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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6册)-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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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懿仰望天际遮住月色的乌云,黯然道:“生辰是高兴的事,五七却是伤心,你会愿意记得哪个?”

    “可公主是皇上的嫡出女儿…”容珮见如懿心如刀绞,亦不敢再说下去。

    海兰神色淡然:“皇上的性子,本就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何况近喜远悲,是人的常性。”

    那一刻,如懿是笑着的,可是凌云彻却觉得,那笑意是那样悲切,仿佛再多的眼泪也比不上那一缕微笑带来的伤悲。她的眸子幽怨而深黑,掠过他的眼。

    凌云彻的心突然哆嗦了一下,仿佛被利针穿透,那么疼。

    如懿独立风露之中,裙角沾染了青石上的夜露。站得久了,经风一拂,只觉肌骨生凉,她不自觉地便打了个寒噤。海兰忙靠紧她的身体,轻声道:“夜凉,姐姐还是回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凌云彻突然很想摘下官服外的披风加于如懿瘦削的肩上,替她挡住凉夜的侵袭。

    岁月那样长,衣衫那样薄,即便心无可栖处,亦可稍稍温暖。

    然而,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扶住了如懿的手臂,亦按住了被涌过的风吹起的扑展如硕大蝶翼的披风:“皇后娘娘这一路伤心,微臣会陪娘娘走下去。”

    海兰的目光中隐约浮起一丝疑虑,深深地看向凌云彻。他顿一顿:“愉妃娘娘、李公公,也都会陪皇后娘娘走下去。”

    海兰的脸色稍稍和缓,沉声道:“是,我会一直陪着姐姐。这句话,很早前我就说过。如今,以后,也是一样。”

    凌云彻不敢再多言,只是随着众人往翊坤宫方向默默行走。

    这一夜,原本是嬿婉侍奉皇帝在养心殿用晚膳,按着寻常,她也会顺势留下陪伴皇帝度过宫中寂寞的夜。但皇帝无心顾她,便去了御书房和大臣们商议准噶尔战事。

    嬿婉在暖阁里无聊而期盼地等着,绣了一会儿花,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熬着时辰,到了夜深时分,皇帝出了御书房,她极高兴地迎了上去。皇帝还是推开了她,半含着歉疚笑道:“朕得去瞧瞧颖嫔,今日是她的生辰。”

    嬿婉当然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颖嫔的族人为皇帝平定准噶尔战事出力不少,何况满蒙一家,蒙古一直是大清的有力后盾,因而皇帝一直对颖嫔十分眷顾。

    嬿婉一直深以家世为憾,这一来自然不悦,却也不敢有丝毫流露,只是以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语调相对:“皇上,今夜是和宜公主的五七之辰。臣妾是怕皇上触目伤情,所以特来养心殿陪伴,皇上何必还要入后宫呢?”

    皇帝也笑言相对,只道:“看时辰,只怕皇后已经去雨花阁行过五七的祭礼了。只是今日是颖嫔的生辰,再晚,朕也一定要去看看她的。”

    嬿婉情知劝不动,勉强笑道:“皇上要去便早去,何必巴巴儿地到了这个时候才去吵颖嫔妹妹,臣妾也怕皇上明日要早起上朝,格外辛苦。”

    皇帝爽然笑道:“这你便不知道了。朕一日没有理会颖嫔,只当不知道她生辰的事,只怕这个时候她都己经生气失落得很了,却又不敢发作。朕此时再去,她才会又惊又喜。”

    嬿婉虽然一肚子气,却也只得笑着趋奉道:“皇上就会弄这些心思讨人喜欢。”

    皇帝觑着眼看她:“你不喜欢?”

    嬿婉只得笑吟吟:“皇上惯会取笑臣妾。那么,臣妾恭送皇上了。”

    直到目送皇帝离开,嬿婉才扶了春婵的手离开养心殿。这一路,她有些闷闷的。春婵只道:“小主,皇上去不去看颖嫔,其实也没什么。您怎么倒只提起五公主五七祭礼的事?”

    嬿婉“咯”的一声冷笑,清碎如冰:“这些日子皇上有多为五公主伤心,本宫如何不知道?五公主死前是什么模样,如癫如狂,皇上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且这件事,宫里人瞧着都像是谁做的?”

    春婵微笑:“那自然是和嘉贵妃脱不了干系了。”

    “是了。”嬿婉的唇角浮起得意的笑色,“那皇上为什么不立刻处置了嘉贵妃?依着皇上的性子,伤了他的爱女却还不立即处置,固然是因为嘉贵妃多年得宠的缘故,也是因为她的三个儿子和李朝母族的地位。皇上为难是不知该如何处置,真凶似是非是,皇上处置不了嘉贵妃,便给不了五公主一个交代,当然为难。”她摇着手中的葵纹明绫白团扇,“嘉贵妃的儿子,一个被皇上冷落,一个摔残了腿,真是不济!本宫还以为那几枚针,够送永璇上西天见佛祖了呢!”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如今儿子残了腿,亲额娘又失宠禁足,活着眼睁睁看着才是苦呢。若死了一了百了,岂不没意思了!”春婵一笑,“那日澜翠还和奴婢说嘴,说碰上守坤宁宫的侍卫赵九宵。”

    “赵九宵?”嬿婉警觉,“他和澜翠说什么?他们怎么认识的?”

    春婵笑道:“有次小主不是召赵九宵来永寿宫,是让澜翠送他的么?怕是那时认识的。那傻小子怕是看上澜翠了,每次初一、十五咱们去坤宁宫,他都想蹭着澜翠说话。可澜翠都不理他,越是这样,他就越缠着澜翠说话。这不,就说起有次他和皇上御前的红人凌大人喝酒,见他袖着几枚银针,那日正是凌大人从马场查八阿哥坠马之事回来的日子。”她见嬿婉的神色逐渐郑重,“这样要紧的事,奴婢特意嘱了澜翠又问了一次。但澜翠说赵九宵什么也不知,进忠也说,凌大人向皇上复命时根本没提过什么银针。奴婢想,凌大人重情重义,怕是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却什么也不肯说。何况,许多事,根本没有痕迹可查。”

    春婵的话,让嬿婉安心。有感动的暖色在嬿婉的脸上漾起,很快,更多的得意覆盖了那抹感动。嬿婉抚摸着手指上凌云彻当年相送的红宝石戒指。暗夜里,它即便是宝石粉做的,亦有珊瑚色的光华流转。嬿婉娇丽一笑:“不管为了什么,也不管本宫怎么对他,这些年他心里有谁,本宫都是知道的。这个人啊,就是嘴硬而已!”

    春婵扶住了嬿婉,轻笑道:“那是。小主盛年华光,连皇上都爱不释手,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当然对小主视若天人,捧在掌心了!否则当年为了嘉贵妃的肚兜闹出来的委屈,他怎么平白兜着不说了呢。”她顿一顿,隐秘地笑道,“奴婢还听说,凌大人忙着在宫中当差,很少回宫外的宅子,所以冷落了娇妻,惹得不满呢。”

    嬿婉唇角扬得更高,笑容好似兜不住似的,“茂倩只是一个宫女,又是皇上指婚,本来就没什么情意。”

    春婵忙道:“凌大人还不是因为心里有小主,看什么人都不能入眼了!”

    嬿婉的笑容瞬间凝住:“有的人的心意是难得了,只是皇上么…”

    春婵恭谨回道:“皇后娘娘这朵花开到了盛时,接下去便只能是盛极而衰。而小主这朵花才开了几瓣儿,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好时候呢。”

    嬿婉嗤道:“左右今儿是和宜那短命孩子的五七,咱们便拐去翊坤宫,听听皇后的哭声吧。”

    不远的彼端,隐约可见翊坤宫宫门一角。衬在如墨的天色下,盘踞于飞檐之上的兽头朦朦胧胧,却不失庄严之态。

    凌云彻陪在如懿身后,心下微凉如晨雾弥漫。

    这,便是尽头了。

    这一晚,他能陪她走这一段,己是难得的奢望。

    翊坤宫一门相隔,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依旧是养心殿前小小的御前侍卫。只可遥遥一望,再不能同路而行。

    这一段路,已经太难得,太难得了。

    李玉先于他躬身施礼:“皇后娘娘,愉妃娘娘,夜已深,两位娘娘早些安置。奴才先告退了。”他的眼神一撩,凌云彻会意,便也照着他的话又说了一遍,还是忍不住道:“皇后娘娘保重,万勿再伤心了。”

    海兰挥了挥手:“有劳李公公和凌大人了。”她停一停,“李公公还要赶着去咸福宫伺候皇上和颖嫔,赶紧去吧。”

    李玉与凌云彻立在翊坤宫门外,目送如懿与海兰入内,方才躬身离开。凌云彻似有些不舍,脚步微微滞缓,还是赶紧跟上了。

    甬道的转角处,嬿婉的脸色己经如数九寒冰,几可冻煞人了。春婵从未见过嬿婉这样的神色,不觉有些害怕,轻声唤道:“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嬿婉迷离的眼波牢牢地注视着前方,她幽幽凝眸处,正是凌云彻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一抹浓翳的忧伤从眸底流过,伶仃的叹息仿佛划破她的胸腔:“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是为什么?”

    她这样的叹息,似是自问,亦像是在问春婵。

    春婵吓得有些懵了,哪里敢接话,只能怯怯低头。

    嬿婉亦不需她回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之中:“都过去了啊…都过去了!”她的脸色如湖镜般沉下去,唯有双眸中几点星光水波潋滟,流露出浓不可破的恨意,“可是,哪怕己经是过去,本宫也容不得!喜欢过本宫一时,便要喜欢本宫一世,永远不许变!皇上是这样,他是这样,谁都一样!谁要改变了这个,本宫绝不会放过他!”

    乾隆二十年五月,前线捷报频传。达瓦齐自带兵负隅顽抗,军械不整,马力亦疲,各处可调之兵,己收括无遗,使得众心离散,纷纷投降。北路和西路大军分兵两翼各据地势,包围了达瓦齐最后栖身的格登山。清军出其不意,突入敌营,策马横刀,乘夜袭击。达瓦齐及部下措手不及,乱作一团,自相践踏,死者不可胜数,万余敌兵,顷刻瓦解。达瓦齐率两千余人仓皇逃遁,黎明时才被追兵捕到。

    皇帝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将达瓦齐及家人解送回京,不许怠慢。

    太后于慈宁宫中闭门诵经祝祷多日,听得此消息,情急不己:“端淑如何?”

    福珈喜不自禁:“公主无恙,一切平安。”

    太后闻言欣慰,长叹一声:“天命庇佑,大清安宁。只是皇帝要如何处置达瓦齐及端淑长公主?”

    福珈且笑且流泪,激动道,“皇上恩慈,说于恒有言,曰杀宁育,受俘赦之,不我扩度,又说要宁宥加恩,封达瓦齐为亲王,准许他及子女居住京城,再不北归。”她说得太急,又道,“皇上孝心,以平定准噶尔达瓦齐遣官司祭告天地、社稷、先师孔子,更要为太后您上徽号,以示庆贺。徽号也让内务府似好了,是‘裕寿’二字,可见皇上仁孝。”

    太后漠然一笑,轻嗤道:“皇帝要真是仁孝,就让端淑与达瓦齐这个逆臣和离,搬入慈宁宫中与哀家同住。”

    福珈的笑容一滞,如飘落于湖心上的花瓣,旋即沉没。

    太后见她默然,不觉急道:“端淑怎么了?你不是说她一切平安么?”

    福珈笑得比哭还难看,踌躇半日,逼不过了才道:“太后万喜,长公主有孕,已经五个月了!”

    太后一怔,手中的佛珠滚落在地,咕噜咕噜散了满殿。她踉跄几步,险险跌坐于榻上,不觉泪流满面:“冤孽!冤孽!这么说,哀家的端淑就一辈子要和达瓦齐这个逆贼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哀家?”

    福珈垂泪道:“太后,奴婢也是刚刚知道,听端淑长公主刚有孕时也曾想悄悄除掉孩子,但始终狠不下心,如今也来不及了!”

    太后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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