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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姑母的这一条禁忌。但,她是痛快的。此刻的痛快最要紧,何况作为新任的皇后,自己从妃妾的地位一步步艰难上来,她懂得要如何宽严并济,所以平抚了苏绿筠,
弹压了金玉妍。
如懿笑意吟吟地打量着玉妍带血的艳丽耳垂,那种鲜红的颜色,让她纾解了些许惢心残废的心痛和自己被诬私通的屈辱。她含笑道:“真好看!不过,痛么?”
玉妍分明是恨极了,却失了方才那种嚣张凌厉,有些怯怯道:“当然痛。”
如懿笑着弹了弹金镶玉的护甲:“痛就好。痛过,才记得教训!起来坐吧。”
玉妍身边的丽心吓得发怔,听得如懿吩咐才回过神来,畏怯地扶了玉妍起身坐下。
意欢瞟了眼丽心,语气冷若秋霜:“你可得好好儿伺候嘉贵妃,别和贞淑似的,一个不慎被送回了李朝。贞淑有李朝可回,你可没有!”
丽心吓得战战兢兢,哪里还敢作声。容珮见玉妍脸色还存了几分怒意,便板着面孔冷冷道:“嘉贵妃的眼泪珠子太珍贵,要流别流在奴婢面前,在奴婢眼里,那和屋檐上滴下的脏水没分别!但您若要把您的泪珠子甩到皇上跟前去,奴婢便也当着各位小主的面回清楚了。皇后娘娘给的是赏赐,是奴婢跟您戴上的,要有伤着碰着,您尽管冲着奴婢来,奴婢没有一句二话。但若您要把脏水往皇后娘娘身泼,那么您就歇了这份心吧。所有的小主都看
着呢,您是自己也愿意承受的。不为别的,只为您自己做了亏心事,那是该受着的。”
众嫔妃何等会察言观色,忙随着为首的绿筠起身道:“是。臣妾们眼见耳闻,绝非皇后娘娘之责。”
如懿和颜悦色,笑对众人:“容珮,把本宫备下的礼物赏给各宫吧。”
如是,嫔妃们又陪着如懿说笑了一会儿,便也散了。
到了晚间时分,皇帝早早便过来陪如懿用膳。如懿站在回廊下,遥遥望见了皇帝便笑:“皇上来得好早,便是怪臣妾还没有备好晚膳呢。”
惢心俏皮道:“可不是!皇上来得急,皇后娘娘亲自给备下的云片火腿煨紫鸡才滚了一遭,还喝不得呢。”
皇帝挽过如懿的手,极是亲密无间:“别行礼了,动静又是一身汗。”他朝惢心笑道:“不拘吃什么,朕批完了折子,只是想早些来陪皇后坐坐。”
如懿笑道:“皇上说不拘吃什么就好,有刚凉下的冰糖百合莲子羹,皇上可要尝尝么?”
皇帝眼底的清澈几乎能映出如懿含笑的仿佛正在盛放的莲一般的面容:“自然好。百合百合,百年合欢,是好意头。”
如懿婉然睨他一眼:“一碗羹而已,能得皇上这样的念想,已是它的福气了。”惢心顷刻便端了百合莲子羹来,又奉上一碗冰碗给如懿。那冰碗是宫中解暑的佳品,用鲜藕切片,鲜菱角去皮切成小丁块,莲子水泡后去掉皮和莲心,加清水蒸熟,再放入切好的蜜瓜、鲜桃和西瓜置于荷
叶之上,放入冰块冰镇待用。这般清甜,如懿亦十分喜欢。
如懿才舀了一口,皇帝便伸手过来抢了她手中银勺:“唉,看你吃得香甜,原来和朕的不一样。”说着便就着如懿用过的银勺吃了一口,叹道,“好甜!”
如懿奇道:“臣妾并不十分喜甜,所以这冰碗里不会加许多糖啊。”
皇帝便道:“不信,你自己再尝尝。”
如懿又尝了一口,道:“皇上果然诳臣妾呢。”
皇帝忍不住笑了,凑到她耳边低低道:“是朕自己心里觉得甜。”
如懿笑着嗔了皇帝一眼,啐道:“皇上惯会油嘴滑舌。”
皇帝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油嘴滑舌?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朕油嘴滑舌啊。”他陪着如懿用完点心,话锋骤然一转,“对了。方才嘉贵妃来养心殿见朕,哭哭啼啼的,耳垂也弄伤了。是怎么了?”
长长的睫毛如寒鸦的飞翅,如懿羽睫低垂,暗自冷笑,金玉妍果然是耐不住性子去了。她抬起眼,看着皇帝的眼睛笑意盈盈道:“是是非非,皇上也已经听嘉贵妃自己哭诉了一遍,臣妾便不饶舌了。”
皇帝慢慢舀了一颗莲子在银勺里:“她说的话自然是维护她自己的,朕想听听你的说辞。”
如懿不假思索道:“后宫是归臣妾的,更是归皇上的。臣妾不会蓄意惹是生非。”皇帝粲然一笑,眉毛一根根舒展开来:“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其实你不说朕也知道。嘉贵妃刚刚复位,难免有些桀骜,从哪里争口气来恢复自己往日的尊荣,挣回些面子。你初登后位,若不稍加弹压
,往后也的确难以压制。”
如懿低眉颔首,十分温婉:“皇上说得是。嘉贵妃出身李朝,本该格外优容。可是前两日臣妾见到和敬公主,深觉公主有句话讲得极是。”
皇帝饶有兴味,笑道:“和敬嫁为人妇,如今也不再任性。她说出什么话来,叫朕听听。”
如懿拨着手里的银匙,轻轻笑道:“公主说,享得住泼天的富贵,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
皇帝轩眉一挑,显是不豫:“前两日是朕的立后大典,她说这般话,是何用心?”
如懿知他不悦,浅浅笑道:“公主这句话放诸六宫皆准,臣妾觉得倒也不差。皇上开恩垂爱,嘉贵妃便更应谨言慎行,不要再犯昔日之错。”
皇帝摆手,温言道:“嘉贵妃之事你已经处置了便好。和敬……她到底已经出嫁,你也不必多理会。对了,再过几日便是朕的万寿节。朕想来想去,有一样东西要送与你。”
描绘得精致的远山黛眉轻逸扬起,如懿笑道:“这便奇了。皇上的生辰,该是臣妾送上贺礼才是,怎么皇上却倒过来了?”皇帝握住她的手,眼中有绵密情意:“朕今日往漱芳斋过,想起你在冷宫居住数年,苦不堪言,而同住的女子,多半也是先帝遗妃。所以,朕已经下了旨意,将这些女子尽数遣往热河行宫,择一处僻静之处
养老,不要再活得这般苦不堪言。”
有轻微的震动涌过心泉,好像是冰封的泉面底下有温热的泉水潺潺涌动,如懿似乎不敢相信,轻声道:“皇上的意思是……”
“朕不想宫中再有冷宫了。”皇帝执着如懿的手郑重道,“没有冷宫,是朕要宫中夫妻一心,再无情绝相弃之时。”
心中的温热终于破冰而出,如懿回望着皇帝,笑意温柔:“皇上情意深重,六宫同沐恩泽。”殿中清凉如许,如懿只觉得心中温暖。只是在那温暖之中,亦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惆怅涌过。其实,冷宫也不过是一座宫殿,若有朝一日皇恩断绝,哪怕身处富贵锦绣之地,何尝不是身在冷宫,凄苦无依呢?只是这样的话,太过不吉。她不会问,亦不肯问。只静默地伏在皇帝肩头,劝住自己安享这一刻的沉静与温柔。
第十一章 母家
封后之后,如懿的父亲那尔布被追尊为一等承恩公,母亲亦成为承恩公夫人,在如懿册封为后的第五日,入宫探望。(全本小说网,HTTPS://。)
一家团聚,如懿自然是喜不自胜。从前为贵妃、皇贵妃之时,母亲也不是没来探望过,但那时谨言慎行、战战兢兢,到底比不上此刻的舒展畅意。如此一家子絮絮而言,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乌拉那拉氏中兴,你阿玛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这样的话在喜庆时节听来格外招人落泪,如懿适时地阻止了母亲的喜极而泣,再论起来,便是小妹的
嫁龄已经到,求婚的人家都踏破了门槛。
如懿沉吟道:“从前无人问津,如今踏破门槛,不过是因为女儿这皇后之位。可见世人多势利!”
母亲便道:“若论势利也总是有的。额娘冷眼瞧着,来求婚的人家里头,有皇上的亲弟弟和亲王来求娶侧福晋的,还有便是平郡王来求娶福晋,赵国公为他家公子——”母亲的话尚未说完,如懿便连连摆手:“额娘别再说这个。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最忌讳与皇室或重臣多沾染的。咱们和皇家的牵扯还不够么?若要女儿说,在从前相熟不嫌弃咱们落魄的人家里选一个文
士公子,便是最安稳了。武将要出征沙场,文士才子便好,还得是不求谋取功名的,安安稳稳一生便了。”
母亲迟疑片刻,摇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好容易兴旺了,便嫁与这样的人,便是你妹妹甘心,我也不能甘心呀!”
如懿道:“额娘万勿糊涂。富贵浮云,有女儿一个在里头便是了。妹妹便清清静静嫁给有情人的好,连弟弟,以后也是承袭爵位便好,不要沾染到官场里头来。”
如此郑重其事地嘱咐,母亲终于也应允了。母亲离去时已是黄昏时分。晨昏定省的时刻快到,嬿婉候在翊坤宫外,看着如懿亲自将母亲搀扶到门外,不觉微湿了眼眶,低低道:“春婵,也不知本宫的额娘在家如何了。有心要见一见,可本宫到底不算
是得宠的嫔妃,家中又无人在朝为官,想见一面也不能够。”
春婵好生安慰道:“小主想见家人又有什么难的,您与皇后娘娘常有来往,请皇后娘娘的恩典便是了。”
嬿婉迟疑:“也不知皇后娘娘肯不肯?”
春婵笑道:“嘉贵妃的事小主是出了力的,皇后娘娘自然会疼小主呢。而且,皇后娘娘刚被册封,自然是肯施恩惠下的。”
嬿婉想了想,果然去求了如懿。如懿亦允准了,慨叹道:“你家人原在盛京,本宫让人早些准备下去,好接你家人入宫探视。”
嬿婉的母亲和弟弟便是在十来日后入宫的。那一日晨起,嬿婉便吩咐备下了母亲和弟弟喜爱的点心,又将永寿宫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更换了重罗新衣,打扮得格外珠翠琳琅,只候着家里人到来。
果然,到了午后时分,如懿身边的三宝已经带着嬿婉的母亲和弟弟入内,打了个千儿便告退了。
嬿婉多年未见母弟,一时情动,忍不住落泪,伏在母亲怀中道:“额娘,弟弟,你们总算来了。”
魏夫人仔仔细细打量着永寿宫的布置,又推开怀中的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方郑重了神色问道:“小主可有喜了么?”
嬿婉满心感泣,冷不防母亲问出这句来,不觉怔住。还是澜翠乖觉,忙道:“魏夫人和公子一路上辛苦了,赶紧进暖阁坐吧,小主都备下了两位最喜爱的点心呢。”魏夫人不过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烟灰红的丝绸袍子,打扮得倒也精神。而嬿婉的弟弟虽然身子壮健,但一身锦袍穿在身上怎么看着都别扭,只一双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周围,没个定性。魏夫人虽然看着有些
显老,但一双眼睛十分精刮,像刀片子似的往澜翠身上一扫,道:“你是伺候令嫔的?”
澜翠忙答了“是”,魏夫人才肯伸出手臂,由着她搀扶进去了。到了暖阁中坐下,澜翠和春婵忙将茶点一样一样恭敬奉上,便垂手退在一边。魏夫人尝了几样,看嬿婉的弟弟佐禄只管自己狼吞虎咽,也不理会,倒是澜翠递了一盏牛乳茶过去,道:“公子,喝口茶润润吧
,仔细噎着。”
佐禄不过十六七岁,看着澜翠生得娇丽,伺候又殷勤,忍不住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涎着脸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