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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月亮的晚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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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那样做。

我必须走。

我看进镜子里,照出憔悴的容貌,眼睛通红,脸色极之青白。

半夜三更,不知怎么做,希望举步走进镜子里,通向极乐世界,永远不再出来。

正在这样想,忽然看到镜里有人向我招手。

寒毛直竖,尖叫起来。

直到有人伸手搭在我肩膀上,才知道镜中不是鬼。

是陈国维。

他醉得很厉害。

摇摇晃晃,用一只手指指着我,因无法瞄准我的鼻子,终于颓然放下手。

我不怕他,从来就没有怕过他。

我说:〃要我走,不必装神弄鬼,只是别忘记,这屋子有一半是我的,给我那一半,马上走。〃

这是我所应得的,作为他的女伴十年,才获得零星酬劳,他不至于为难我。

国维呆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知如何作答,他倒在各式各样的大衣上,顺手扯过一条玄狐披肩,遮住面孔。

我刚要走,听得他叫我,〃海湄,海湄。〃

〃什么事?〃

他在狐狸毛底下发出声音,〃我是否老了?〃

太诙谐了。

一时间我忘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仰面笑起来,但随即发觉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掩住嘴巴。

我也坐在床沿,因别处都有客人,无处可去。

夜深,气温低,又没开暖气,觉得冷,拣了件灰色貂皮披在身上。

只听得陈国维说:〃不要离开我。〃

我一怔。

接着他说:〃桂如,不要离开我。〃

桂如是邓三小姐的芳名。

醉酒的他忽然想起了她,原本应当使旁人感动,但是太迟了,她已年迈病逝,他也开始衰老萎琐,现在给人的感觉只是可笑。我转身。

〃海湄!〃

我开始发觉陈国维根本没有醉,他清楚得很。

〃明天我来找你,〃我说,〃与你把帐算清楚,记住,明日上午,你可别出去。〃

我又回到路上。

那时候,他们管那种女人叫马路天使。

我也是,开着车在路上到处荡。

雾渐渐浓,停车在山顶看夜景。

一直喜欢这山头下的灯光灿烂,十多岁时国维带我上来过好几次,每次都以为他会吻我,但没有。

真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

我把头搁在驾驶盘上,这里没有人看见,恐怕可以偷偷流一会儿眼泪。

有人轻轻弹我的车窗,这是谁,我抬起头。

是位年轻的警察,张望后座,张望我。

示意我摇下车窗。

〃你一个人?〃他问。

我点点头。

〃夜深了,小姐,回去吧。〃

真舍不得离开,我属于黑夜,只有它才会安抚我,小心翼翼护住我伤口。

警察先生欲语还休,终于说:〃小姐,凡事不要想太多。〃

他关心人,因为他还年轻,我牵动嘴角。

寒气越来越甚,我发动引擎,驶车落山。

这次把车停在酒店外。

下雨了。

水珠逗留在玻璃上,每当有别的车子经过,车头灯射过来,一亿一万粒水珠就闪出亮晶晶光芒,同天上星斗一模一样。

他的车要是出来,一定看得见我,再善忘也会记得我的车吧,他是下过功夫来的。

两个小时后,我看到他的黑色座驾转弯进酒店,车中只有一个人。

我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又过了很久,他自酒店出来,我隔着车窗,等他走近,心不禁忐忑。

待他接近,立刻发觉他不是他。

来人是酒店经理。

〃早。〃他说。第7章

天还没有亮,抑或已经亮了。

我推开小小车门,看到天边的月亮淡淡的正准备隐去。

〃朱先生仍没回来。〃酒店经理说。

我没有出声。

〃我知道很难,但是陈太太,你还是回去的好。〃

他们都关心我,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好人的。

〃我不能对老板有什么置评,否则饭碗堪虞,陈太太,你是聪明人,你当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噗,天破晓了。

〃看你在这里等真是难受。〃他长长叹口气。

我把车门关上。

天亮了,我要回去,否则便会化为灰烬。

家里聚会已散,一千平方米的地方似战场,女佣正在收拾。

我回房间,床已空下来。

佣人前来收拾残花。

〃不,〃我说,〃让它搁在那里。〃

每间房间找国维。

他在书房,大字般躺地上,胸前一滩紫红色迹子,不知是什么汁液,看上去像血。

十年前,他每天早上七时正起来,温习笔记,准备上庭。多少人说他是最好的,诡计多端,但不失大体。

我也希望可以对他说,国维,你还没有老,国维,差得远呢。

但我也已经失去柔情蜜意。

这种情形见怪不怪,叫他也不会醒,只得等。

等他打呵欠,伸懒腰,用热水敷脸,吸烟,咳嗽。

我说:〃把房子卖掉吧。〃

〃人住哪里?〃

〃再租新居。〃

〃哪来钱?〃

〃邓三小姐有留给你的。〃

〃起码还要等一个月才有现款到我手中。〃

〃那么大家等。〃

他沉默。

〃在这之前,未得我同意,请勿在屋内请客。〃

他苦笑,〃对不起,昨日是我四十七岁奇書qisuu網生辰,恕我放肆了一下。〃

我别转脸。

竟一点影子也没有,我比他更绝。

〃海湄,自此情况会有好转,我答应你——〃

〃街上有许许多多年轻的女孩,国维,记得吗,我们也相遇在街上。〃

〃谁说的?〃

〃是真的。我犯了事,由外婆替我找律师辩护,辗转介绍,甫到你写字楼门口,已碰到你。〃

他低头猛力吸烟,〃你还记得。〃

〃当然。永远记得我不是好孩子。〃

〃你只是没有机会。〃

〃还在为我辩护?〃

〃我总是关怀你的。〃

〃算了,国维。〃

〃你成年之后,要求越来越复杂,我无法再满足你。〃

忽然之间,他坦白起来,因为要分手,无所惧。

〃以前,一件小小的首饰,中午的问候电话,都能使你雀跃,后来你的眼神处处提醒我,像是在说,还有呢?海湄,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做不到,只好逃避。结果你终于要离开我。〃

他叹息一声,我麻木地坐着。

〃他是谁?〃国维问。

早三日我都会喜孜孜和盘托出,好使他知道,他不稀罕,可是有人重视我。

但今日一切已变。

我答:〃没有人。〃

国维说:〃也许,也许离开了我,你会再有新生活,你可以去上学,我替你补习——〃

我讶异地看着国维,他始终不肯让我长大,他不是没有爱过我,到此刻他还留恋于我的青春期,他只是不肯让我长大。

他不懂得如何爱一个成熟的女人。

我凝视他。

他有点兴奋:〃我终于说服你继母撤消控诉,这是我最得意的一件案子。〃

说服她,真不容易,她巴不得亲手把我钉死。陈国维的口才非同小可。

但继母受创,我也受创。她的伤会得好,我的伤不会痊愈。

国维越说越得意,〃海湄,当年你是那么漂亮,一头天然鬈发,象牙般肤色,嘴唇像花瓣……真的,绝无夸张。我马上站在你那边。你,白雪,她恶后。〃

〃国维,不要再说了。〃

〃不,海湄,从头到尾,你没同我说清楚,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你是知道的。〃

〃所有证供都由第二三署提出,你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我不出声。

〃十年了,还不肯对我说?〃

〃没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很简单。〃

〃事情并不简单。〃

〃超过十年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站起来。

〃海湄,你也一直在逃避我,是不是?这十年来,你不肯把真相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关系破败,这也是主要原因是不是?〃

〃国维,你的雄姿,何不到法庭去展览?〃

他拉住我,〃后来你对我疏远,故意在晚上活动,也是为这个结。〃

我提高声音,〃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是你的惯技。〃

〃把你的版本说出来。〃

〃让我走。〃

〃海湄,你看多少心理医生都没用。〃

我甩开他的手。

〃也许只有完全摆脱这件事,你才可以获得新生,我也是这件事的一部分,所以你也要离开我。〃

〃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不再爱我,陈国维,不要再推倭。〃

〃海湄,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归根结底,是什么引致我不再爱你?〃

我哈哈大笑,〃那还用说,当然是我的错,国维,贤的是你,错的是我,算了,不要再讨论下去。〃

〃海循,你不想接触现实。〃

〃让我去吧,反正已经太迟了,让我去吧。〃

国维看着我,〃这次我必不放过你,你一定要说出来。〃

他没有适可而止。

我呆着面孔。

那时父亲也是这样,要逼我开口说话,他把我拖到书房去,指着我,问我为何眼光怨毒,〃你心中恨谁,说呀,说呀。〃

几次三番,我对牢镜子研究,并不觉得双眼有什么不对,既然生父不悦,就不再看向他。

那也不行,仍然挨骂,〃你不看我?吃我住我,不看住我?〃

他变得似一个老妇,嗜苏怨怼,责骂我已成为他每日之消遣,无此不欢。

通常继母都站在一角,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像是明察秋毫,又像是事不关己,但实际上她在享受,享受每一分钟。

住不下去了,我同自己说,住不下去了。

打十二岁开始,就想离家出走。

走,走到什么地方去?

多希望可以快快长大,自学校出来赚钱,走得有多么远就多么远。

十二岁开始就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家。

也梦见过母亲来接我,梦总归是梦,渐渐梦境变为母亲持刀刺向我,害我的,不是她,还有谁。

继母对亲戚说:〃我怎么劝呢,哎呀,他那个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也真亏得他女儿忍他,不简单。女孩子不要紧,长大嫁出去也就没事,父母再疼,也不能待家中一辈子。〃

然后详细地、绘形绘色地把父亲对女儿的痛骂体罚告诉亲戚。

他们渐渐都不上我们家了。

从头到尾,继母的小手指尾都没碰过我,她做得真好。

恨她?并不。

像父亲一样,我们只恨一个人。她身上背着这许多诅咒,终于满足我们的愿望,撒手西去。

我对国维说:〃改天吧,改天我告诉你。〃口气如对周博士一样。

〃海湄,你无可救药。〃

〃你到现时才知道,我以为你十年前就明白。〃

〃你的脾气仍没有变,誓不低头,哎?〃

是,道气一泄,便一败涂地。

〃我们今早说的话,已比过去三年为多,〃我说,〃至于你要的答案,我不会给你。〃

〃你一日不释我心中之疑,我一日不放你走。〃国维认真地说。

我大笑起来。

〃你不出去?〃他问。

去哪里?天长地久,谁陪我?

我也问他:〃你也不出去?〃

他搔搔头皮,〃我也无处可去。〃

我苦笑。

〃海湄,你放心,我就快有钱了,我不会亏待你。〃

〃我不要那个。〃

〃你不需要做得像小说中纯洁的女主角,我唯一可给你的,也不过是钱。〃

他无法给我感情。

多少次,在街头看到年轻人手持鲜红玫瑰花匆匆赶路,会得驻足呆视,感动得双目润湿。这花不见得是送给他老母的吧,当然是去奉献给一个扣住他心弦的女孩,情深款款,见花如见人。

渴望太久,一旦有人付诸行动,震荡感难以形容。

多么可怜与幼稚。

经过这么多,情操还如小女孩,还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国维问:〃要不要我出去才舒服?〃

〃不,不必体贴,这里总还容得下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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