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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女的。
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老伴十几年就因病去世了。
而且,她和他一样,都乐天知命的豁达性子。
所以,他今天没有回来。
毕竟老房子着了火,就一发不可收拾。
余娘子则睡得很早。
她仍是和秋日一样,不爱出门也不爱说笑,只晓得对镜垂泪,对月伤悲,天一黑捂在被子里低声哭泣,哭累了自然就睡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四章 乱梦
(全本小说网,。)
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许含章曾想过要开导她的。
宝珠也曾想过。
甚至连吴老伯都想过。
但一对上她那无怨无悔,海枯石烂的情怀,几人便无奈的败下阵来,先是无语凝噎,再是掩面奔逃,最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她抱怨大家没有人情味,麻木不仁,也是有道理的。
但她没有看到的是,即使她作天作地,也没人想过要把她弄走,顶多是不痛不痒的刺上几句便了事。
“余娘子要是回去了,铁定会被兄嫂埋汰到死,受好多冤枉气,还不如就待在我们这儿混日子呢。”
“她要是换个地方做工,天天给人家摆着副苦瓜脸,没两天就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连工钱都拿不到。”
“旁的也就罢了,就算是看在老婆婆的面上,我们也该多担待些。”
一想到余娘子那苍老憔悴的母亲,几人便生出了恻隐之心,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些。
唯独她却体谅不了自己母亲的苦楚,仍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死活也走不出来。
不,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不甘。
她始终认为宋岩仍对她有感情,只是被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给迷惑了,才会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来;而宋母是个面和心善,表里如一的,只是被那个小贱人给逼迫了,才会把她卖掉;她还天真的幻想着,只要自己去长安揭穿了那个小贱人的真面目,宋岩就会幡然醒悟,与她和好。
许是为了逃避,或是为了自我保护,她选择性的忘记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死盯一点儿渺茫的希望,挪不开眼。
看来要让她清醒,只能用粗暴的手段了。
也不知能一击即中,还是会将她打入深渊。
许含章望了眼余娘子所在的卧房,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能安心。
月明如水。
简单的洗漱后,许含章卸下钗环,吹熄了烛火。
刚一挨着绵软的枕头,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是被张天师透露的消息影响到了,还是喝酒喝的有些过量了,许含章整晚都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先是梦见自己变成了孩童时的模样,小胳膊短腿,头上梳着一对小鬏,用湖蓝色镶白边的宽绸带固定住了,配着她白里透红的微圆脸颊,显得十分讨喜。
她脱掉鞋子,坐在河边的大青石板上,将双足浸入了沁凉的河水中,面上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日光明媚,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开着一簇簇浅紫色的水葫芦花,香风细细。
草丛里忽地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条红黄相间的大蛇自草丛里钻出,缓缓的昂起头来,用一对冷森森的竖瞳盯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一个穿红着绿,看不清楚面目的女子从大树后走出,只伸手一抬,大蛇便乖巧的低下头,盘在了女子的脚边。
应该是安全了。
她的一颗心却跳得更快更乱,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是比大蛇更危险的事物。
“上来,我背你回去。”
一个少年在她面前伏低了肩背,开口说道。
他有着青稚的眉眼,促狭的浅笑,身形虽稍显单薄,看着却很是可靠。
是崔异。
是当年的崔异。
她立刻爬上了他的背,双手牢牢的环住他的脖颈,唯恐被他丢下。
“哈……”
一声尖利的冷笑在二人身后响起。
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跟他走,你会后悔的。”
她听见女子带着诅咒意味的预言,不禁心底一惊。
“你一定会后悔的。”
女子幽幽的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看见了一轮玉盘似的命月。
比今晚和凌准共赏的月亮还要圆,还要大。
空气里弥漫着桃花酒的甜香,桌下歪歪扭扭的躺了两个空酒坛。
“你醉了。”
崔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双颊酡红的她,“我就说了,你酒量不如我。”
他早已过了变声期,嗓音低沉而动听,眉眼间稚色尽褪,一言一行如清风明月般疏朗,进退有度。
只有在面对她时,还会有着罕见的孩子气。
他在成长,她自然也不甘落后。
如今的她脸颊不再是圆鼓鼓的,整张脸变得只有巴掌大小,眼角微挑,下巴微尖,勉强有了少女应有的模样。
“我没醉。”
她恨恨的瞪他一眼,端起杯中酒,挑衅似的一饮而尽。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崔异仰起头,望向天空。
她也晕乎乎的仰起头,跟着望了过去。
就是这一晃神的工夫,崔异便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掷到了一旁的小池塘里,鄙视道:“但凡是醉鬼,都喜欢逞强说自己还没醉。”
“你使诈!”
她不满的抱怨起来。
“好了。这酒的后劲很大,你再喝下去,只怕站都站不稳了,得爬着回房去。”
崔异的语气难得的温柔了几分,“你早点歇着吧,免得第二天起来头疼。”
她没有说什么。
只因真的应了‘后劲大’那句,脑袋里顷刻便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色也模糊起来。
“喂,爱哭包,小气鬼……”
他俯下身,唤了几声她的绰号,见她全无反应,便壮起胆子摇晃着她的肩膀,戏谑道:“快醒醒,我可扛不动你。”
被他这么有节奏的一摇一晃,她只觉越发的困,而他的臂弯和胸膛,在醉眼朦胧的她看来,竟像极了舒适软弹的被子和枕头。
于是她将脑袋搁在了枕头上,又抱着被子蹭了蹭。
“阿渊。”
他声音骤然变得暗哑低沉,破天荒的没有叫她的绰号。
月光穿过花枝,落在他半垂的眼帘上,投下了斑驳的碎影。
他僵在原地许久,突然用一只手揽过她的背,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定定的凝视她片刻,然后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许含章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情节?
就算是梦,也太离谱太狗血了吧?
然而更狗血的还在后头。
当崔异抬起头时,却变成了凌准的脸。
微黑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瞳,干净的笑容。
“许二。”
他含笑望着她,“从今天起,做我的枕头吧。”
说着顿了顿,低声道:“我也可以做你的被子。”
这下好了,枕头被子都有了,可以直接睡了。
等等,睡?睡!
许含章大惊,忙不迭的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跌进了一团柔软的物事里。
很柔,很软,很冰。
还有红黄相间的鳞片,以及一对毫无感情色彩的竖瞳。(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五章 宋家
(全本小说网,。)
既然大蛇都来了,那么驭蛇的女子也不会太远了。
这次许含章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蜜色的肌肤,狭长的眼,卷曲的乌发如流水般披散下来,没有挽髻,也没有佩戴任何簪钗,只在耳边挂了对羽毛做的大耳环,看着很是别致。
“我们去外头走走。”
女子挥手将蛇驱赶至一旁,笑盈盈的开口。
她的笑容有些古怪。
是很热情没错,却隐隐带着几分畏惧和厌恶。
这一走,就去了很多地方。
先是去了许含章的家乡,看到了那些被火烧得焦黑的尸体。
然后去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走过坟场,走过乱葬岗,走过苔藓密布的深谷,走过一具又一具被雨水泡得发胀的腐尸。
接着去了半坡。
那里有手舞足蹈的骷髅,还有一个白胡子飘飘的老头儿。
“痴儿,还不归去?”
老头儿用怜悯而疼惜的眼神看着她,同时用一本发黄的册子敲了下她的头。
但她没有醒过来,而是一脚踩空,掉进了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水潭里,紧接着口中传来一阵剧痛,似是被锐利的钩状物刺破了上颚。
许含章只觉身体一轻,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拽出水面,吧唧一声甩在了粗砺的土堆里。
“拿去红烧了。”
那人收起鱼竿,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是。”
马上就有家仆将她拾起,扔进了盛水的小木桶里。
“等等,红烧未免太残忍了。”
那人忽然大发善心,伸手把她捞出,温柔的说,“不如现烤了吧,记得多放点椒盐。”
“崔异,你这禽兽,我要杀了你!”
她愤怒的甩动着鱼尾,‘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
“很好,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崔异抹去脸上的水珠,不怒反笑,“既然你这么特别,那就一半红烧,一半现烤好了。”
“许二,许二……”
崔异忽然不见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凌准。
“他们说你是中了魇术,才会变成这样。不过你别怕,我已经问到了破解的法子。呸,呸呸……”
说着便朝她吐了几口分量十足的唾沫。
“你马上就能变回来了。”
吐完之后,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她,一脸‘快表扬我啊我又见义勇为了’的讨打表情。
“章儿,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正想甩起尾巴,恶狠狠的扇他一顿,他就消失不见了。
但见她的爹娘笑逐颜开的拉着她,来到正厅,“村口的二狗子来下聘了,给你送了八对足金打造的肥猪,可喜气了。”
什么?
二狗子?下聘?
许含章傻愣愣的捧起金猪。
嗯。成色不错,分量也够,看来二狗子家这回是下血本了。
“娘子,娘子!”
那只金猪忽然小嘴一张,口齿伶俐的说,“余娘子要上吊了,你快来看看啊!”
许含章唬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对上了宝珠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娘子,你可算醒了。”
宝珠松了一口气,一边手脚麻利的替她梳洗穿戴,一边噼里啪啦的说道:“天还没亮呢,就有人在外头踹门,说是姓宋,叫余娘子滚出去,有笔账要跟她算。”
“姓宋?难不成是她的夫家人?”
许含章眉尖一蹙。
因着这突发的事件,她瞬间就把梦里的内容忘了个干净。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是啊。”
宝珠用力的点头,“那一家子差不多都到齐了,就杵在咱们院里,一副横竖眉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