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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光影中浮沉漾动,渐渐有了支离破碎的势态,映得嬿婉姣好的面庞也有了几分碎玉般的暗影。
澜翠颇为担心道:“皇上这几日日日都去看望嘉贵人,听进忠的口风,皇上只怕要晋她的位分了。小主,咱们会不会是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了?”嬿婉含着一缕清浅的微笑:“晋位就晋位,探视就探视,左右皇上这些脸面都是给李朝看的,不只给嘉贵人一个。再说了,她都三十七了。女人啊,一过四十就跟开败的花似的,花无百日红,她还能有几天
呢。本宫年轻,容得下皇上对她的一时怜悯。”
澜翠道了“是”。嬿婉笑盈盈握住她的手,将手上一串赤金八宝手串顺势推到了她的手腕上。澜翠忙要退下来,急切道:“小主赏赐,奴婢不敢受。”
嬿婉含笑道:“这回的事你做得好,本宫该赏你的。”澜翠抿嘴笑道:“奴婢不过是抓了一只饿急了的老鼠悄悄塞进玉瓶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畜生闻到奶香,哪有不急着出来的。那玉瓶口子细长肚子大,塞进去了便爬不出瓶口,就只能打翻了玉瓶儿逃
出来了。”
嬿婉笑道:“所谓打老鼠惊了玉瓶儿,便是如此。你是做得好。这事皇上要怪,也只能怪纯贵妃多事献殷勤罢了。”
次日,皇帝便下了旨意,复玉妍为嫔位。接着又回书李朝,向李朝国主对嘉嫔与皇嗣的关怀略表谢意。
海兰便向如懿笑道:“表面看来皇上是安慰了嘉嫔的丧子之痛,其实明升暗降,倒是便宜了令嫔,与嘉嫔平起平坐呢。”
嬿婉便笑吟吟向如懿道:“妹妹一直受嘉嫔的脸色,哪怕和她是一样的嫔位,可有皇子到底是不同的。”她抚着肚子道,“妹妹承恩这么久,也总是没有身孕,真不知……”
嬿婉说到一半,才想起如懿也一直膝下空空,连忙起身:“皇贵妃娘娘恕罪,妹妹不是有心的。”
如懿淡然微笑:“妹妹不必吃心,你还年轻,迟早会有孩子的。”她看着坐在一旁眼眶微红的意欢,温言道:“舒妃也是,许多事在天意,不只在人为,只要有心,总会有的。”
意欢拭了拭眼角,嘴上却强撑着:“多谢皇贵妃关怀。”
如懿温和道:“其实皇上对舒妃妹妹和晋贵人都格外体贴,也是想你们早早有孕,所以一直赏赐着坐胎药。听说最近连嘉嫔也在向太医院要坐胎药喝了,以期再为皇上添一个皇子。”嬿婉听得“嘉嫔”二字,脸色便不好看:“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死心,一味折腾着要生皇子做什么?自己不争气,生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她气咻咻说罢,见如懿也不放在心上,忙赔着笑亦试探着道:“皇贵妃
娘娘正当盛年,也该喝些坐胎药,以求早日生下皇子。”如懿含笑道:“年轻的时候,本宫和慧贤皇贵妃都着急没有孩子,眼看着别人的孩子一个个落地了,长大了,哪里有不心急的。一碗碗坐胎药喝下去,喝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是后来想明白了,太医院
的药再好,毕竟是药三分毒。再说,子嗣之事是命里注定的,所以也不强求了。”
嬿婉看着如懿的神色,见她不像作假,便也笑道:“娘娘说得是。妹妹们受教了。”
意欢亦道:“也是的,这些年喝着这些坐胎药,一开始十分想要得子的心也喝得淡了,总之,听天由命吧。”
出了翊坤宫,嬿婉便有些神色悒悒,春婵知她又在伤心子嗣之事,便道:“小主,今儿是十五,去宝华殿上香最灵验,奴婢陪小主走一趟吧。”
嬿婉有些痴怔:“春婵,你说本宫吃那些坐胎药吃了这么些年,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若不然,便停了那些药吧,喝得本宫心都烦了。”
春婵道:“这药是皇上赏赐舒妃的,咱们偷偷弄来已经不易,若是不喝,怕更难有孕了。”
嬿婉思忖片刻,犹豫着道:“也是,那本宫喝着只当求个安慰吧。对了,嘉嫔也跟太医院求取坐胎药了,仔细咱们那个方子,别被她学去了。”
春婵连忙道:“那是。太医院的坐胎药,再好也好不过皇上赏赐的。小主这几年吃的那药,都是奴婢取了方子自己熬的,嘉嫔知道不了。”
嬿婉抚着心口,手指上的翡翠嵌珠护甲映得她的下颌碧色莹莹:“不过嘉嫔没了九阿哥伤心成那个样子,本宫可真是痛快!且连消带打又让纯贵妃更受了冷落,也算一举两得。”
春婵笑道:“可不是。当初纯贵妃以为要当皇后了,多么得意。后来,她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失宠,要说她去害嘉嫔的孩子,人人都信呢。”
二人正笑着,正见凌云彻领了两个侍卫从前头过来。凌云彻行礼如仪:“令嫔娘娘万安。”
嬿婉矜持地扬了扬下巴:“凌大人好。”
凌云彻向身后的两个侍卫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自行退开。云彻道:“令嫔娘娘似乎很高兴。”
嬿婉略略不自在:“本宫没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云彻沉吟片刻,直视她道:“有件事恕微臣大胆了。九阿哥的死令嫔娘娘可知么?”
嬿婉眉毛一扬:“宫中无人不知。”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是否与你有关?”
嬿婉沉下脸:“大胆!东西是纯贵妃叫送去的,你竟敢肆意怀疑本宫?”云彻带着意味深长的苦笑:“人人都以为这件事和纯贵妃脱不了干系,可微臣的揣测不是怀疑,而是了解。令嫔娘娘,微臣方才去了古董房,听闻九阿哥房中的玉瓶在送去的路上,曾碰到过娘娘身边的澜翠
,而澜翠碰过那些玉瓶。微臣想,阿哥所怎么突然进了老鼠,又那么恰好碰倒了玉瓶惊吓了九阿哥?”
嬿婉神色微变,略略惊惶:“那你打算如何?”
云彻不卑不亢道:“若微臣打算如实禀告皇上,由皇上定夺。娘娘以为如何?”
嬿婉惊得倒退一步:“你敢!”云彻凝神良久,拱手道:“令嫔娘娘,微臣所知,本来仅限于澜翠碰到过古董房的人,至于澜翠有没有碰到玉瓶,连古董房的人自己都只顾说笑,没看清楚。可您的反应却告诉微臣,微臣的揣测是事实了。”
嬿婉惊怒交加:“你敢试探本宫?!”
“令嫔娘娘敢谋害皇嗣,微臣为何不敢试探娘娘?”他起身径直向前。嬿婉慌了手脚,喝道:“凌云彻!”
云彻并不回头,嬿婉紧赶了几步,拦下他道:“云彻哥哥,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云彻打断她,伤感道:“从你骗我进永寿宫那天,我们便已经没有情分了。”
第五章 笑语闲
嬿婉娇美如水仙的容颜因为紧张和焦急而微微扭曲,她急急拉住云彻的衣袖,将他拽进近旁甬道,连声音都变了腔调:“云彻哥哥,我这么做固然是为了自己,可也是为了皇贵妃啊。//全本小说网,HTTPS://。)//嘉嫔以私通的罪名诬陷皇贵妃,那几日皇贵妃禁足翊坤宫,惢心被关进慎刑司拷打,你不也是很着急么?我为了替皇贵妃求情,在养心殿外跪了那么久,你也是亲眼看见的。我只是想救皇贵妃,想替皇贵妃报仇,那有什么错?”
她慌不择言,“而且……而且要不是嘉嫔自己存了坏心,她的孩子怎么会那么不禁吓,一吓就死了。这是报应,不是我!”
云彻气恼:“孩子不禁吓?是你的手太狠!”
嬿婉见他难以说动,亦不觉动了气:“我的手狠?这宫里谁的手不狠?!谁的手上没沾过些脏东西?!便是皇贵妃,如今看着在万人之上,谁知道她的手曾经做过什么?”
云彻的神色冷若寒冰,亦闪过一丝悲悯:“皇贵妃做过些什么,我不能去指摘。嬿婉,我知道嘉嫔一直欺辱你,可你害了九阿哥,也冤了纯贵妃。你要自保不难,为何要学嘉嫔?你也不怕自己有报应么?”
嬿婉冷笑道:“报应?我还能有什么报应?左右我没有自己的孩子,和皇贵妃是一样的。若这是报应,那皇贵妃也是报应。”
云彻摇头:“我以为你做这事是攀附皇贵妃的恩宠,向她寻个依靠,原来你对她也不过如此而已。嬿婉,我与你,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嬿婉深吸一口气:“是。你与我早无话可说。只不过你一定要向皇上揭发这次的事是我做的,我便告诉皇上,是皇贵妃和愉妃指使我做的。反正嘉嫔死了孩子,纯贵妃被冷落,这样一箭双雕的事,怎么着别
人也更相信是皇贵妃和愉妃为了巩固地位所做的。”
云彻逼近一步,脸色深寒:“你敢!”
嬿婉索性笑得笃定:“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自己死了。你的荣华富贵是皇贵妃给你的,你就看我敢不敢!”
云彻用力甩开她的手:“嬿婉,你真是变得面目全非。”
嬿婉冰冷的语调中带了几分伤感:“你又何尝不是?从前你只在乎我,现在你不仅在意荣华富贵,也在意皇贵妃了。”
云彻心头微微一颤:“皇贵妃是我的恩人。”
嬿婉迫视着他的眼睛:“但她也是个女人。”她忽然含了几分得意,“不过,只是一个和我长得有些相似,却比我年老的女人。”
云彻以目光坦然承受她的笑意:“皇贵妃的确比你年长,但你知道为何皇贵妃比你更得宠?”
嬿婉目光一缩:“我比她年轻,我一定会比她更得宠。”
云彻微微摇头,沉笃道:“我知道她的手也未必干净,但她还有自己的底线,而不像你,除了依附献媚,便是阴谋害人。”
他拂袖欲去,嬿婉眼中忽然沁出了泪水:“云彻哥哥,我即便再不好,你也别忘了我们的青梅竹马之情。我,我即使变得再多,也从未忘记过。”
云彻微微一怔,神色复杂难言,茕茕离去。
绿筠被冷落一直到了乾隆十五年的春天,而玉妍,亦在这个春天复位嘉妃,但无论如何,恩宠是比不上从前了。而常常陪伴皇帝身侧的,是一直以来圣眷不断的舒妃意欢。
黄昏时分流霞满天,余晖金光不减,缠着绵绵的醉紫红铺满长空。晚霞渐渐变为绛紫,空透了一般,烙在万寿长春的支窗上。
如懿进了养心殿书房,见意欢陪侍在侧,与皇帝一起翻着一本诗集细赏。她行礼如仪,却也有几分尴尬,只笑道:“皇上万安,臣妾来得不是时候呢。”
意欢起身肃了一肃,面色微红:“皇贵妃最爱说笑了。妹妹不过是陪皇上小坐怡情而已。”
皇帝笑着起身,牵过如懿的手:“这时候怪热的,怎么想着过来了?仔细路上沾了暑气。”
如懿因见意欢在侧,脸上一烧,忙抽了手道:“一路上乘着轿辇,并不很热。”
惢心伴在一旁,吐了吐舌头笑道:“回皇上的话,我们小主听说这两日天气热,皇上进御膳房的点心都进得不香,所以特意制了些糕点送来给皇上。”
意欢抿嘴笑道:“皇贵妃的手艺妹妹竟未尝过呢?今儿倒是巧了。”她侧首望着惢心手里的食盒,“皇上素来畏热,御膳房的点心又甜腻得很,仿佛离了糖汁便做不出味道来似的,真真无趣。”
皇帝好奇,便伸手去掀食盒:“做了什么?朕瞧瞧。”
如懿卷起绣着连珠葡萄的浅紫袖口,露出一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