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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做调整。要不你给我,我先做一个你看着。”
欧阳端觉得那一侧身体几乎麻成了一块木头,僵硬地点点头,把手中的两个蓝色泥条推到一旁。
刺绣绣的多了,顾明月的手指十分灵活,拿起一个蓝色泥条,很快就做出一个肚儿饱满的小花瓶:“我们还可以拿多余的白色泥做成祥瑞符号,粘在瓶身做装饰。”
贴一个小小的云纹符到瓶肚儿,顾明月把小花瓶推到欧阳端的正面:“瞧瞧,很像吧。你试一个。”
顾熠已经搓好两个苹果球儿,这时也被姐姐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非常给面子的惊叹一声:“姐姐,你做的花瓶真像,还很好看。”
“还是我家熠儿有眼光”,顾明月笑道,然后看向欧阳端:“你试试看啊。”
欧阳端只觉全身都紧绷绷的,各种不在状态,沉默片刻,抬头道:“你做得很好,我不会。”
顾明月打量他一眼,心想这个人从来到她家,就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她说话呢这人的回答也很简洁。
难道是不喜欢自己?
顾明月捏着下巴,又看了脸色更黑的欧阳端,心想或许是因为父亲想让他学了功夫后保护她一个小女子,这人觉得屈才?
可看他也不像那种自己高才的人啊!顾明月摇摇头,决定如果欧阳端真是学武的料子,他要有什么投身军队杀敌建功的理想,也不是不可以放他走的。
只是因为紧张而显得脸色紧绷的欧阳端不知道,顾明月把他这脸色看成了黑脸。
沉吟片刻,顾明月笑道:“你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熠儿,来,我们一起把这另一个花瓶做出来。”
顾熠当然忙不迭地答应,小孩子对于这种体现创造力的手工总有一股成人不能理解的热情。
欧阳端低下头,不知为何有一瞬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他置在膝上的手一翻,桌面上精致逼真的小花瓶在另外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消失了。
回到房间,欧阳端看着手中的小花瓶苦笑,逃难路上跟着一个老乞丐学的这一手,他在饿得走不动路时也没有使用过,想不到竟然用在了偷一个泥巴花瓶上。
欧阳端刚拿起话本儿没看一会,就听见外面三人找小花瓶的声音。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再做一个”,她最后这么说。
顾熠仍在锲而不舍地追问:“地上哪里都没有,也没有被踩扁,能去哪儿啊?”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有你找的这功夫,两个花瓶也做出来了。”
欧阳端蓦然觉得她可能猜到,那花瓶是被他拿走了。
跟着响起的是姐姐的声音:“或许是土地爷看着喜欢,吸到土里去了。”欧阳端的脸色更红,姐姐肯定知道是他,他的这手艺,姐姐是知道的。
欧阳山也听到了外面的话,便道:“外面找什么呢,你过去帮忙找找。”
欧阳端摇头:“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勇气出去,只好转移话题:“爹,过两天开始建屋时,你真的要一个人搬到村西边去看着?要不我跟顾叔说说,晚上和你去作伴。”
欧阳山摇摇头:“顾兄弟救我们一家,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学功夫保护明月,你的伤口过两天也就差不多了,还是把心用到学功夫上。晚上住在这里,也帮顾家看看房子。又有双拐,那边爹一个人住就使得。”
欧阳端默然点头。
吃过晚饭,欧阳薇帮着顾氏洗好碗筷,便趁这个没事儿的空荡把弟弟叫了出来。
姐弟两个走到屋墙背面,欧阳薇问道:“阿端,我问你,明月捏得那个泥巴花瓶是不是你拿了?”
姐姐这一问在意料之中,欧阳端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嗯”。
“你为什么要偷拿?”欧阳薇有些生气,泥巴花瓶虽然不是贵重东西,但他们一家都快活不下去了,父亲也不让弟弟向别人的银子伸手。
谁知道她弟弟,竟也有眼皮子这么浅的时候,一个泥巴花瓶也要偷偷拿:“你如果想要,跟明月说一声,她肯定会给你的。你说这事儿要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你啊?”
欧阳端沉默,在姐姐的再三追问下,才吐言道:“我喜欢。”
这么一句话,好险没把欧阳姐姐气得吐出一口鲜血:“以后不要在这样做了,被爹知道,就是你只是拿一根针,也会把你的手打断的。你说你,好好的,跟那老乞丐学这么个手艺做什么?”
欧阳端又嗯了一声,随后道:“姐,没事的话我就回房间了。”
“别忙”,欧阳薇伸手拉住弟弟,“你那的话本借我一本看看。”
“不借”,欧阳端回答得十分干脆,转身便走。
“哼”,欧阳薇气笑了,“你不借我还不能去跟明月借?”
三天后老者带着弟子们和工人们再次来到顾家,彼时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想必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
顾氏什么也没说,带着女儿和欧阳薇进了厨房,一刻钟内给他们做了顿简单的早餐。
全部人都能吃上是不可能的,但已经足够这人天不亮就出发的人心中温暖。
老者从包袱里掏出一组精致的鼓乐陶俑,放到桌子上,笑呵呵道:“丫头,老头子亲手做的,送给你补个见面礼。来瞧瞧喜欢不喜欢?”
鼓乐陶勇憨态可掬神情毕肖,这些陶俑手中拿的基本上都是管状乐器,微风吹来,就会有悦耳的声音响起,十分神奇。
现场众人,除了老者的十几个弟子,无一不面露惊异之色。
顾明月自然喜欢,她拿起一个女陶俑,朝她手中的埙轻吹一口气,随即就响起低沉的类似埙的声音。
“老爷子,真谢谢你,我很喜欢”,顾明月笑着看向老者。
“丫头喜欢就好”,老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绽开,其他的先不说,单这个丫头的性子,就十分对他的胃口。
开始造房之后,顾家就冷清起来。
欧阳山跟顾攀说了他要搬到村西去看着那些建房用的材料,顾攀一开始并不同意,想再过半个月等他骨头长合起来再说,却经不住欧阳山的再三请求。
顾攀心里明白,这汉子因为只吃喝却不能做活报答而愧疚,其实这事若搁在他身上,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旁人的无偿帮助。
太多的帮助,对于将尊严看得很重的人来说,是一种令人难熬的施舍。
所以西边建房的地基刚开始打,各种材料还未备齐全时,欧阳山就已经搬了过去。
而顾氏夫妻两个,又都常常一大早便起来去建房处忙碌,欧阳薇也会跟过去打会儿下手。
每当顾明月起来时,家里就经常只有坐在院子里看话本的欧阳端。
上午下午天热的时候,即使欧阳薇要去帮忙,顾氏也都会把她赶回家来。
顾明月便在每天上午放松眼睛的时候,教她一两种针法。
欧阳薇并非如她说的手笨,几天下来绣出来的复杂花朵就有了几分样子。
这几天之内,春暖来了顾家三四次。
她虽然那天说得大胆,但真和欧阳端正面相对时,又搅着帕子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次两次欧阳端或许察觉不到,三次四次他就感觉不对劲儿了。
不想再和那个可能过来找她和姐姐闲话的女子撞见,这天刚吃过早饭,欧阳端就拿着书回房去了。
他的伤口已经结成痂要慢慢脱落了,回到房间便放下书小心地做拉伸动作。
果然不过片刻,院子里就响起那个女子热情洋溢的声音:“小薇姐,翩翩在刺绣呢?”
“嗯”,欧阳薇一边拿着绣绷绣花一边点头,道:“翩翩她每天都这样,早中晚玩的时间很少。”
越来越熟悉,欧阳薇两天前就喊明月为翩翩了。
春暖笑道:“我现在也是这样,跟翩翩学刺绣之前,还要帮我娘做家务,现在家里什么事儿都不让我动手,只让我轻轻松松地刺绣。如今我一天就能绣出一条上等帕子呢。”
“真的啊?”欧阳薇看看自己手里的刺绣,称赞道:“春暖,你手真快,我一条帕子要绣三四天,而且绣得还不那么好看。”
“熟练了就好”,春暖摆手,“小薇姐,你以后如果要卖刺绣,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我们都是去帝京的白泉绣庄卖,他们那里给的价格最好最公道,而且他家的绣线绣布也很不错,卖了刺绣后正好可以把需要的东西买齐备。”
欧阳薇笑道:“谢谢你春暖”。
这个女孩子挺不错的,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顾家村的姑娘她也认识好几个,不过她们大多数都看不起她逃难过来的身份,说话也少。
只有这个春暖,每次都会和她聊很多,且都是真诚之言,欧阳薇对她印象不错。
又闲聊两句,春暖便有些心不在焉,片刻后终是问道:“小薇姐,怎么没见你弟弟啊?他腿好了,去工地帮忙了?”
欧阳薇并没有多想:“他在房里,估计又看书呢。”
“欧阳大哥这么用功啊”,春暖心底更热,这样再跟爹娘提起,只对方是读书人这一点,他们就不会反对的吧。
“什么啊”,欧阳薇噗嗤一笑,“他看的都是些话本儿,这可不是用功。”
春暖脸上有些失望,随即笑着摆手:“我就认十几个字,连话本儿都看不懂。”
欧阳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摇摇头,一笑:“我也没认几个,不过咱们也不去做官,识得自己的名字就够了。”
春暖点头,又闲谈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欧阳薇把人送出门,回来拿起绣绷,就暗笑自己多想,自家逃难来到这边,虽然顾叔没要他们签卖身契,可也是半个非自由身,有哪个姑娘会看上这样的家庭?
更何况,那个郑春暖,据说她家里的生活在村子里算是富足的,她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也算是家中的娇娇女了,她恐怕更不可能是相中了阿端。
不期然的,欧阳薇想到了那个曾经定过亲的未婚夫,初定亲时这人的话不多却句句暖人心,没想到,她家被逼得变卖全部家产时,他家第二天就让媒人过来退了亲。
想到这些,欧阳薇的心情有些低落,她看着手中红艳的石榴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做出来的事却不如素不相识的顾家。
她轻叹口气,放下绣绷去了厨房,准备沏一杯蜂蜜花茶给翩翩送过去。
顾家村晴光朗朗,广阔的海面上却卷起风云。
林弛身着淡青锦衣,背手站在甲板上,看着海边黑沉沉的天空,不由得想这场雨会不会下到他们村里。
离家两个多月了,不知道弟弟妹妹可把家里的门面支撑好了?还有明月,她现在过得可好。
这两个多月,他跟着张家的商船走过两个国家,凭着在帝京里收购的那些价格低廉的生丝茶叶胭脂水粉,林弛赚回两斛夜明珠一斛香料。
把这些东西贩卖回去,他可净赚一万两银子。
在此之前,林弛从没有想过,他这一生还能赚这么多钱?
这些机遇和光明坦途的未来,都是她带给他的。
想起那天拥挤的船舱里,明月为他做出来的花蜜茶想办法卖出去的模样,林弛本来担忧家里状况的心中有了几分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