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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响动,六皇子转过身,看到了面容憔悴,满眼关切的宛贵妃。
“儿子来给母妃请罪……”
轻声说着,六皇子走到珠帘前,搀着顿在那里的宛贵妃,慢慢的走到正座处坐下,自己微一屈膝,跪在了她脚边。
“母妃……”
“暄儿……”
柔声唤了一声,宛贵妃眼中的泪,潸然而下。
十几年了,她盼这样的日子盼了十几年,无数个夜晚,看着寂静漆黑的苍穹,她总是幻想着能看到长大成人的儿子亲热的唤自己“母妃”,想到心里有小刀在扎一般的疼痛。
襁褓里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婴孩,软软的让人心生怜意,她强忍着不舍,推开了他,任由皇子所里的乳母去喂他,那些日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总是觉得,儿子在遥远的地方哭泣,其他书友正常看:。
后来,小人儿会跑了,总会甩了身后的奴才,偷偷的跑来漪兰宫,远远的躲在花丛里看自己,可每每看到自己,却又独自抛开了,那时的自己,心里,是无尽的苦涩。
四皇子和五皇子早夭的那些日子,还是宛昭仪的她,每每半夜都会惊醒,急急的踏着绣鞋往外跑,触到冰冷的宫门,她只能无力的背靠着门倚在那里哭泣,看着耀眼的繁星,她一遍遍的低声祈求着:老天爷,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他平安长大,求你保佑他。
再后来,俊朗的少年郎跟着皇兄们在国子监读书了,尽管仁厚的太子护着他,可焕王,还有都城里那些宗亲家的子弟,总会借着由头欺负他,而自己。仍旧置若无闻。
时日久了,皇宫内外,众人都知晓,那个沉闷无言的六皇子,不得生母宠爱,而皇上,也那么任由他去了,于是,少年的性子,愈发清冷了。
他心里。是怨恨的吧?
无数次,宛贵妃心里自嘲的想着,禁不住滚烫的泪,灼伤自己的心。
少年渐渐的长大了,眉目间。依稀有了永成帝的模样,可瞧着自己的眼神,只有淡淡的凝望。没有自己预料中的愤恨,和埋怨。
皇后说,启暄那孩子,前日又去找了婉儿给本宫送回来。这宫里,也就他能找到婉儿藏在哪儿了。
夫子说。六皇子的学问极好,不过,却有些放荡不羁。
奴才说,六殿下虽性子清冷很少笑,却也很少苛责下人,脾气像极了宛昭仪呢。
宫里的妃嫔说,那是个可怜的孩子,生了他却不管他,真是造孽哟,可怜见儿的,书迷们还喜欢看:。
很好。很好,只要她们都别去在意他,别让他像打小就聪明伶俐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一般。那样,就很好。
……
正殿内。只有一坐一跪的母子二人,偶尔能听到宛贵妃抽噎的声音,除此之外,到处一片静谧。
过了许久,宛贵妃擦干了泪,转过头看着仔细凝望着自己的六皇子,柔美的浅笑着,轻声说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便不拦你。”
哽咽了一下,宛贵妃继续说道:“只一条,你一定要应我。”
“莫说一条,千条万条,儿臣都应了。”
听闻宛贵妃答应了,六皇子眼眸中闪过一抹欣喜,疾声说道。
“两年后,我要你平安的回来见我,伤了,残了,母妃都要你,但是,一定要活着回来,到时候,母妃去城门口等你……莫让母妃痴痴的候着……”
说着,宛贵妃的眼中,又源源不断的涌出泪水。
“母妃,儿子答应你,儿子答应你……”
俯在宛贵妃的膝盖上,六皇子低垂着头沉声应着,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心中的脆弱。
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着不舍的心情,宛贵妃扶着他起来,柔声问道:“这几日,我准备些东西给你,走之前,过来取,好吗?”
抿着嘴点头应着,六皇子站起身,沉声说道:“母妃,你好好养身子,儿子走之前,你一定要好起来,要不然,儿子即便到了边关,也时时刻刻惦着母妃还未痊愈的身子,不得安心。”
见宛贵妃连连点头,六皇子又继续说道:“母妃,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儿子答应您,两年后,一定好好儿的出现在母妃眼前,书迷们还喜欢看:。”
欣慰的笑着,宛贵妃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眉眼,眼中,尽是浓浓的眷恋。
“边关时有战乱,你的性子,定是冲在最前头的,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着,母妃在都城里等着你回来,要记着……”
宛贵妃柔声叮嘱道。
连连点着头,六皇子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湿润的水意。
咬着牙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意,六皇子看着宛贵妃沉声说道:“母妃,苦尽甘来,您的好日子,一定在后头,从今以后,有儿子在,绝对无人敢低看母妃一眼,儿子会努力博出前程,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儿子要母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说罢,六皇子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决绝的朝外去了。
“暄儿……”
疾声唤住六皇子,宛贵妃在他身后幽幽的问道:“暄儿,你可曾怨过母妃?”
六皇子的身形,静静的顿在原处,过了许久,他背对着宛贵妃朗声说道:“儿子怨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有怨过母妃……”
说罢,六皇子抬脚朝外去了。
漪兰宫宫门外几丈远处,玉贵人苏若带着贴身婢女言桑缓缓走来,及至到了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脸泪水的六皇子。
还未来得及见礼,少年已风一般的闪身而过了,玉贵人顿在门口,转过头去看,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忧伤,从四周密布着袭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迹
“嫣然姐姐,六皇兄说,他在凉亭内等你,让你下课后过去,书迷们还喜欢看:。”
凑在慕嫣然耳边轻声说着,贺婉茹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一脸的俏皮,仿佛她知晓了二人之间的小秘密一般,脸上的狡黠,透着一股淡淡的暧昧。
脸颊火辣辣的滚烫,慕嫣然低垂着头,羞赧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陈小蝶何时进了芷兰阁正殿都不知道。
等陈小蝶语气清冷的布置完功课,慕嫣然仍旧呆呆的坐在那儿,不知魂在何处。
浑浑噩噩的,下课了,待到陈小蝶闪身出门,长乐郡主却一反往常的没有先走,漫步踱过来在慕嫣然的绣图上了看了许久,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亏得陈姑姑夸你着色鲜艳,针脚细密呢,瞧你绣的都是什么?真怀疑陈姑姑夸的那副绣图,是不是你本人绣的。”
说罢,长乐郡主满面犹疑的斜了她一眼,拉着长平郡主出了芷兰阁。
茫然不解的低下头,慕嫣然的脸颊又是一阵烧热。
眼前的绣图上,最后的那些针脚凌乱不堪,显然落针时心不在焉,慕嫣然一边庆幸陈小蝶没有当堂检查功课的习惯,一边急急的拿罩布盖了起来,挡住了一脸好奇走过来的贺婉茹。
故作一本正经,贺婉茹四处看了看,轻声说道:“嫣然姐姐,我答应母后下课后跟她一起去给太后祖母请安的,今儿就不和你一道回夕颜殿了,眼看时辰还早,园子里的桂花开得尚好,姐姐不如去逛逛再出宫……”
说罢,贺婉茹眨了眨眼。赶在慕嫣然去追她之前,快速的离开了芷兰阁。
深深的呼了口气,慕嫣然又在正殿内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偏殿的奴才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迈出了门。
四处静悄悄的,相比前些日子的喧嚣热闹。多了几分安宁,慕嫣然侧头看了看假山上的凉亭。却什么也看不见,心内犹豫了一下,慕嫣然提着裙裾顺着蜿蜒的台阶迈了上去。
及至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慕嫣然的鼻尖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六皇子正站在几步外的廊柱边,定定的看着自己。
等站在凉亭内,慕嫣然顿时觉得一颗心像是要从口中跃出一般,说不出的紧张。
“我……你等了好久了吧?”
闲聊一般的问完,慕嫣然走到离他较远的一边站定,拿出帕子擦拭着鼻翼上的温热,掩饰一般的深呼了一口气。
贺启暄挽着胳膊,斜靠在廊柱上,见她进来,站正了身子向前迎来。及至看到她逃也似的选了个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站定,侧面对着自己,少年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你在害怕?”
贺启暄慢慢的朝慕嫣然身边走着。一边低沉的问道。
心跳的愈发快了,慕嫣然只觉得,脸颊边的汗毛都像是一根根竖了起来一般,让她愈发局促的朝身侧的长椅边缩去。
猝不及防,膝盖处被突出的长椅边缘一卡,慕嫣然登时坐在了长椅上。
顿时,慕嫣然愈发觉得羞窘不堪。
“说说,你在怕什么,嗯?”
在离慕嫣然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贺启暄低声问道。
摇着头,慕嫣然狡辩的答道:“没……没怕什么。”
“慕嫣然,我喜欢你……”
贺启暄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平安扣,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柔情,专注无比的盯着慕嫣然,朗声说道,其他书友正常看:。
“啊?”
还未从方才的紧张中缓解过来,耳边顿时像响起了一记惊雷一般,让慕嫣然一脸愕然的看向他,入眼处,那人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你呢?”
顺着身后的廊柱滑落下来,坐在长椅上,贺启暄紧紧的盯着慕嫣然问道。
见他坐在自己对面处,与自己之间只一步之遥,慕嫣然忙不迭的站起身,绕在了廊柱另一侧站定,只露出了一个袅娜的背影。
好笑的摇了摇头,贺启暄转过头,看着那一池残荷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三日后,我就随远东大将军一起出征了,再回来,便是两年后……”
“两年……”
自言自语一般低声的说着,贺启暄看向慕嫣然的眼眸中,浮起了一抹炽热的执着。
可入目处,仍旧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贺启暄有些茫然的偏过了头,抿成线的薄唇,透露出了一丝不安。
“我……我知道这样很突兀,也许我该等两年后再提,可是……我不知道,两年后,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站在你面前,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不想我的生命中,留有一丝遗憾……”
说到最后,贺启暄的话语,已愈发的低迷了下去。
“你……”
急急的从廊柱后转过身,慕嫣然看到的,便是他手肘撑在栏杆上,迷茫的看着前方的侧影。
“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好吗?”
祈求一般的轻声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有一丝不舍,仿若漆黑的森林中受伤的小兽,那么的卑微,可怜。
转过头看着她,贺启暄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过母妃,会平安回来……”
他明明是应了的,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还是这么沉重,丝毫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慕嫣然只觉得心里钝钝的难受,腿一软,侧身坐在了长椅上。
“你知道吗?我在宫里十几年了,跟我说过最多话的,却是你,可笑吧?”
瞥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的目光,落在腰间悬着的梅红色荷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