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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外面渐渐西落的太阳,秦由决定立即断了和顾家的联系。
虽然他觉得那丫头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也不能拿秦家一族冒险,必须摘干净。
“怎么摘?”晚上,秦由跟妻子说起此事,秦大夫人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难道不能是那穆蕴真有本事,他一城一城地收回来就是通敌?事情还没有定论,老爷何必如此不顾情面?”
“夫人,你怎知其中利害”,秦由摇头,“我想做这种小人行径吗?有些人想说有就必须有。如果我没有重入朝堂身居高位,危险还低些。可是现在我这个议事大臣的位置还没坐稳,就出现家中干亲通敌之事,这么大一个把柄,谁舍得不抓?”
见夫人不说话,秦由叹口气:“不是为夫怕事,实在是这个罪名太大了…到时顾家如果真出事,我们也好在暗中帮一把。”
“你不能找人活动一下?”秦大夫人相信自己的两个孩子是翩翩带来的好运,心里一直很喜这丫头,此时明知她有可能陷入麻烦还毫不留情地踢开,她做不来。
“我们家能和王家比吗?”秦由说道,“夫人,年前帝京多少官员一夕被抄,杀头,流放,都是王家在清除那些依附于康九廷又不投向他们的官员。我们家有些根基,杀头不可能,但万一抄家流放,我秦家几世之泽就要斩在我手里了。”
“…那如何摘干净,谁都知道母亲对认下的干孙女很好”,秦大夫人终于妥协。
“现成的理由”,秦由说道,“当初那丫头和穆蕴定亲,母亲不同意还郁郁了许多天,之后也不见翩翩再上门来过。明日家里设宴,你把咱们两家因为小姑娘定亲的事不再怎么往来的话放出去便好。母亲并没有带她参加过谁家的宴,只是家里的宴上旁人见过几次,有这话不怕旁人不信。”
秦大夫人点点头。
然而秦由怎么也没想到,半个月后,被查出问题来的竟是王相和。
离国君主和浑不耶的指认,离国派来那位支大人遗留下来的两封信,一切都指向王相和。
皇帝当即下令抄家,果不其然,御林军在王相和的书房搜出十几封可疑信件。
一日之内,四百族众的王家人填满了大理寺的刑狱。
元宵佳节后,皇帝与议事处共同拟定了审理王相和罪名的官员。
朝中与王相和相关的官员不少,一时间风声鹤唳遍布朝堂。
当初康九廷下台是因为贪污,这种罪名不那么敏感,且要讲究实据,惶恐的都是些真正做过什么的官员。
而通敌叛国,只要是和犯罪者有一点关系的人,都有可能被牵连上。
因此元宵佳节后的朝堂颇有些惴惴,大臣们都不敢随意说话。
刘谱很满意,觉得他撤相的圣旨终于是时机掰下来了,但是节后第一天早朝他就被臣子们泼了瓢冷水。
以议事处赵广成为首,七八名官员都推拒斩获大功劳的穆蕴为相。
赵广成退下去后,曾在礼部任职的文明立即奏表,洋洋洒洒几百字,都是以穆蕴的才能和人品可堪为相的实据。
刘谱一摔折子,有他这么窝心的皇上吗?
“历来相位都是年过而立的老官担任,穆爱卿资历尚浅,恐担不得担任”,他摆手说道,“此事再议。”
穆蕴只在帝京第二日早朝时到朝堂上复了命,被赏个吏部小官就没再进过朝堂。
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急,每天点过卯便去找翩翩。
如今好几处势力他都在转明,宰辅之位早已在他掌心,拜相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三天后,推举穆蕴为相的官员人数已经过半。
秦由站在百官前排,见此情势心惊不已,竟然…竟然有一半官员都已被穆蕴收到手下,加上他从北省一路而来带的那么多兵,谁还能阻止他拜相?
虽然那些兵不过两三万,一还朝就被打散分到江北、滇南、岳东三个大营去了,但是穆蕴在那些士兵心中的核心影响不可能一时间消除啊。
秦由很后悔,后悔自己太明智了。
248 指桑
百官们似乎都不在意的样子,下朝后,大部分人都是神情轻松地说笑着走了,只是在内心他们却是非常震撼的,尤其是没有受到王相和牵连的王派官员。
说保住他们就能保住他们,以往那个众人瞧不起的穆蕴究竟有多大的实力!
恐怕康九廷王相和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帝再压着不同意又能怎样,等大部分官员都推穆蕴为相,皇帝说一百句不同意也不行。
言语间嘲讽过穆蕴的,心里忐忑地抓耳挠腮。
没有和穆蕴打过交道的,都在想办法争取拉近关系。
一大早春雨淅沥。
穆蕴用过早餐,拿起丫鬟递上来的锦帕擦了擦手,起身出门,门口的丫鬟恭敬地双手托着一柄暗红色油纸伞。
穆蕴接过来,油纸伞打开的声音终于打破餐室的沉默。
丫鬟们不由暗暗松一口气。
爷看起来虽然心情不错的样子,但从起床到用餐都没有怎么说话,众人不害怕,却难免觉得有些压抑。
“二爷”,穆蕴走出大门,正要收伞上车,一个三十不到的男子谄媚地笑着凑上来,身旁跟着个更谄媚的帮忙撑伞的仆人。
穆蕴看了此人一眼,没有说话。
男子接着道:“二爷下着雨还要出门,呵呵,小人那里今儿有一场歌舞宴,二爷可有兴趣赏光?”
男子名叫穆光国,是户部的从五品员外郎,不学无术专精吃喝玩乐,拍对了穆重的马屁才得了户部员外郎这个闲职。
穆重被罢之后,他一直想找个新的大靠山,因为他这个官职就是吃闲饭干拿俸禄,当初康九廷收拾穆家,根本没将他当成一回事儿。
于是穆光国这个小人物就安安稳稳地到现在,还多养了两个小美人儿。
眼看着朝廷局势要有大变,将来掌权的还很有可能是他族叔,穆光国毫不犹豫地率先蹦出来拉关系。
穆蕴一句话没说,掀开车帘登车。
穆辰穆巳早就穿着蓑衣在旁边等着,见此也都利落地坐上车辕,挥鞭赶车离去。
“二爷,以前…”穆光国跟着马车快走了两步,被车轮子甩出的水溅一脸也毫不在意,“以前是小侄多有得罪,您有空了一定要赏个光,给小侄一个赔罪的机会。”
“大爷,大爷,快打住伞”,仆人忙追着把伞给自家主子撑在头顶,“穆二爷兴许有事,咱们选个天气好的日子再来。”
“天气好的日子还轮到咱们来?”穆光国说道,“趁着二爷还未真正显达起来拉好关系才显得真诚,到时候你想锦上添花,人家也得稀罕。”
“那怎么办”,仆人有些不理解,自家大爷也没什么远大理想,这闲官坐着好坏也没谁搭理,用得着找这么大一座靠山吗?
看清仆人脸上的不理解,穆光国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你懂什么?没听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吗?回去,给爷参考着挑一个国色天香的尤物出来。明天再来,直接带着美人儿来。”
雨丝下,穆重看着显得分外萧瑟凄厉的庭院,脸上愁容不散,两个穆府的老管事拿着账本进来:“老爷…”
“把那件黄花梨的书桌抬出去卖了吧”,穆重直接说道,摆手:“以后银子不凑手,不用过来请示,能卖的都抬出去卖。”
“是,老爷”,年纪稍长的老管事低头,欲言又止,“老爷,二少爷如今有飞腾之势,不如小的去求二少爷周济周济咱们府里。”
穆重闻言,脸上显露出恨不得掐死那个逆子的神情,片刻后又奇异地褪去,恢复平静:“有机会请他到家里坐坐。”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劝阻声:“三爷,老爷不让您过来,您就在书房好好读书吧。”
“爹,爹,给我银子”,穆茗脸色苍白,推开下人大声嚷嚷:“你因为一点流言就把我娘赶走,现在还想磨死我和四弟吗?我要银子!”
穆重脸色铁青,他也是在顾幽雁走后才得知三儿子对一种毒药上瘾的事情,而那种毒又很难买到,一点就需要十几两银子。
“不成器的东西”,穆重冷哼,当初顾幽雁天天拿着他的帖子请御医,为的就是给老三戒这个毒瘾吧!天天治还是这副鬼样子,果然是贱女人生的。
本来对顾幽雁的愧疚和思念这几天早被三儿子给气没了,穆重突然想起来发妻,心中打了个冷颤,忙挥手道:“拉出去绑起来,再让他跑出来,仔细你们的皮。”
穆茗怎么可能老实下去,书房这边顿时闹腾起来。
“四爷”,远处一株树下,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撑着伞给穆荃遮住犹透寒意的雨丝,“别看了,咱回去好好读书吧,您一定能让咱府上再次兴旺起来的。”
刚刚九岁的四爷以前是个小胖墩,没心没肺只知吃喝玩乐,夫人被赶出去后,三爷又成那个样子,有次甚至吓得四爷连烧两天,如今四爷瘦得连脸上的颧骨都凸显出来了。
小丫鬟五年前就开始照顾四爷,四爷虽然不懂事的时候居多,对她们却是还不错的,此时看着越发低闷的四爷,她心疼不已。
穆荃静静地看着书房方向,直到三哥被一群力壮的婆子拿绳子捆起来抬走,他才转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以前,穆荃总是嘲笑死了娘又被爹赶走的二哥,从没想过他和三哥也会落到这种处境。
想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父亲赶走的母亲,穆荃眼眶发红,紧握双拳,他一定要勤奋读书,把母亲找回来,赶走父亲。
回到小书房,小丫鬟伺候着穆荃换下被雨丝沾潮的衣服,刚挂好潮衣转头就见四爷双手捧着小小的玉狮子摆件在发呆。
玉狮子摆件雕刻得非常精致,一刻一划均显示出无上雕工,小狮子前蹄下踏着一个镂空球,球里还套着两个小球,它微昂着脑袋,傲慢姿态尽显。
想起前天听到的两个老嬷嬷的闲话,小丫鬟低下了脑袋。
小狮子其实是先夫人的嫁妆,先夫人的外祖父只是朝廷中的一个小官,却很会经营店铺,据说先夫人嫁到穆府的时候,光她外祖父母的添妆就有二十六抬。
然而这些东西,在先夫人亡故后,大多数都被现今这个夫人占了。
三爷四爷从小得到的小玩意儿,十之*都是先夫人嫁妆里的东西。
而夫人呢,一介小官吏之女挤走了先夫人光明正大地入主穆家,不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偷人?
以后四爷长大了,得知这些,他该如何自处啊。
小丫鬟越想越心疼,走过去低声道:“四爷,这个小狮子是夫人送您的生辰礼,让奴婢收起来吧,免得摔坏了。”
自从夫人被送走,四爷只开始那两个月闹来闹去的,后来便是尤其的懂事,她们这些丫鬟劝说的也会听。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小丫鬟真是把他当亲弟弟疼了。
穆荃珍惜地摸了摸玉狮子,双手送到小丫鬟手中:“好好收着”。
“哎”,小丫鬟施礼,转身后却忍不住擦擦眼睛。
穆荃打开书本,一字一字默读起来。
一街之隔的穆家族长院子里却显得有些热闹。
“老爷,你看看我这几个娘家侄女儿怎么样?”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