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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月道:“那好,下月二十管事大叔派人去花叶县青河镇顾家村我家取便好,至于价钱,等见了成品再谈不迟。”
管事心中暗赞这姑娘言谈,拱手谢了,又道:“不知姑娘可否还绣成那种正反不一样的绣品?”不用问他也知道那种绣品必定耗时耗力。
顾明月看了眼这位管事旁边好几个仍没走的人,想了想道:“那是双面异色绣,很耗费精力,您要得急,恐不能绣大幅。再者,双面异色绣我每年只会绣三幅。”
最后两句话是对旁边等着的人说的。
“无妨无妨”,管事呵呵笑道:“只要精致,我们做个桌屏也使的。不过,姑娘也不可绣太小了,毕竟也要和桌子相配的。”
说到这里,他暗思一番,便又道:“不若我明日带人把绣布和绣线一应使用给姑娘送去如何?”
这也省了自己的事,顾明月便点头道:“可以。”
见他们这边谈妥,另一个富商模样的人便先开口道:“在下姓张,一向有船往来南海与帝京之间,可否请姑娘也绣一副精品,何物不拘,只要双面异色精美就好。在下要的不急,姑娘也尽可慢慢绣,绣布绣线我也提供。我愿以三千两金购得姑娘绣出的成品。”
一语落,从不以金钱为意的顾明月也不由抽口凉气。
她仔细打量这人,四十左右年纪,身材略微发福,然一应穿着佩戴都透出一股福气,两手带了四五个玉扳指。
再想到人是走海船的,顾明月释然,且他的条件宽松,钱又给得那么多,便想点头。
顾攀却难免心下存疑,在女儿点头前开口道:“不知兄弟姓名,家住何处?”
这样大手,若非真有钱便是骗子了。
不待富商回答,管事就笑道:“老哥放心,这位便是帝京四富中最富那家的张叔和张老爷,他家走南海的船可有上百艘呢。想张老爷买姑娘的绣品,是要卖到海外诸国呢。”
张叔和也笑道:“老哥但请放心,若不然,明日我一并把一千金捎过去作为定金。”
顾攀闻言放下心来,他向来就是憨厚的性子,便摆手道:“这可不必,我闺女也不定哪日能给你绣好,银钱先不必谈。”
张叔和哈哈大笑:“付定金也是应该的,老哥不必推辞”,说完端起一杯茶敬了。
而另外几人,见这两个大头都谈妥了,然在张大福出那么钱之后却不好意思开口,本来他们也只为凑这两人趣而来的,当下便一同说笑起来。
大伯大伯娘以及顾秀梨姐妹,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再想不到翩翩绣出来的东西能被这些富贵之人看上,四富之中的张大富啊,听说他们家的马桶都是金子做的,还有侍郎府的管事,连张大富都敬着,这又得是多大官人家出来的?
一直到双方人走出茶楼分别,大伯娘都晕晕乎乎如在梦中。
看着已近酉时,顾攀便直接叫了辆马车,一家人坐上向城西而去。
大伯娘咽了好几次口水,才说道:“他爹,咱们顾家这是要起来了?”
她这么说不免有些私心,是希望翩翩能把那绣技教给自家两个女儿。
顾柏倒是早就平复下心情,听到这话瞪了自家婆娘一眼,只笑道:“翩翩如此出息,是我们顾家之福。”
大伯娘手指搅着衣襟,却不好再开口说话,虽她一向直爽大方,今日也不免被那多钱冲昏头脑。
顾氏明白大嫂的心思,心中倒也没怨,谁都不可能不对这么多的银子动心,然而她却也没在这个时候说话。
向来活泼的顾秀水,这时颇有些干涩道:“翩翩,回家去我能跟你学绣技吗?”
且不说要学顾绣必须拜师,这样的绣技没有七八年也不能学成,顾明月想想便道:“你和梨梨姐没事可以去我家一起做绣活,我教你们一些针法不妨的。”
针法在妈妈那里已经发展了一千多年,细数下来不下百种,妈妈精研的苏粤京汴晋汉诸家,她都跟着了解过,所以找出十几种针法教给姐妹根本不成问题。
大伯娘虽起了心思,却并没有追问她如何习得,也没有倚长辈之势逼迫,更未起夺她银子的心,顾明月才会这样说。
一听如此,顾秀梨和顾秀水皆面带喜色:“谢谢你了翩翩。”
大伯娘脸上也是喜色满面,那双面异色绣一看便是秘技,现在侄女儿愿意教给两个女儿针法,那以后就也不愁绣出新鲜东西了。
当下她拉住侄女儿的手满口夸赞,直说得大伯不满意地咳嗽一声:“你渴不渴?”
“渴什么?”大伯娘高兴道:“再说一年也不渴,日后梨梨和水水跟翩翩学得好针法,她们二人就有靠了,我现在就像喝了几大碗酸梅汤一样。”
一番话下来,车里人都笑了。
到租房处接顾焕时,他已经把水车拆分成好几份打包好等着了。
顾攀和顾柏以及顾焕,三人一趟就把所有的东西提出来送到马车上。
见人果真利利落落地走了,那妇人跟出来,倚在门边少不得说了许多风凉话。
大伯母心情好得很,现在根本不把这妇人看在眼里,三个大男人更是懒得搭理这妇人,一家人连个眼神都没留下就让赶车师傅把车赶到码头处。
码头边,林弛已经拎着个青布包袱等了一会儿,见顾家人过来,忙就接过去,帮着他们把东西都拿上船,这才把手中包袱交给顾柏:“大伯,麻烦你了,再转告家里弟妹,半个月后我就回去看他们。”
顾柏笑着答应了。
林弛和顾焕招呼两句,忍住和明月说话的冲动,便下船和顾家人作别。
到家时,天色已经泛蓝。
此时热气微收,村里许多人都在外面吹风凉快,看见他们这一大家,便纷纷打招呼。
这些人也都是闲话,却大多是问顾焕的。
还有不少人话里话外是嘲笑他丢了好差事,不跟着徐大手不好找活云云。
顾焕一律听着,半点不在意。
大伯却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径到家,便对儿子道:“今后给我老老实实的,你妹妹出嫁这些一应家具都是你打的,到时人见了不愁没人找你做木活儿。”
顾焕嘻嘻笑道:“爹,我有个更好的扬名法子。”
大伯一瞪眼,训道:“别整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踏踏实实做活才是正经。”
这时顾老太太听声音接出来,笑眯眯地拉住大孙子,枯燥地手在头脸上一通抚摸,心疼道:“才出去多久就瘦成这个样子”,又转头说儿子道:“你哪不满意的,一进门就对焕子这么冷言冷语的?”
说着也不看儿子,拉住孙子便朝厨房走去,“走走,奶奶给我们焕子剩着好些煮肉呢,保管又香又烂。”
“还是奶奶疼我”,顾焕笑跟着奶奶进了厨房。
顾秀水一路上也反应过来,恢复活泼本性,这时便跟着跑进厨房道:“奶奶就是偏心,爹才割二斤的煮肉,倒留了一半给你,每天都要在锅里煮一煮,就等着你回来吃呢,已经有三四天了,不烂才怪呢。”
“给你一块,别整天嚷着我偏心了”,顾老太太捞几块稣烂的煮肉放到碗里递给孙子,让他坐下吃,这才又捞一块到碗中推给小孙女,说道:“哪天你不蹭一块吃,你哥在外面吃多少苦,你倒还不满意。”
顾秀水笑着说了声“奶奶也疼水水”,便坐在桌子边吃起来。
虽是简单的煮肉,却滋味入透,咸香软烂,美味无比。
顾焕夹了一块给奶奶,说道:“您也吃,这个能咬动。”
顾老太太满面笑地吃了,连连道:“焕子吃焕子吃,奶奶早吃过了。”
说话间大伯娘洗好手脸进厨房来做饭,顾老太太道:“我已做好了,叫梨梨和她爹过来吃饭吧。”
顾秀水道:“厨房里热,咱去外面吃吧。”
大伯本就在院子里,厨房里的话听得很清楚,这便走过来搬桌子。
大伯娘喊声了大女儿,便过去灶间盛饭。
顾焕则去搬凳子,顾秀水就凑到奶奶跟前道:“奶奶,翩翩现在可厉害呢,一副绣品,还没绣出来呢,人家都要花三千两金子买,是三千两,是金子啊。”
顾老太太听得眉头一挑,说道:“别是碰到什么骗子了吧?”
一旁大伯娘端着饭碗往外去,正听见这话,便道:“娘,可是真的呢。那人还是帝京最有钱的那个张大富,叫什么张叔和的,说了明天就送绣布绣线过来。还有个大官府上的管事,也要烦翩翩做刺绣。”
顾秀水点头,顾老太太有些不可置信:“她绣的什么东西能那么得人看重。”
顾秀水正要回答,收拾一番过来帮着端饭的顾秀梨也忍不住坐过来道:“奶奶,你没看见,翩翩绣的那么巴掌大一块儿,就在人家医馆抵了上百两的药钱呢?”
顾老太太问:“怎么又扯上医馆了,谁不得劲了?”
大伯娘把最后两碗饭端出去,说道:“梨梨水水,你们两个把菜端出来,在外面凉凉快快儿的慢慢和你们奶奶说。”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说,大伯喝着小酒儿,时而纠正补充两句。
顾老太太听得心肝一颤一颤的,当听到那孙女儿出头管闲事时,不由就道:“这都是你二叔二婶儿纵的,咱们这样小老百姓能惹起谁,亏的是最后没出事。”
大伯就道:“我们都看着呢,出不了事。”
顾秀水便接着往下说,顾老太太的脸色也慢慢地由阴变晴,听完了不住地念:“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又问道:“翩翩这么好的绣技,倒是哪里学的?”
顾秀水道:“管她哪里学的呢,她已经答应我们,以后要教我和姐姐针法的,到时候我们不去什么绣庄也能挣很多钱了。”
顾秀梨道:“我们现学针法,也是不能和翩翩比的,她能绣出那种双面异色绣,才是厉害的地方。”
顾焕看了妹子一眼,反着筷子敲敲桌面道:“你们两个可别不知足,学会些针法还不比一般人绣出来的东西强多了。翩翩不教的,你们别耍心眼子。”
顾秀梨有些委屈,说道:“瞧哥说的,针法什么都是她的东西,我们还能逼她教不成?”
顾秀水支持姐姐,“就是,可如果我们和她一起做绣活看会了,就怨不着我们了。”
顾焕嗤笑道:“行,那样是你们本事。”
顾老太太说道:“一家人别说那两家话,咱家就你们姐妹六个,虽不是一个爹娘,但跟亲姊妹有什么差的?不过翩翩肯教你们针法,你们也得领她这个情。”
顾秀水和顾秀梨称是。
吃过晚饭又闲话一阵,一家人才收拾去睡了。
顾焕见父母房里的灯息了,这才出门朝族长概大伯家走去。
本来他想让爹跟他一起去概大伯家说说摇柄水车的事,可听了他爹的话,他就知道,他爹难相信他,除非把实绩摆到眼前。
这样一来,顾焕暗思,索性自己去找概大伯,若能让全村人见证摇柄水车的轻松便利,他的水车就不愁出路了。
村里他可以免费提供一辆,可谁家没个亲戚呢。
这一辆水车成本通算下来是十八两银,翩翩借给他的一百两现在还有八十两,尽够做几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