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懿看她一身宫装打扮,花盆底的鞋履款款走来也无不妥,便道:“你仿佛适应了许多。”
初寒的风掠过,如秋水般泠泠爽爽,身上的衣裙被风鼓起,悉悉率率如悄声细语,是静夜里涌动的细浪。“适应容嫔这个身份么?”她一笑,嫣然无双,“据说按着皇上如今的宠爱,我迟早会登临妃位,或者贵妃位,是么?”她笑色骤冷,“我不怕告诉你,穿着这身衣裳,行着这些礼仪,我心里想着的,只有我愿
意想的人。”
红叶的光泽浸染上如懿所穿的浅紫云纹大襟外衫,交织的艳色迸出华丽的质感,并且装点出一种温暖的假象。
如懿看着她,“这样的话,你肯对本宫说?”
“有何不可?”她目光清澈,“因为这个地方,只有你真心劝我活下来,顾着我身后的族人。算来,你当年也是为了皇上才这般劝我,可到头来,这宫里唯一的一点真心,竟也是你给我的。”
日色正好,映得屋角脊兽流光错彩,风里泛起了阵阵素菊香,红叶纷纷璀璨着含朱流金的光芒,又是太平年景里的晴好时光。谁理会,她们各自心事凋落。
驻足间,却见李玉陪着永璂自慈宁宫一带过来。永璂见了如懿,面露喜色,连忙唤道:“额娘!”
如懿一把抱住他,喜得泪盈于睫,“永璂,你胖了些。”
永璂点头,很是高兴,“愉娘娘对我很好,额娘放心。”
如懿心头暖洋,“有你愉娘娘在,额娘当然放心。”
李玉上前道:“皇后娘娘,十二阿哥刚去向太后请安。太后听闻十二阿哥在木兰围场身受惊吓,也很是挂怀呢。”
年华滔滔而去,太后也成了垂垂老矣的白发妇人,守着膝下温婉孝顺的女儿平和度日,也越来越有一副老人家才有的软心肠,疼爱稚子晚辈,更怜永璂不得在如懿身边教养,所以格外照拂。
容嫔向来不喜人多,转身去了。如懿见只有李玉带着乳母嬷嬷陪侍,并有两名御前侍卫,不见素日常陪着的凌云彻,便道:“仿佛许久不见凌大人了。”
李玉面色一沉,复又笑道:“自从木兰秋狝凌大人救护有功,皇上便格外器重,总留在御前。”
永璂朗朗道:“儿子也久不见凌侍卫了。皇阿玛说不必他再照顾我往来。”他想一想,迟疑着道,“其实儿子觉得凌侍卫性子温和,又能救儿子,实在是很好的。”
李玉嘴角微微垂落,似有苦衷,然而很快笑道:“阿哥快别这么说了。凌侍卫是侍奉皇上的,若无皇上关切,凌侍卫怎能救您?到底还是皇上恩泽庇佑,您与皇后娘娘才能安然无恙啊。”
越是机巧地掩饰,越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有狐疑的阴翳蔽上心间,如懿温然道:“永璂,额娘为你缝制了一件冬衣,你和容珮回翊坤宫试试。”永璂乖顺地答应,跟着容珮走了。
如懿定定望着李玉,沉声道:“你也不大好过吧?否则陪着永璂往慈宁宫请安这等小事怎都是你一个御前大总管来做?”
李玉恭顺垂眸,“做人有高有低,进忠年轻力健,嘴乖舌滑,又有令贵妃在身后,自然得意些。但十二阿哥是嫡子,奴才有幸侍奉,是奴才的福气。”
如懿郁郁不乐,“永璂虽是嫡子,但与永琏和永琮在时相比,大为不如。木兰围场一事,皇上几度看轻永璂,要你侍奉,也是不尴不尬。”她目光陡然锐利,“你且如此,凌云彻更是不好吧?”
“山高水低总是常有。凌大人救主有功是好事,但太过显眼,只怕皇上心里也未必乐意。”他连连摇头,“说来自从豫妃不必被禁足,每日在宫中闲荡,也是点眼。只怕皇上看凌大人,也是这个样子吧。”
心底的微凉如这个季节不期而至的清霜,她低低道:“若是见到凌大人,请叮嘱他好好保重,韬光养晦。待得冬去春来,自然可以一切无恙。这句话,本宫也说与你听。”李玉郑重颔首,拱手辞去。
第十五章 流言
而关于如懿和凌云彻的流言,是在乾隆二十六年的初冬开始甚嚣尘上。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人人都在传言,中宫皇后是如何和一个比她小一岁的侍卫眉目传情,私相授受了二十年。如懿一开始只装作不闻不问,也不愿理会这
些无稽之谈。可是流言的传播,永远比最厉害的瘟疫传播得更快。很快,她就发觉,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恭敬温顺的脸孔一背转过去,就是窥探、好奇、讥讽与笑话。乌拉那拉氏高傲的血液流淌在四肢百骸里。如懿情愿被人狠狠地扇耳刮子,也受不了背后的阴毒流言。但很快,另一种新的流言便覆盖了这种旧闻。新的流言便是,令贵妃魏嬿婉与御前侍卫凌云彻曾是私订终身的青梅竹马的恋人。这个传闻似乎比如懿的传闻更容易让人相信,毕竟,相对年轻貌美的宠妃比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皇后更适合香艳而扑朔迷离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似乎证人更多,曾经冷宫的侍
卫、四执库的嬷嬷,似乎都能说上一点有鼻子有眼的段子。
这一点让嬿婉很是气结,却又无可奈何。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那段尘封在紫禁城犄角旮旯里的未曾绽放完全的感情,会突然有眉有眼地跳到跟前来。而当如懿在看到海兰教诲着四执库的嬷嬷怎样把关于嬿婉和凌云彻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而又不把自己牵扯入内的时候,她终于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传了海兰入了翊坤宫道:“你是疯了么?这样做,虽然撇
清了我,但是对凌云彻而言,还不是一样要下地狱!”海兰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如懿身上探询,“凌云彻成为磨心又怎样?他要下地狱又怎样?只要那个人不是姐姐,我就敢去做!何况魏嬿婉要害姐姐,我怎么会容许她得逞?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是最好
的办法!”
如懿心痛,“那会害死凌云彻的!”
海兰快意地笑着,“那又怎样?如果一个凌云彻能赔进一个令贵妃,我觉得划算极了。”她的目光中浮起深深的忧虑,“可是姐姐,怎么你舍不得一个凌云彻么?”
如懿断然以拒,“凌云彻多次救助于我,他不该成为我和魏嬿婉之间彼此争斗的牺牲品。”她逼视着海兰,“海兰,你以前并不这样。”“姐姐以前也不这样,我们都曾经温良恭俭让,柔弱无依等待保护,后来才发觉一切成空。”海兰满不在乎,“姐姐,每个人在这里都会发疯。我们若不跟着一起疯,迟早也逃不掉!”海兰忧心道,“姐姐,我
说句僭越的话,不要有自己在乎的人。不要!否则您在乎的人一定会成为您的软肋的。”
如懿不言,只是紧紧抿住了双唇。
寒衣一重重添上,暖炉也一个个生起。来不及叹“天凉好个秋”,便到了“晚来天欲雪”的时节。有时候闲来无事,听着窗外风涌叶落声,恍然间觉得自己是坐在江心一叶孤舟上,眼见江水东流,飘摇不定。如懿与皇帝倒也常见到,只是典仪时分不必说话,他与她只需保持着庄重肃穆的模样,如供在殿上的神尊,宝相庄严,供人瞩目便可。私下间独自相见的机会略同于无,因为即便是言说内宫事宜,嬿婉也
多是在的。于是,说的话也越发冠冕堂皇。所以,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恍惚,在当年的当年,在遥不可及的日子里,那些动人的情话是怎样从同一张嘴里甜润地说出的呢?
这般想着,这一日皇帝的召见,便有些意料之外。因着新雪初降,殿中已经通了地龙,一室暖洋如春。阁中铺了新色猩猩毡,花梨罗汉床上设着明黄彩绣云龙吐珠并八寿联春的靠背引枕,一应的黄缎金龙缂丝垫上展着赤红火狐皮坐褥,陈设中华贵而不失
新意。
如懿低首垂眉,以恭敬婉顺的姿态保持着刻意的距离,清凌凌道:“皇上久不见臣妾,今日一召,不知所为何事?”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虽是含了婉仪之态,却如皮肤下触手可摸的瘦嶙嶙的骨骼,有坚硬的棱角。
皇帝郁然一叹,“皇后是怪朕么?”
如懿笑意清幽,“不是怪,而是臣妾久不见皇上,独自一人惯了。今日乍见,怕礼仪久疏,叫皇上怪罪。”
皇帝神色和缓,牵过她的手坐下,温言道:“皇后这话,便是怨怼了。”
皇帝还是如常的温柔笑靥,声音却干脆得没有一缕尾音,“窗外微雪夹着雨声入耳动人,皇后可否为朕抚琴一曲,以衬这初冬雨雪。”其实琴艺并非为如懿最擅长的,若论抚琴,除了昔日的高晞月,如今宫中最擅长的,却是忻妃。且皇帝一向对女子的才艺颇为挑剔,若非最能合他心意的,情愿不听不品。她旋即漾起谦逊的笑,“皇上知道
的,臣妾一向不擅抚琴,算不得个中翘楚,忻妃抚琴堪称国手,还是请忻妃过来为皇上清音悦耳吧。”
皇帝扬一扬手,“并非国手才能琴声动人,偶尔听一听皇后的琴音,或许也别有情韵。”
如懿浅浅垂眸,终究觉得不必过于拒绝,只得道:“皇上想听什么,臣妾弹奏一曲便是。”
皇帝幽然远望天际,“天寒雨冻,便弹一曲寒雨之词吧。却也不要让人觉得冬日深长无望,有新春之意才好。”
如懿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皇上别怪臣妾才疏学浅才好。”
皇帝的笑容薄薄的,像穿不透雾气的阳光,“抚琴之妙在于得之心而应之手,心中所思,便是手中之韵。皇后随心便可。”如懿随手拨动七弦琴,泠泠有声。那幽幽之声如寒冰下缓缓流动的溪水,与碎冰相触,清泠颤颤,这样的曲调,最适合弹奏清婉练达的词曲。她抚弦起声,清朗吟诵:“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皇帝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银盆中的红箩炭蕴着融融的暖意,和着炭盆中新折松枝的气味,让人酥沉中又有甘洌清新之意。皇帝穿得轻暖,一袭狐裘搭在膝上,脸上有醺暖的珊瑚色,慵懒道:“这首李商隐
的《春雨》倒很是切合意境。果然冬日才至,皇后便渴盼三春时节了。”
如懿盈盈道:“京中寒日长久,难免期盼春暖花开之时。”
皇帝轻轻一嗤,“春日迟迟,眼下雨雪霏霏。皇后是否触景伤情,觉得朕这些日子在令贵妃处颇多,而陪伴皇后少了些,以致皇后有‘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之叹?”如懿见皇帝半是玩笑的神色,心中稍稍有些紧张,仍是笑语盈盈,“皇上忙于国事,在后宫的时候本就不多。且皇上心性温柔,颇多眷顾,来了也不能冷落各宫,总要多走走,何况令贵妃儿女众多,皇上多
去陪伴也是应当的。”
皇帝神色愈加和悦,“皇后宽仁体恤,果然是中宫风范。只是……”他稍稍靠近,颇有戏谑之意,“皇后丝毫也无嫉妒之心么?”皇帝靠得那样近,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潮湿地拂在她的耳后。可是分明,那样的气息里和着脂粉旖旎的清甜,仿佛是芬芳的花朵,凝在他的口唇鼻息之间。如懿下意识地微微侧首,避过那香甜的侵袭,指上
琴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