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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6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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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钦忙答应了,皇帝瞟了眼伺候在旁的李玉,笑道:“方才你机灵,那朕就把这十一幅字送去内务府制成匾额的事,交给你了。”

    李玉受宠若惊,只觉得光彩,忙恭声道:“奴才谢皇上的赏。”

    皇帝奇道:“这赏干你什么事?”

    李玉喜滋滋道:“这赏是皇上给六宫小主娘娘的,奴才有幸接了这个差事,自然是沾了福气的,所以谢皇上的赏。”

    皇帝忍不住乐道:“是会说话。朕用剩下的这张销金纸,就赏给你了。”

    李玉喜得忙磕了头,起身才看见王钦脸色阴沉,吓得差点咬了舌头,忙捧着纸退下了。

    皇帝似乎有些倦了,便问:“什么时辰了?”

    李玉忙道:“到翻牌子的时候了。皇上,敬事房太监已经端了绿头牌来,候在外边了。”

    皇帝凝神片刻:“今儿南府来弹琵琶的那个琵琶伎,抱着凤颈琵琶的那个……”

    李玉一怔,即刻回过神来:“是南府琵琶部的乐伎,叫蕊姬。”

    皇帝按了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蕴了一分笑意,简短道:“带来。”

    李玉只觉得脑袋一蒙,嘴上却不敢迟疑,忙答应了赶紧去了。

    长街的积雪已被宫人们清扫得干干净净,缓步走在青石花砖上,两旁堆雪映着红墙碧瓦,越发觉得雪光炫目,犹如白日一般。

    如懿扶着惢心的手慢慢走着,前头两个小太监掌着羊角宫灯,只见冷风打得宫灯走马灯似的乱走,四周唯有阴森寒气贴着朱墙呼啸而过,卷起碎雪纷飞,海兰便有些害怕,更紧紧依偎在如懿身边。

    如懿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歉然道:“这么晚了,还要你陪我去宝华殿祈福,实在是难为你了。”

    海兰靠在她身边挽着手慢慢走着,眼里却有几丝欢悦:“我一个人待在宫里也闷得慌,贵妃她又……”她欲言又止,“还好能陪姐姐去宝华殿听听喇嘛师父诵经,心里也安静许多。”

    如懿道:“佛家教义,本来就是让人心平气和的。我去和大师们一同念念经文,将这些日子抄的《法华经》烧了,也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海兰往四下看了看,紧张地道:“姐姐别说,别说了。”

    如懿含了一脉坦然笑意:“别怕,只有你明白罢了。亲人不在身边,咱们在世的人也只是尽一点哀思罢了。”海兰微微点头,触动心事,眉梢便多了几分落雪般的伤感:“海兰父母早亡,只有姐姐在身边,不过姐姐在,我心里也安稳多了。”她说着,将自己单薄的身体更紧地往如懿身边靠了靠,仿佛只有这样,才

    能抵御冬日里无处不在的侵骨寒意。

    如懿懂得地握了握她削薄的手腕,仿佛形影相依一般:“你常来看我是好的,但被贵妃知道,只怕又要刁难你。”

    海兰轻声道:“我都惯了。”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忽然听得车轮辘辘碾过青砖,一辆朱漆销金车便从身畔疾驰而过。如懿将海兰拦在身后,自己躲避不及,身上的云白青枝纹雁翎氅便沾了几点车轮溅起的浊泥。

    犹有余香散在清冷的空气中,缠绵不肯散去。海兰诧异道:“是送嫔妃去侍寝的凤鸾春恩车!”

    如懿顾不得雁翎氅上的污浊,惊异道:“今夜并不曾听说皇上翻了牌子,这凤鸾春恩车走得这样急,是谁在上面?”

    海兰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甜香,亦不免惊诧:“好甜郁的香气!贵妃都不用这样浓的熏香,是谁呢?”二人相视疑惑,只听得宫车辘辘去得远了,袅袅余音。那车过深雪,两轮深深的印迹便似碾在了心上,挥之不去。  

 第十二章 蕊姬(上)

    这一日清晨,嫔妃们一早聚在皇后宫中,似是约好了一般,来得格外整齐。//全本小说网,HTTPS://。)//殿中一时间莺莺燕燕,珠翠萦绕,连熏香的气味也被脂粉气压得暗淡了不少。皇后尚在里头梳妆,并未出来。嫔妃们闲坐着饮茶,莺声燕语,倒也说得极热闹。怡贵人忍不住道:“昨儿夜里吹了一夜的冷风,呜咽呜咽的。也不知是不是妹妹听岔了,怎么觉得好像有凤鸾春恩车经过的

    声音呢?”嘉贵人冷笑一声,扶了扶鬓边斜斜堕下的一枚鎏金蝉压发,那垂下的一绺赤晶流苏细细地打在她脂粉均匀的额边,随着她说话一摇一晃,眼前都是那星星点点的赤红星芒。嘉贵人道:“不是怡贵人你听岔了

    ,而是谁的耳朵也不差,扫过雪的青砖路结了冰,那车轮声那么响,跟惊雷似的,谁会听不见呢!”

    海兰忍不住道:“别说各位姐姐是听见的,嫔妾打宝华殿回来,正见凤鸾春恩车从长街上过去,是载着人呢。”这下连近来一直沉默寡欢的纯嫔都奇怪了,便问:“我明明记得昨夜皇上是没有翻牌子的,凤鸾春恩车会是去接了谁?”说罢她也疑惑,只拿眼瞟着剥着金橘的慧贵妃,“莫不是皇上惦记慧贵妃,虽然没翻牌

    子,还是接了她去?”

    慧贵妃水葱似的手指,慢慢剥了一枚金橘吃了,清冷一笑:“本宫怎么知道是谁在车里?这种有违宫规又秘不告人的事,左右不是本宫便罢了。”

    如懿端着茶盏,拿茶盖徐徐撇着浮沫,淡淡道:“不管是谁,大家要真这么好奇,不如去唤了王钦来问,没有他也不知道的道理。”

    慧贵妃媚眼微横,轻巧笑了一声:“这样的事只有娴妃敢说,也只有娴妃敢做。不如就劳驾娴妃妹妹,去扯了王钦来问。”

    如懿只看着茶盏,正眼也不往慧贵妃身上瞟,只淡淡道:“谁最疑心便谁去问吧。金簪子掉在井里头,不看也有人急着捞出来,怎么舍得光埋在里头呢?”

    嘉贵人拿绢子按了按鼻翼上的粉,笑道:“也是的,什么好玩意儿,只怕藏也藏不住。等着看就是了。”

    众人正说着,只听里头环佩叮咚,一阵冷香传至,众人知是皇后出来了,忙噤声起身,恭迎皇后出来。皇后扶着素心的手,行走间沉稳安闲,自有一股安定神气,镇住了殿中的浮躁心神。皇后往正中椅上坐下,吩咐了各人落座,方静声道:“方才听各位妹妹说得热闹,一句半句落在了耳朵里,什么好事情,

    这么得各位妹妹的趣儿?”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嘉贵人沉不住气先开了口:“臣妾们刚才在说笑话儿呢,说昨夜皇上并没有翻牌子,凤鸾春恩车却在长街上走着,不知是什么缘故呢。”

    皇后淡淡一笑,那笑意恍若雪野上的日光,轻轻一晃便被凝寒雪光挡去了热气:“能有什么缘故?不过是咱们姐妹的福分,又多了一位妹妹做伴罢了。”

    “多了位妹妹?”嘉贵人忍住惊诧之情,勉强笑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连着天寒,本宫嘱咐你们不必那么早来请安,所以你们有所不知。方才你们来前,皇上已经让敬事房传了口谕,南府白氏,着封为玫答应。本宫也已经拨了永和宫给她住过去。”

    慧贵妃攥紧了手中的绢子,忍不住低呼:“南府?那不是……”

    如懿心里虽也意外万分,却也忍住了,只与海兰互视一眼,暗暗想,难怪这么重的熏香气息,果然是这么一个玉人儿了。

    皇后面上波澜不惊,只抬了抬眼皮看了慧贵妃一眼:“照理说贵妃应该是见过的,听说是一个弹琵琶的乐伎。”

    慧贵妃眉头微锁,凝神想去,昨日所见的几个乐伎里,唯有一个眉目最清秀,身形又丰腴多魅,想来想去,再无旁人。她咬了咬牙,忍着道:“是有一个弹凤颈琵琶的,皇上还嫌她们弹得不好……”

    纯嫔郁然吁了口气道:“琵琶弹得好不好有什么要紧,得皇上欢心就是了。”旁人听了这一句还罢了,落在慧贵妃耳中,虽然说者无心,却直如剜心一般,一刀一刀剜得喉咙里都忍不住冒出血来。她死死抓着一枚金橘,直到感觉沁凉的汁液湿润地染在手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忙喝了口茶掩饰过去。

    嘉贵人柳眉扬起,不觉带了几分戾气:“南府乐伎,那是什么身份?比宫女还不如。宫女晋封还得一级级来,先从无名无品的官女子开始呢,她倒一夕之间成了答应了。”

    皇后和蔼道:“乐伎虽然身份不如宫女,但总比辛者库贱奴好多了。康熙爷的良妃,不是还出身辛者库么?照样生下皇子封妃,一生荣宠。也因着乐伎不是宫女,皇上格外恩赏些,也不算破了规矩。”嘉贵人眉心微曲,嫌恶似的掸了掸绢子:“乐伎是什么低贱身份,来日在这里与我们平起平坐,是要和我们闲话南府里的哪个戏子有趣呢,还是她穿上哪身乐伎的衣裳弹起琵琶来最勾魂?咱们已经有一个海

    常在平时陪着说说丝线刺绣了,如今倒来了个更好的。”

    海兰听说到她,却也闷闷地不敢说话。皇后脸上一沉,已带了几分秋风落叶的肃然之气:“好了!”嘉贵人一惊,自知失言,也不敢多说了。皇后缓和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玫答应都是皇上登基后纳的第一个新人,皇上要喜欢,谁也不许多一句闲言碎语。本宫只有一句话,六宫和睦,才能子嗣兴旺。

    谁要拈酸吃醋,彼此间算计,本宫断断容不下她!”

    众人诺诺答应了。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倒是纯嫔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实在是……”

    皇后温和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纯嫔踌躇片刻,还是道:“娘娘,昨儿夜里刮了一夜的风,臣妾听着怕得很。臣妾的三阿哥还在襁褓之中,一向怕冷畏寒的。臣妾心中挂念,想请皇后娘娘允准,允许臣妾今日去阿哥所多陪陪三阿哥。”

    皇后一时也未置言,只是抿了口茶,方微笑道:“今儿本就是十五,你可以去看三阿哥。祖宗规矩,半个时辰也够尽你们母子的情分了。”慧贵妃笑言:“可不是!除了皇后娘娘,后宫妃嫔每月初一十五可去阿哥所探望,但都不许过了半个时辰。皇后娘娘常去探望几位阿哥和公主,本宫也跟着去过一次,三阿哥受的照顾比皇后亲生的二阿哥和

    三公主还好呢。饶是这样,皇后娘娘还千叮万嘱了三阿哥年幼娇嫩,要万事小心。有皇后娘娘这么眷顾,纯嫔你还有什么不足的?难道多陪了一会儿,你的三阿哥到了冬天便不知道冷了么?”

    纯嫔被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得黯然垂下了眼眸。

    皇后宽和一笑:“好了。你在意儿子本宫是知道的。只是阿哥所的事,你放心就是。再这样成日记挂着儿子,还怎么好好伺候皇上呢?”

    至此,众人再无闲趣,便各自散了。

    慧贵妃本在最后,正起身要走,见皇后向她微微颔首,便依旧坐在那儿,只剥着金橘吃。

    待到众人散尽了,皇后方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道:“暖阁里有上好的薄荷膏,你来替本宫揉揉。”慧贵妃答应着跟着皇后进了暖阁。素心取出一个暗花纹美人像小瓷钵搁在桌上,便悄然退了下去。慧贵妃会意,打开一闻,便有冲鼻清凉的薄荷气味,直如湃入霜雪一般,登时清醒了不少。她用无名指蘸

    了一点替皇后轻轻揉着,低声道:“不是臣妾小心眼儿,皇上纳了这样一个人,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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