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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6册)-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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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去便好。”绿筠见如懿关爱自己儿子,最是欢喜不过,忙起身谢道:“皇后娘娘新喜,还顾念着臣妾的孩子,臣妾真是感激不尽。”说罢便向着玉妍道:“嘉贵妃复位,又贺皇后娘娘正位中宫之喜,难得打扮得这样娇艳

    ,咱们看着也欢喜。”

    嬿婉温婉道:“臣妾等侍奉皇后娘娘,穿得再好看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博皇后娘娘一笑罢了。能让皇后娘娘高兴,也不枉嘉贵妃穿了这么一身颜色衣裳。好赖都是讨主子娘娘喜欢罢了。”

    玉妍的笑冷艳幽异:“令嫔一心想着讨好主子娘娘,本宫倒是巧合,只不过惦记着皇上说过,喜欢本宫穿红色而已。”

    嬿婉有些窘迫,掩饰着取了一枚樱桃吃了,倒是海兰笑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本是夫妻一体,嘉贵妃记得皇上,便是记得皇后娘娘了。”玉妍见如懿端坐其上,慢慢合着青花洞石花卉茶盅的盖子,热气氤氲蒙上她姣美的脸:“皇后是新后,翊坤宫却是旧殿。臣妾记得当时皇上把翊坤宫赏赐给还是娴妃的皇后娘娘居住,便是取翊为辅佐之意,

    请娘娘辅佐坤宁,原是副使的意思。怎么如今成了中宫之主,娘娘住的还是辅佐之殿呢?”这话问得极犀利。如懿想起封后之前,皇帝原也提起过换个宫殿居住,但东西六宫中,只有长春宫、咸福宫、承乾宫和景仁宫尚不曾有人居住。长春宫供奉着孝贤皇后的遗物;咸福宫乃是慧贤皇贵妃的旧居,慧贤皇贵妃死后便空置着;景仁宫,如懿只消稍稍一想,便会想起她可怜的姑母,幽怨而死的姑母,如何再肯居住。皇帝倒也说起,承乾宫意为上承乾坤,历来为后宫最受宠的女子所居住,顺治帝的

    孝献皇后董鄂氏便是。但年久失修,总得修一修才能让如懿居住。只是,这样的话何必要对她金玉妍解释。如懿便只是浅笑不语,不去理会。嬿婉抿起唇角轻笑,纤细的手抬起粉彩绣荷叶田田的袍袖掩在唇际,带着一丝讥诮的眸光潋滟,拨着耳上翠绿的水玉滴坠子,柔柔道:“皇后便是皇后,名正言顺的六宫之

    主,不拘住在哪里,都是皇上的正妻,咱们的主子娘娘。”玉妍笑意幽微,微微侧首,满头珠翠,便曳过星灿似的光芒,晃着人的眼:“主子娘娘倒都是主子娘娘,但正妻嘛……”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对着绿筠道:“纯贵妃出身汉军旗,自然知道民间有这么个说法吧?续弦是不是?还是填房,继妻?”她甩起手里的打乌金络子杏色手绢,笑道,“到底是续娶的妻子,是和嫡妻不一样的吧?”

    这话,确是刻薄了。绿筠一时也不敢接话,只是转头讪讪和意欢说了句什么,掩饰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吟,如懿想起了她的姑母,幽怨绝望而死的景仁宫皇后,或许,她生前也是一样在意吧?在意她的身份,永远是次于人后的继后。如懿忽然微笑出来,坦然而笃定。其实,有什么要紧?

    真的,在这个位置的唯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人,之前之后,都只是虚妄而已。

    如懿侧脸,召唤容珮:“去将本宫备下给纯贵妃与嘉贵妃的耳环呈上来。”容珮答应了一声,立刻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了一个水曲木镂牡丹穿凤长盘,上面搁着两只粉红色织锦缎圆盒。她利落打开,按着位序先送到绿筠面前,那是一对玛瑙穿明珠玉珏耳环,颜色大方又不失明亮,

    极适合绿筠的年纪与身份。绿筠忙起身谢过:“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如懿淡淡含笑:“等下还有三把玉如意,你带回去给三阿哥、六阿哥和四公主,也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

    绿筠再四谢过,神色恭谨。容珮又将另一对耳环送到玉妍面前,如懿温然含笑:“这一对耳环与纯贵妃那对不同,专是为你选的。嘉贵妃应该会喜欢吧?”玉妍只瞟了一眼,矍然变色,如懿恍若未见,如常道:“给嘉贵妃的这一对是红玉髓的耳环,配着七宝中所用的松石和珊瑚点缀,在最末垂下拇指大的雕花金珠,颜色明丽,很适合嘉贵妃这样亮烈妩媚的性

    子。只是,红玉髓到底不如玛瑙名贵,那也是没办法的,纯贵妃到底资历深厚,儿女双全,自然是在嘉贵妃之上了。”

    这话,既是褒奖绿筠众妃之首的超然地位,稳了她永璜和永璋被贬斥后惶惑不安的心思,亦是提点着玉妍当日意图用七宝手串暗害她的事。前因后果,她都记得分明。

    玉妍果然有些失色,脸色微微发白,并无意愿去接那对耳环。

    如懿的脸色稍稍沉下,如秋日阴翳下的湖面:“怎么?嘉贵妃不愿接受本宫的心意么?”

    绿筠到底还乖觉,忙摘下自己耳垂上的碧玺琉璃叶水晶耳坠,将如懿赏赐的耳环戴上,起身道:“皇后娘娘赏赐,臣妾铭记于心,此刻便戴上,以表对娘娘尊敬。”

    如懿满意地颔首,平静目视玉妍,玉妍勉强道:“谢过皇后,臣妾回去自会戴上。”

    嬿婉轻笑,脆生生道:“这是咱们第一日拜见皇后娘娘,嘉贵妃若有心,此刻戴上便是了,何必分回去不回去?再说了,怎么回去不都是在皇后娘娘所辖的六宫里。”

    意欢素来不喜玉妍,侧目道:“嘉贵妃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必伪作托词,可见为人不实。”

    婉茵亦劝:“嘉贵妃,皇后娘娘赏赐的耳环极好看,也便只有你和纯贵妃有,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玉妍只得伸手掂了掂耳坠,勉强道:“皇后娘娘可真实诚,这么大的金珠子,想必是实心的吧,臣妾戴着只怕耳朵疼呢。昔年孝贤皇后在时,最忌奢侈华丽,这么华贵的耳坠,臣妾实在不敢受。”这一来,已经戴上耳环的绿筠不免尴尬,还是海兰笑道:“孝贤皇后节俭,那是因为皇上才登基,万事草创。如今皇上是太平富贵天子,富有四海,便是贵妃戴一双华贵些的耳环怎么了,只怕皇上瞧见了更

    欢喜呢。”

    玉妍仔细看那耳坠,穿孔的针原是银针做的,头上比寻常的耳坠弯针尖些,针身却粗了两倍不只,便道:“这耳针这么粗,臣妾耳洞细小,怕是穿不过的。”

    如懿不欲与她多言,扬了扬下巴,容珮会意,便道:“戴耳坠原不是嘉贵妃娘娘的事,穿不穿得进是奴婢的本事,肯不肯让奴婢穿便是嘉贵妃自己的心意。”

    如懿微微斜过身子,拨弄着身旁一大捧新折的深红芙蓉,笑吟吟道:“嘉贵妃自然知道本宫为何要赏你红玉髓耳坠。本宫的心思,你明白就好,若是说穿了,你这个贵妃之位复位难得,别再轻易丢了。”

    玉妍满脸恼怒,到底也不敢发作,只得低下了头对着容珮厉色道:“仔细你的爪子,别弄伤了本宫。”容珮答应一声,摘下玉妍原本的耳环,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她的耳孔便硬生生扎了下去。那耳针尖锐,触到皮肉一阵刺痛,很快被粗粗的针身阻住,怎么也穿不进去。容珮才不理会,硬生生还是往里穿

    ,好像那不是人的皮肉耳洞似的。玉妍起先还稍稍隐忍,后来实在吃痛,转头喝道:“不是教你仔细些了么?你那手爪子是什么做的,还不快给本宫松下来!”容珮面无表情,手上却不肯松劲儿,只板着脸道:“不是奴婢不当心,是奴婢的手不当心,认不得人。当初嘉贵妃把惢心姑姑送进慎刑司,自己可没做什么,可慎刑司那些奴才不就是嘉贵妃您的手爪子么,

    您的手爪子遂不遂您的心奴婢不知道,可现在奴婢的手爪子不听自己使唤了,非要钻您的耳朵,您说怎么办呢?”

    玉妍又惊又怒,痛得脸孔微微扭曲:“皇后娘娘!你就这么纵容你的奴婢欺凌臣妾么?”

    如懿含笑不语,似乎只是看着一场有趣的笑剧,吩咐道:“惢心,给各位小主添些茶点。你的腿脚不好,慢慢走吧,不必着急。”

    玉妍见如懿如此,愈加惊恼:“惢心的腿坏了,是慎刑司的人下手太重,皇上也已经贬斥过臣妾。如今臣妾复位,那是皇上不计较了。皇上都不计较,皇后还敢计较么?”

    如懿看着她,和煦如春风:“皇上不计较是皇上仁慈,本宫不计较是与皇上同心一体。所以,本宫眼下是赏赐你,而不是惩罚你。你可别会错了意。”

    容珮冷着脸道:“嘉贵妃,耳针已经穿进去了,您要再这么挣扎乱动,可别怪自己不当心伤了自己的耳朵。再说了,您规规矩矩一些,奴婢立刻穿过去了,您也少受些罪不是?”

    玉妍恨得双眼通红:“皇后娘娘,您是拿着赏赐来报自己的私仇!臣妾不服!”

    如懿笑得从容淡然:“你从来都是不服的,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而且,本宫大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不是本宫要报自己的私仇,而是你承担自己做过的事!所以对你,赏也是罚,罚也是赏!”嬿婉伸着柔若无骨的指,缓缓地剥着一枚枇杷:“皇后娘娘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身为嫔妃,对着皇后娘娘你呀你的,敬语也不用,还敢撞了皇后娘娘的颜色。说白了,嘉贵妃再尊贵,再远道而来,还不是和咱们一样,都是妾罢了。我倒是听说,在李朝遵守儒法,妾室永远是正室的奴婢,妾室所生的孩子永远是正室孩子的奴婢。怎么到了这儿,嘉贵妃就忘了训导,尊卑不分了呢?若是皇上知道,大约也会

    很后悔那么早就复位您的贵妃之位了。这么不懂事,可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么?”玉妍听得“皇上”二字,到底也不敢再多争辩,只得红了眼睛,死死咬牙忍住。容珮下手毫不留情,仿佛那只是一块切下来挂在钩子上的五花肉,不知疼痛、不知冷热的,举了耳针就拼命钻。玉妍痛得流下泪来,她真觉得这对耳垂不是自己的了。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每夜每夜用雪白的萃取了花汁的珍珠粉扑着身子的每一寸,把每一分肌理都养得嫩如羊脂,如何能受得起这般折腾。可是,她望向身边的每

    一个人,便是最胆小善良的婉茵,也只是低垂了脸不敢看她。而其他人,都是那样冷漠,只顾着自己说说笑笑,偶尔看她一眼,亦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玉妍狠狠地咬住了唇,原来在这深宫里,她位分再高,皇子再多,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异类而已。也不知过了多久,容珮终于替玉妍穿上了耳坠,那赤纯的金珠子闪耀无比,带着她耳垂上滴下的血珠子,越发夺目。容珮的指尖亦沾着猩红的血点子,她毫不在乎的神情让人忘记了那是新鲜的人血,而觉

    得是胭脂或是别的什么。倒是玉妍雪白的耳垂上,那过于重的耳坠撕扯着她破裂的耳洞,流下两道鲜红的痕迹,滴答滴答,融进了新后宫中厚密的地毯。

    有须臾的安静,所有人被这一刻悲怒而绮艳的画面怔住。如懿面对玉妍的怒意与不甘,亦只沉着微笑。她忽然想起遥远的记忆里,她偶然去景仁宫看望自己的皇后姑母,在调理完嫔妃之后,踌躇满志的姑母对她漫不经心地说:“皇后最要紧的是无为而治,你可以

    什么都想做,但若什么都亲手做,便落了下乘了。要紧的,是借别人的手,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懿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早已违背了姑母的这一条禁忌。但,她是痛快的。此刻的痛快最要紧,何况作为新任的皇后,自己从妃妾的地位一步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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