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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熬不住了被爸妈带去了大城市治病，那时候每次回到家都只有爷爷一个人在家。
《恐》（六）
那段时间爷爷也不上山照顾橘树了，没事就坐在牛棚望着房子发呆。我回来了就给我做饭，不久邻居拿着自己的手机来找爷爷。说有一个打给他的电话，爷爷拿着对方的手机喊了半天。
那天晚上我见到爷爷坐在牛棚外哭了一夜，我知道电话是爸爸从外地打来的。
后来爷爷告诉我奶奶在外地住了院，胃里得了一种叫癌症的东西。
说情况不太乐观，能切除但有风险。鉴于奶奶年纪不小了后续治疗的费用大概需要七万左右。
爷爷哭了一晚上就在想钱的事情，后来爷爷想到了办法。
工头收了钱盖五层的楼，此刻盖到了两层半爷爷去询问能不能退一半。
工头表示能退，但肯定不能退一半了。
记得那时候爷爷还和工头吵了架，说工头没有良心。
后来工头和爸爸聊了之后才知道工头也很委屈，工头的意思大价钱都在地下的地基花掉了。真的不是五层盖了两层半退一半的事情，所以只能退最多五万块。
爷爷没有说过任何奶奶生病的事情，但和工头一吵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受过照顾的都帮着出主意和出钱，但差的两万还是太多太多了。
房子就是那时候停留在了两层半，半个月后爸爸妈妈就回家来了。
奶奶没有做手术，而是因为太疼选择了跳楼。
听说癌症病房的窗户都是用钉子钉死的，只能从里往外开一半不到。
其他病人说半个月时间有看见奶奶不断地去窗户边站着，开始都以为在看风景但知道已经晚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怕跳楼。之前在学校就有这个念头，估计是奶奶给我做的榜样吧。区别是我想跳的那个才只有两层高，奶奶的癌症病房在十七楼。
之后家里就举行了葬礼，爷爷说那是奶奶的葬礼。
但没多久爷爷在一天晚上之后也就再也没醒过来了，爸爸在牛棚里找到过一瓶空了的百草枯。
爷爷奶奶的坟墓就在橘山的后头，没有手术剩下来的钱也没有继续建楼，用来安葬了爷爷奶奶，那座白色的坟墓在橘山上仔细看就能望见。
也是那时候开始，山上的橘子慢慢就不甜了。
橘子不甜的说法有很多，村子里的人都说是因为爷爷奶奶。
还有说我们家有脏东西的，那些牛鬼蛇神我就不提了。
妈妈一直自责说橘子不甜是她的事情，说爷爷奶奶走得急并没有教会妈妈怎么种橘子。妈妈也不知道橘子什么样是好，什么样是坏。
几年下来橘子就从甜的变得越来越酸了，变酸之前的几年妈妈还以为家里条件是村里条件最好的。只要守着橘子树就能赚到钱，根本没有在意山上的橘子需要什么，结果就变成了那样。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拉大货车来收橘子，只不过卖不到最贵的一斤一块三了。
从一块一斤，到七毛一斤。一年的橘子比一年的便宜，摘橘子也请不到村民了。都是妈妈自己在干，有时候爸爸打工回来会帮忙。虽然便宜但不能不卖出去，如果不卖熟了的橘子掉下来就要烂在山上了。
《恐》（七）
一座山的橘子开始养不活我们了，爸爸就去了镇上一家田鸡的养殖场干活打工补贴家用。满山的橘子就是我历年的学费和吃穿，但也越来越杯水车薪。
我开始读初中的时候就发现了山上的橘子根本卖不掉，来批橘子的大货车几乎都快消失了。
价格也已经来到了谷底，一斤橘子由最开始的一块三贱卖到了三毛。
能来的大货车司机也总是说外面的橘子比这里的好吃不知道多少，还和妈妈聊什么进出口贸易的东西。说中国和全世界都连在一起了，地球上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的东西就好卖。大货车司机说的开始妈妈还不信，直到妈妈在镇子上看到了水果店开始卖澳洲来的进口橘子。
十几块钱一斤，我吃过一次甜得不像话。相比之下我们整座山的橘子简直无法下咽，妈妈不让说但就是事实。
后来大货车司机再来的时候，妈妈就开始虚心请教了。
还询问自己山上的橘子那么差为什么大货车司机还会来收？大货车司机告诉了妈妈，他们收回去的橘子不是为了卖给别人吃，而是拿橘子皮做陈皮，所以越便宜越好。三毛一斤的就很好，所以还会来收。
我读了中专，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去山上摘橘子。
摘下来的橘子用手剥开，橘子肉就整块整块地扔回地里。
留下了橘子皮在太阳底下晒干，等大货车司机或者附近的药商来收。
完整的橘子一斤三毛，晒干的陈皮却卖一斤三块五。
村里人也有学着妈妈搞陈皮的，回家路上到处都能看见家家户户门外晒着一片片橘子皮。
妈妈还卖橘子，但卖的更多的却成了橘子皮。
我中专的学费就是这些橘子皮给的，之前爸妈的文化都不是很高。
但妈妈比爸爸厉害是上过初中的，其实我读中专的时候妈妈就有心让我去学农。
我也知道妈妈的想法，妈妈想救橘子树。
我其实也想过把山里的橘子救回来，我梦里不止一次梦到以前的甜橘子。
但是爸爸表示还是学一门技术比较好，总不能一辈子就在这里种橘子吧？万一老了得了病，一座橘子山也治不好一个病。
爸爸的说法夸张了，但爸爸说的在奶奶身上确实见证了。橘子种得再好，病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也知道爸爸的顾虑，放弃了让我学农的想法选了这个机电一体化。
自从妈妈知道了什么贸易进口的事就爱去小镇的书店里淘书，去一次都会带一大堆书回来。
有不懂的字就翻新华字典，不懂的英文就来问我。
但妈妈不懂的我又何尝明白？妈妈说我不学农了，她就自己自学呗。
我记得上个过年回来的时候，爸妈的房间就堆满了外面淘来的书。
只要是跟农业种植，还有贸易有关的妈妈都看。
想到这里我从我的床上坐起了身子，随后去了爸妈的房间。
打开爸妈的房门，里面没有人。那些书都还在地上比去年还要更多了一些，我随便打开了一本放在床头的书。
《恐》（八）
翻动了几页，上面写满了笔记。
我看了几页书就开始有些犯困，我看着笔记和内容不知不觉地睡在了爸妈的床上。
我是被妈妈叫醒说吃饭，迷迷糊糊的我睁开了眼睛。
估计是脑子没转过来，我带着妈妈那本关于农业养殖的书以为是自己的课本就带下来楼。
下楼看见一桌子菜才回过神，将书放在了一旁开始吃饭。
晚饭吃的很早一桌子的菜也很丰盛。
果不其然爸妈开始问起了我毕业工作的事情。
我只能一个劲的表示学校不分配，表示需要自己去找。
爸爸的意思是去哪里找，妈妈则在旁边打着圆场说玩几天不急。
爸爸吃完饭之后起身点了根烟走了出去，表示自己要出去晃晃。
妈妈看着我说道：“怎么想起看这些书了？”
我此刻才看见被我带下来的书，将书拿起说道：“妈，我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
妈妈就看着我笑了笑说道：“机电一体化读出来都能干些啥？我帮你想想呗？”
“流水线上安零件。”我说道。
“挺好的啊，危险吗？”妈妈说道。
“不是的，妈我想帮你种橘子。”我下意识地说道。
妈妈脸色微变说道：“你又不是学农的种什么橘子？供你读了几年书，回来你给我想着家里的橘子？还好你跟我说了没跟你爸说。在你爸面前千万别说种橘子，你爸知道了看他怎么打你。”
“他打不过了，我就是想种橘子。不种橘子我也不知道以后干什么好，我不想在流水线上干活。”我结巴起来，思考着说出来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我可能只是不想工作，却接茬到了橘子上。
妈妈摇着脑袋说道：“别想了，橘子就这个样子了。我一个人卖卖陈皮就好的。你现在快给我想想未来干什么才好，去镇上或者去市里。可以的话远一点找个大城市，赚大钱然后出人头地。再过十几年成家一起买个大房子，到时候我也摘不动橘子了，你爸养田鸡人家嫌他老了。你也好把我们接过去享福不是？”
“妈你就别寒碜我了，你养大的你不知道我有什么本事吗？我真不知道怎么赚钱未来干啥？指望我还不如指望房子后面的橘子树呢。”我说道。
妈妈看着我说道：“你可千万别那么大声说，你爸听了会生气的。今天他本来还想和你坐下来喝酒呢，被我拦下来了。说你不能喝酒要清醒一点，好想想以后干什么。这你爸才放下了酒自己都不喝了，你可不能让你爸失望呀。”
“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失望不失望的事情。我学的那些没有用，干的学的是两码事。”我说道。
“怎么就没用了？你说说看？”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种植专业书说道：“妈，那么你自学了那么久，你知道后山的橘子树怎么了吗？你要是自学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橘子树怎么了，我这种跟着老师学的就更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了不是？”
说到这里，我就想打个比方。妈妈如果说不出来，我也借着说我学出来的东西没有用处。
《恐》（九）
妈妈看着我说道：“后山的橘子不好吃，是因为水土流失掉了没有养分，水土流失又导致酸碱不均衡之类的。土壤偏酸树根吸收之后，种出来的橘子当然就酸了。”
“妈，你知道橘子的问题了你为什么不去解决？”我说道。
“最简单的步骤就是调石灰，去酸调平然后补钙施肥。但我们的橘子不甜其实也不都是土的问题，品种这东西怎么说呢？田径的跑步比赛，亚洲人不是很难跑过外国的黑人白人吗？我们这后山的橘子也是这个道理，国内的都不一定比得过更何况外国那些了。”妈妈说道。
“妈你是不是也说了？说比不过外面的了？这橘子都搞不定更何况人了？”我接着妈妈的话继续说道。
“你这孩子，这几年在外面就学会这些油腔滑调了？而且怎么话就听一半呢？还自己瞎捣鼓？歪道理那么多，别打马虎眼。就说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妈妈显得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比不过别人，我在外面什么都不行。我没办法找到工作也没办法赚到钱，我真的不行。”我说得声音有些大，语气也开始歇斯底里了。
妈妈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捂住了我的嘴，有些着急地说道：“你这话那么大声是想死呀，你爸就在外面不知道哪里躲着抽烟呢。你先说你怎么就知道你比不过别人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时无语。
“这样我们先谈橘子后谈人行吧？先说橘子怎么治，我的意思是先把土壤酸碱调平，再施肥沃土。。。”
“等等，妈。”我挣扎着推开了妈妈的手。
“怎么了屁事那么多？”妈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