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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清见过宣王妃,好久不见,故人可好?”
夏侯清俯身行了个礼,径自爽朗的问道。
当日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是前往郓州就藩的藩王和王妃,夏侯清虽是一介妇人,却也未表示出过多的讶异,如今的她,还能保持这份淡定的随和,慕嫣然愈发觉得难能可贵。
“我们一切都好,夏侯大姐,你这两年过的可好?”
请她在身前的扶手椅上坐下,看着紫月等人上了茶水糕点,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展颜笑着,夏侯清扬声笑道:“清乃一介粗人,虽是妇人,可却比寻常人家的女子过的逍遥洒脱些,这一世,便是现在就去了,也觉得此生无憾了,哈哈……”
这样的女子,实在让慕嫣然羡慕的紧。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慕嫣然便将请她来郓州的目的,尽数告诉了夏侯清,低头思忖了一下,夏侯清满脸肃穆的回话道:“郓州境内,我曾经也周游过一遍,对沛城,倒还有些印象。沛城地域偏东南,气候虽与宾州有些差异,可栽种条件,却是大抵无碍的。”
听夏侯清说黄薯可以在沛城栽种,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担忧……”
夏侯清有些犹豫的说道。
“夏侯大姐直言便是,若是有什么困难,殿下定会告知各地官员予以配合,只要是对百姓有力的,想来便是艰难些,大家也愿意克服。”
见夏侯清的面上显出了一派为难,慕嫣然坦然说道。
“沛城靠近水域,大部分人都以靠海捕鱼为生,如今冒然更换作物,百姓抵触起来,怕是也很难开展下去,而地里种什么,官府怕是也不能强加干涉的。”
夏侯清直言说道。
低头思忖了起来,好半晌了,却一点思绪都没有,慕嫣然无奈的摇头笑着,一边开解着同样冥思苦想的夏侯清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没有头绪,咱们慢慢想,到时候,看看殿下他们怎么说。夏侯大姐长途跋涉,也辛苦了,先好生歇息几日吧……”
点头应下,夏侯清却没有打算立即起身告辞,看了一眼慕嫣然,眼中,有些捉摸不定的问询。
心内揣测夏侯清许是遇上了什么事想要问自己,慕嫣然抬头看了紫月一眼,顿时,紫月带着几个在屋内伺候的小丫鬟下去了。
“府里,有位夏侯老先生?”
夏侯清犹疑的看了慕嫣然一眼问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惊愕
“夏侯老先生单字一个龄,本是宾州人,去岁从宾州来了郓州,在云都外的古寒寺,跟老方丈谈经论道的窝了一个多月,后来,殿下诚心相邀,夏侯老先生便到王府做了一位幕僚,平日里无事就看看书,抑或去书局里淘几本喜欢的古书,殿下在王府的时候,他二人便下下棋聊聊天,有夏侯老先生帮出谋划策,殿下的藩地事务,也能进展的顺利些。”
见夏侯清问起,慕嫣然自然知晓这其中是有些缘故的,事无不可对人言,慕嫣然便把夏侯老先生的来历,告诉了夏侯清。
见夏侯清愣在那儿许久,慕嫣然想问,却又觉得有些唐突,便止住了要出口的话语,静静的坐在一旁候着。
“那夏侯老大人的家眷呢?”
夏侯清沉寂了半晌,抬眼看着慕嫣然问道。
“尽数都在宾州故居,老先生每隔几个月会回去探视一趟,殿下也曾说过,想要在云都城购置个宅子,帮老先生把家眷都接过来,可夏侯老先生说,叶落归根,等到他老了,也要回到宾州去的,所以,殿下便断了念头。”
慕嫣然如实相告。
点了点头,夏侯清木然的坐了许久,才站起身带着歉意的说道:“王妃您歇着吧,改日我再来找您说话。”
说罢,夏侯清慌乱的起身朝外去了。
因为夏侯清和夏侯龄的同姓,慕嫣然虽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可还是刻意的没有在彼此面前提及过对方的存在。此刻见到夏侯清的表现,慕嫣然万分庆幸自己当时的小心是对的。
虽然心内也有些好奇,可这到底是旁人的事,慕嫣然只在心里猜测了一下。便抛在了脑后,转而,却对夏侯清说沛城。甚至郓州的土壤都适合栽种黄薯而感到很是振奋。
晚间贺启暄回来,知晓夏侯清已经到了王府,也十分开心,当即便提笔写了几封信交给了小贵子,让他下去安排了。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刚梳洗完,还未来得及用早膳。门口,桃枝进来回禀道:“主子,夏侯夫人求见……”
心中微惊,慕嫣然面上则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让她出去请夏侯清进来。自己起身到正屋坐在了上首处的软榻上。
“我想去前院渐渐夏侯老先生,还望王妃许可。”
行了礼,夏侯清疾声说道。
显是一夜不得安眠,夏侯清的眼圈有些微微的泛青,脸色很不好,与昨日慕嫣然刚看到她的模样,似是两个人一般。
虽不知晓其中有什么缘故,可也知道此事对夏侯清来说极为重要,慕嫣然点了点头。唤来了小平子吩咐道:“你去前院看看夏侯老先生可在,若是在,就说有故人来访,请他在外院议事厅稍坐片刻。”
小平子小跑着朝外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说夏侯龄已经过去了。
夏侯清坐在椅中。手心已冒出了一层汗,听了小平子的话,忙不迭的站起身,不待慕嫣然发话,就朝外去了,倒让慕嫣然跟着担起了心。
不方便让人跟着夏侯清,慕嫣然让桃枝把她送到议事厅门口,便回来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夏侯清才眼圈红通通的进来。
“夏侯大姐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直言。莫说当日你救了珠儿一命,是殿下和我的恩人,便是咱们相知相交一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夏侯大姐?”
关切的说着,慕嫣然转过头低声的吩咐了紫月,让她去端来了温水,净了条帕子递给了夏侯清。
似是在思忖着该如何说,夏侯清沉默了许久。
“当日和王妃说过,妾身是从夫家被休弃了的,后来回来又找不到父母亲人,便一人流落在外,渐渐地,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模样。”
开口说着,夏侯清的话语,带着一丝轻微的沙哑。
抿了口茶,感受着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蜿蜒而下,夏侯清的脸上,突地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妾身被休弃后,一路朝东而来,走了两个多月,直到在一家客栈里晕过去,醒来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啊?”
口中发出了一声惊诧的呼声,慕嫣然急忙拿手掩住,眼中,却泛起了一抹似是同情,又似是无奈的感伤。
吸了吸鼻子,夏侯清的眼圈,瞬时又红了。
“说造化弄人也好,说老天爷故意捉弄也罢,那时候的我,真的是孤苦无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手里的帕子紧紧的攥着,夏侯清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客栈老板和老板娘,收留了我,让我帮他们打扫厨房洗刷碗筷什么的,十月怀胎的日子,竟也过去了。及至后来妾身生下了女儿,才知晓,原来他们打从知道我有身子的时候,就打起了我腹中孩子的主意。”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时的夏侯清,该是多么可怜的一副模样啊。
慕嫣然紧紧的咬着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一副安慰的话语。
转而,却看见夏侯清的脸色,舒缓了起来,“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成亲十数载,只得了三个女儿,想着我被家中休弃,定然无法养活孩子,若是生了儿子,便巧言说服我将孩子送给他们,可不巧的是,我偏偏生了个女儿,所以,他们就绝了念想。待到孩子满月,他们便结了工钱,让我从他家里搬出了。”
“还好,还好……”
轻拍着胸口说着,慕嫣然才恍然觉得方才一颗心跳的好快,那种心心念念惦记着孩子的慈母柔情,让她不自禁的就对夏侯清多了几分怜惜。
“之后呢?”
想及两年前认识夏侯龄时,并未见她身边有个女孩儿,慕嫣然不禁问出了口。
唇边泛起了一抹回忆的痛楚苦笑,夏侯清似是忆起了当年的惨痛往事,脸上,也浮出了一抹回忆的怔忡,“我抱着孩子,没有去处,便连个能给孩子喂奶的隐秘地方,都找不到。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我也跟着满脸是泪……后来,我便躲在了大户人家的门檐下,若是有人来,或是听见门内有什么动静,便抱着孩子走远几步。”
眼前似是出现了一个落荒而逃的母亲,怀里,还有一个瘦弱如猫仔的婴孩,慕嫣然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然后呢?夏侯大姐就遇见了夏侯老先生?”
慕嫣然猜测着问道。
点了点头,夏侯清拿手抹净脸上的泪痕,“那是一个大雨夜,我实在没地方可去,身上的仅剩的几个铜板,也只够我下午喝两碗米汤,然后给孩子喂奶,又哪里能去住那些客栈?枯败的寺庙或是破房子,里面都有乞丐,我也不敢去,无奈之下,便躲在了一户人家的门檐下,可是,没一会儿,便被守门的小哥给赶出来了……”
“孩子哇哇的哭着,可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漫无目的的在雨中走着,想着就这样走下去,我们母女二人一同死了,倒也清净了。然后,就遇到了急着出门的夏侯老爷,就是如今在王府的这位夏侯老先生……”
解释的说着,夏侯清长呼了一口气,端着茶碗,接连好了好几口茶。
夏侯清的面色一点点的舒缓过来了,可她捧着茶碗的手,却仍旧轻微的颤抖着。
右梢间里,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慕嫣然和夏侯清同时一惊,及至乳母抱着瑜哥儿过来,慕嫣然方一接手哄了几句,瑜哥儿似是能辨别出母亲的声音,慢慢的平稳了下来,一对眼睛被泪水洗过,愈发显得漆黑如墨,让慕嫣然的心都软了。
紧紧的盯着襁褓里的瑜哥儿,夏侯清喃喃的说道:“那时候,囡囡也就这么大。”
抱在怀里晃了一会儿,瑜哥儿就迷糊着又睡着了,慕嫣然动作轻柔的将他放在身边,抬头看向夏侯清,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夏侯老爷一家,都是大善人,收留了我,可是,为了孩子,我却不愿拖累了她,所以,我便求夏侯老爷收养孩子……他,同意了。”
似乎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母亲,夏侯清的眼中,有些歉疚的自责。
慕嫣然柔声劝道:“那样的情况,你都是为了孩子,不须如此自责,真的。”
也不知慕嫣然的劝解她有没有听进去,夏侯清抹着泪说道:“夏侯老爷认养了囡囡,给她起名叫夏侯婷玉,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去年,嫁给了洛州一个举人家里,做了少奶奶。”
说完,夏侯清捂住嘴呜咽着痛哭起来。
这么多年,她连靠近夏侯府都不敢,唯恐得知女儿过的不好,抑或是被夏侯府里的下人认出自己,虽然东奔西跑,生活充实了许多,可每每想到那个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夏侯清都觉得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的难过。
昨日知晓夏侯龄就在王府,夏侯清的心里,顿时忐忑了起来,一夜无眠,直到早起急匆匆的去见到了夏侯龄,知晓女儿已经嫁了人,还过的极好,夏侯清才觉得心里一直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