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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刚去学校才几个月,爸妈就让我给弟弟写封信。一来是问好告诉他不要乱来本分一点之类的客道话。二来就是让我自己问问弟弟,我日后该怎么办是好?
《漫长》(六)
爸妈的话不能不听,想着有个聪明人指点迷津也不是坏事。
我憋了半天,就小学文化的我好多不认识的字。只能找差不多意思的字去代替,最后干脆找同音字来代替。来来去去写的密密麻麻,装了信封贴还邮票。
腿都没好利索就跑去了邮局,将信递给了邮递员。
十几天后,我接到的回信。厚厚的信封里也是密密麻麻的字。估计是弟弟知道我字多了也看不懂,最下面大大的写三个字:去学车。
还在空白处画了一辆小车怕我看不懂,别说画的还真有模有样的。
关键是信封里居然还有十几张大团结,数了数一百四十多块钱。
当年信里是不让放钱的,但私底下那顾得上这些。
弟弟这去了还没几个月吧?信里说是学校发的奖学金,弟弟的意思是让我拿着去学车。
我这几年补贴弟弟的钱应该也就那么一百多吧,这一下全还回来了。
按着弟弟的想法,和爸妈说了一遍。
真的找起来才发现村子里哪有地方可以学车啊,爸妈问了一圈才知道镇里的养猪场倒是有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
那时候养猪场的猪都是特供的,大家吃喝方面都是用粮票肉票定量的。
当然私底下大家都可以养猪宰杀,但只能自己品尝不能贩卖。
这养猪场就是给市里运猪的,这辆解放牌的大卡车也是镇里唯一的一辆。
思路是清晰了,想要学车也只能去镇上了。
那时候可没有驾校这个说法,打听来打听去明白了一个叫驾培的词。
说是什么机动车驾驶与培训,但是这个驾培也是今年刚出来的玩意。
只有一些大城市才有,我们这种小地方就别想了。
爸妈的意思是让我去镇子里问问,特别是去养猪场问问。这有大卡车总不能没人开吧?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教你。
听着说法确实可行,我就试着去镇里询问了一圈。
养猪场门卫根本不让我进去,说什么都不行。
试着问旁边的大叔大婶,还真让我问到了个能人。
一谈起来哪里可以学开车,大叔大婶都指着镇里大树下乘凉的老大爷。
去了老大爷身旁,问了问还真把老大爷的话匣子打开了。
老大爷侃侃而谈才知道早年间学个车有多不容易,那时候学习驾驶的人少之又少。学习驾驶技术只能向已经取得驾驶执照的人学习,过去学习技术必须通过拜师学艺这种渠道。按照传统的习惯行大礼、三拜九叩举行仪式方能被收为弟子学习驾驶技术。
越听越像是在练武,我开始有些不相信了。
质问起老大爷是怎么知道的,老大爷掏出了个怀里的一个布袋走。
将一本小册子打开,小册子里居然是国军证。
证里面还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之后就是驾照。
看了个仔仔细细,这玩意左右两个大印。
估摸着做不了假,我激动的询问老大爷现在想学车该怎么办?
老大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半笑不笑的指着镇门口不再说话。
《漫长》(七)
我挠了挠脑袋还想再问问,老大爷笑着说道:“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之后老大爷起身就走了,我也不好意思去追。
思索了半天?不会是让我直接去拦进出镇子的那辆大卡车吧?
无奈回到了家,把事情和爸说了一遍。
爸倒是心平气和的问我老大爷最后手指着哪?
我说道:“镇门口。”
“镇门口有什么?”爸再度说道。
“有进出的大卡车?”我疑惑的说道。
“说你不懂人情世故,你还真什么都不懂呀。镇门口那是大前门啊,明天你听你爸我的”爸笑着说道。
第二天,爸拿了我两包大前门。
让我递给了老大爷,说这样事情就算成了。
我留了个心眼,万一不成不就搭上两包烟钱了。
我自己留了一包,只给了老头子一包。
老头子还在同样的地方乘凉,我将一包大前门递过去。
老头子笑着点着头让我跟他一起坐着等。
太阳都落山了,也不知道老头子让我陪他等什么。
直到一位中年人回来叫了这老头一声爸,老头子抓着我一起回了他们家。
一桌子菜,老头子说自己姓庞叫庞龙。
他儿子就是养猪场现在的大卡车师傅叫庞大海。
庞老头子拉着他儿子大海一个劲夸我机灵,说什么也要他儿子大海收了我。
我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什么意思了,眼睛都不眨就给跪下了。
立马磕头,哐哐的磕。
大海伸手拉我起来,看着我通红的额头说答应了。
没白跪还蹭了一顿饭,大海就成了我的师傅。
饭是师娘做的,师傅还有个女儿叫庞小花。
后来我才知道老爷子庞龙是个大烟枪,儿子大海管得又严不让他抽烟。说我聪明就是因为我带的大前门,而我成了老大爷的烟票了。
之后的日子显然你们也是知道的,那时候我跟着大海学车没有工资。三年的学徒都当过了,这学车没有工资我也没有怨言。
但是我心疼票子啊,弟弟的一百四十多块奖学金加上自己打工那么多年四十多块的积蓄。半数都是给庞老爷子买烟了,时幸好留了个心眼就给了庞老爷子一包。
这要是开始就是两包两包的喂,怕是要把自己穷死了。那时候一包大前门3。5元,我几乎是两天一包偷偷给庞老爷子带上。庞老爷子也是风雨无阻在大树下等着我,看见我的是比看他亲儿子都亲。
整个养猪场司机师傅只有庞大海一位,每天早上一大早我就站在镇子口等大卡车出来。
因为大海教我学车可不是养猪场允许的,属于私下里的事情。
大卡车开到镇子口,等我一下。我就快速开门上车,大海就开始一路上教我开着的知识。快到市里的时候就把我放下来,让我在路边等着。
等大海拉着空车从市里回来,我在上车一起开会镇里。
一天两趟没有休息,就这样足足学了半年大海终于让我上了手。
提心吊胆的我算是开上了,一小段路也没出什么差错。
《漫长》(八)
之后的日子就好办了,一天有两趟运送时间分上下午。
上午人不多的时候大海就让我来开,下午则大海自己来开。
一来二去熟了之后,也不管上下午大海不想开就由我来。
在大卡车上学车不难,难的是天气热的时候驾驶室就像一个大锅炉。
那时候根本没有空调,听大海说起新一款的解放车里有小电扇。
但我们这辆老解放里什么都没有,日新月异的东西淘汰的太快了。
大海没事自己会带一把小蒲扇放车前,热急了就只能靠它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直到后来大卡车全程我开。
大海没事就在一旁睡觉,热的睡不着的时候就扇蒲扇。
我在左边开,他在右边用右手扇。我能有一丝凉风,没事我也在盼着大海幅度大一点。
大海开心的时候,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教我修车这方面的知识。
开始我以为学车就是简单的会开了就好了,修车不会是司机的事情。
直到那天下午去程的时候车子熄火了,大海下去开始自己修我才明白一个道理。那个年代车开到半路坏了谁能帮你?请人来修的钱谁来出?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
修车也比开车难,按大海的话不单单大车小车的构造不一样。一个牌子同型号的新老款汽车也不太样,哪怕是同款同型的今年和去年的构造也可能变动。
那时候我当厂工一个月三级的工资是37。6元,不知道现在出没出四级工资。那时候市里派来一位大学生指导员,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位指导员的面。只知道他进来拿实习也就是学徒工资的时候就是51元,那时候就开始觉得我是吃了读书的亏。
可当无意间聊起大海现在的工资,大海淡淡的说是126元。
我当时特地问了一个月126元?一个月就是我小半年。
大海点着脑袋说自己赚的少,让我学会了以后去开出租。大海的说法出租车司机一个月400元都算少的,而那时候我对工资的概念还在一个月37。6元上。整个村子里最赚钱的是一位教师,一个月也才60块。
1989年的时候,当时最赚钱的几个行业是出租车司机、个体户和厨师。
除去农民外垫底的职业才是科学家、医生和教师。
报纸上天天说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的。
我也才明白为什么弟弟让我去学车,他这个上海财经大学也没白上。
和大海学了大半年,该会的也差不多都会了。
没有一个出师的标准,而且我现在还是没有工资的状态。
我就想着过几天套套大海的话哪里能考驾照,然后去市里看看能不能找个像样的工作。
毕竟司机的工资都好高,都不用开给我126元一个月。有那么一半63元一个月我也自足了。
思考着大过年的事情先放一放,年一过完就问个清清楚楚。
1990年初,两件事情给我和大海带来了重创。
大过年的庞老爷子死了,死在村口的树下。被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到死庞老爷子手里还夹着一根烟。有说是天气太冷的伤寒走的,也有的说是抽死的。
《漫长》(九)
我记得过年图个热闹,一口气给了老爷子三包大前门。当时庞老爷子笑着说道:“这辈子就你对我老头子最好。”
这是庞老爷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当时很自责但我不敢和大海说。
那一个星期每天大海都在哭,跟大海坐在一辆卡车里我也很难受。
我觉得大海心里清楚,清楚我常给老爷子送烟只是不肯说。
老爷子的头七,大海请了半天假。
我早上也跟着去了,路过邮局的时候邮差小哥居然把我认出来了。
跑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说道:“之前你来我这寄过信也来取过信对吧,你那个信封是这几年来我看过最厚的所以有印象。上个月这也来了一封给你的信,只可惜村子不在配送范围。现在你来了就好了,这信我交给你。”
邮差跑回去找了半天,一封信递了过来。
我拿起了信,结尾确实是我的名字。但抬头却不是,是学校的抬头。
将信收好老跑去送爷子最后一程,那时候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镇子外村字旁到处都是一个个山头,山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坟头。
给了村子里肯卖力气的几个钱,就一起抬这棺材上山了。
磕头、点香、烧纸一气呵成,搞完这些都已经大中午了。
和大海一起送了一趟货回来之后在家我拆开了信。
读了前几行字,虽然有的字不明白但大概意思还是懂的。
信的抬头是上海财经大学,内容都是客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