽落座后,卢氏便指着旁边一个年纪稍轻,衣着华丽的女子,轻声介绍道。
“二夫人。”
许含章含笑打了声招呼。
卢意娘只朝着她礼节性的颔首,并没有说什么,一双眼也始终黏在卢氏的身上,竟是半刻也不舍得移开。
妇人见状皱起了眉头。
当着旁人的面就这么露骨,也不嫌臊得慌!
“开船!”
妇人也不好发作,只能粗声粗气的吼了船夫一句。
“我当年还未出阁时,每逢夏日就和姐妹们一起泛舟湖上,采莲唱歌,直到暑气渐毒了才愿回去。自从嫁了人,已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清闲时光了。”
轻舟离岸,船桨荡开一圈圈涟漪,朝荷花深处驶去。
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荷香和水草独有的清芬,卢氏渐渐放松下来,说起了年少时的事情,语气里多有怀念和怅然之意。
“阿姐莫急。等别院的园子建好了,就让工匠们引一渠活水上去,再种一池荷花,养几尾鲤鱼,我们隔几天就过去住上一阵子。”
卢意娘笑盈盈的说。
“算了吧。”
妇人大煞风景的打断了她,“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得夫人的对牌,且几个孩子都正是顽皮的时候,若没了夫人的管束,只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开什么玩笑?
若真让夫人去别院和她独处,那她还不得把夫人生吞活剥了!
“阿姐……”
卢意娘听了却没有如往昔那般暴跳如雷,而是面露委屈之色,眼泛泪光点点,定定的看着卢氏,
“嘶。”
妇人惊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意娘,我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卢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出府的。”
许含章微笑着打圆场,“即便是困在家中,只要有心情有兴致,自然能找到乐子。”
接着文绉绉的道,“很多时候,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做。”
“许娘子言之有理。”
卢意娘终于正眼看她了。
那番话是实实在在的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只要是和阿姐在一起,随便做什么,自己都会很开心。
“我观二夫人身姿窈窕,是否经常跳舞和骑射,才将身段保持得如此之好?”
见对方肯接招了,许含章适时将话题抛了出来,“今日我在来的路上,听人说起有一种新式的柘枝舞,需双人配合,相对而舞,节奏舒缓而柔曼……”
“据说那对舞姬的配合堪称一绝,你启我承,你转我合,且缠在腕上的红纱怎么也不会脱落,就如心甘情愿困在了十丈红尘中,不复得出。”
许含章并不担心提到舞姬会触怒了对方。
时下人人都以能歌善舞为傲,圣上在宴席上喝得高兴了,都会摇摇摆摆的给众臣们跳上一段。某安姓大臣是个两百多斤的壮男,却也能捧着大肚子,跳着有模有样的胡旋,借此得到了圣上的称赞。
“最妙的是,其中一个舞姬是盲女,双目不能视物,却丝毫不影响二人配合的默契。”
“她不是天生就失明的,而是被人打瞎的……”
窈娘和绿娘的故事就这样娓娓道出。
许含章尽量把其中的某些关键说得很隐晦,但她相信,这几人一定能听懂。
“若是没有这段经历,她们就能在赚够赎身钱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各自嫁人生子,平安顺遂的度过余生。”
“如果实在是分不开,也可以嫁与同一户人家,朝夕相对。”
“但她们选择了留在风尘中,蹉跎年华。”
“这究竟是孽,还是缘,恐怕没人能评断清楚了。”
故事已到了尾声。
“这可真是荒唐!到底是风尘女子,根本就不懂道德伦常!”
妇人的反应是很正常的。
在文人墨客看来,断袖和磨镜都是雅事一桩。
但在常人看来,这便有些匪夷所思,不能理解了。
“阿姐,我倒觉得她们有情有义,令人敬佩。”
卢意娘没理会妇人话里的夹枪带棒,而是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
那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究竟是有情有义的那个,还是横亘出来搅局的那个?
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十七章 青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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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什么都没说。”
短暂的沉默后,许含章面色凝重的开口,“还是回去多多照看你家夫人吧,不用再送我了。要知道船舱里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人,很是不妥……”
“呀!”
妇人吓得一个激灵,忙匆匆和她告别,飞也似的离去。
“你究竟说了什么,居然把别人吓成那样?”
凌准从另一侧的树荫下转出。
“这个不重要。倒是我说了不让你跟来的,你怎么还是来了?”
从船上下来,许含章就发现了他伫立在岸的身影,料到他定是后脚便跟到曲江池来的,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只是过来散散步,并没有跟着你。”
凌准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演技显然还不够火候,表情说不出的僵硬和别扭。
“我的伤已经没大碍了,不需要你时时照看着。”
许含章见状只能无奈的摊手,接着把船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如释重负道:“她们三人的思路都被我误导得一团糟,眼下已经是自顾不暇,以后定记不起我的事来,更不可能在崔五娘面前提起;窈娘和绿娘说不定也能得到夫人们的垂青,不日便能被推荐去更好的去处。”
有了范阳卢氏的照应,无论是进教坊,还是进国公府,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
凌准却没有被她的机智所折服,而是下意识的怔了怔——和这么多古怪的人打交道,她会不会也被影响得视世间男子为蠢物,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那些小娘子们?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跟自己相处时从来都是洒脱自如,没有半点少女应有的娇羞?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也有些乱哄哄的。
“怎么了?”
见他半晌不语,许含章停下脚步,诧异地道。
“你,真是个好心的。”
凌准立刻回过神来,一面为自己离经叛道的猜测而感到汗颜,一面又发自肺腑的称赞了她一句。
印象里她做的都是善事,从未算计过别人,也从未纠结过利益。
“我没你说的这样好。”
许含章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自己如真有他说的这般善良大度,那昨日就不会言语挤兑他的妹子,而是该泪光楚楚,委委屈屈的忍受下来。
于是她慢悠悠的解释道,“那不过是碰巧遇到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顺手拉一把而已。”
如果是没遇上的,或者是超过她能力范围的,那她就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她还没有高尚到为了旁人就义无反顾牺牲自己的地步。
况且她的人生经历本来就挺阴暗的,自己的内心都阴郁得快要发霉了,哪分得出那么多圣光去普照众生?
甚至有的时候,她根本不是同情别人,不过是想种一段善因,希望日后落了难能捞着个善果,留一条后路,仅此而已。
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了,对她的认知也太片面了。
“你说我太年轻了?”
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评价,凌准不禁有些愕然。
“这只是打个比方。”
许含章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的思想确是比你要成熟一些,叫你一声小十一,也不算冤枉。没让你跟着你妹子一道叫我二姐姐,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她拿凌审言给自己定下的称谓取笑道。
“哦?”
见她又要耍嘴皮子了,凌准自知不敌,忙抬脚走向不远处的一家酒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外面日头太毒了,我们先进去坐坐。”
“小十一,你慢点。要知道我可是老人家了,比不得你脚程快。”
许含章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语气带了些无赖。
“许二,我不吃倚老卖老那一套。”
她的指节纤细,手腕玲珑,看得他心里一荡。
但她说的那两句话就太煞风景了,顷刻便让他清醒过来。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许含章将手缩回,一本正经的揣到背后,学老夫子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大堂里空位很多,二人随便找了处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来一套五色饮。”
凌准看了下新贴出的酒单,向伙计说道。
“好嘞!”
片刻后,五个鸿雁纹的宽口瓷杯放在酸枝木的大圆盘里,一齐端了上来。
其中白色的那杯是酪浆,红色的是楥禊根,绿色的是扶桑叶,黑色的是乌梅汁,黄色的是江桂,摆在一起五色纷呈,酸涩甜辛的气味混杂在一处,煞是好闻。
“这都是用井水浸过的,借了点凉意,却又不至于太寒,平白伤了客官们的脾胃。”
伙计挺直腰板,落落大方的介绍道。
“店家有心了。”
许含章掀起皂纱,轻轻啜了一口酪浆,果然是清凉得恰到好处,酸度也很适中。
“小娘子谬赞了。”
伙计乐呵呵的一笑,转头又去招待其他的客人。
“我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要点五色饮?”
喝完了酪浆,许含章端起乌梅汁,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