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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停下,慕嫣然转过身,娇羞的说:“若你不在,我会时常惦念你,时常……”
女孩儿清澈的眼眸,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娇艳的脸颊,也似天边明艳的晚霞,一时间,贺启暄觉得,心里如同滴了蜜一般,暖暖的,甜甜的。
说罢,不待贺启暄反应,女孩儿花蝴蝶一般的飞奔着出了宫门。
那个傍晚,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都始终在贺启暄的脑海中回荡,久久不去。
边关的两年,是漫长而又甜蜜的两年,白日里行军打仗,身上无一处不酸痛,可夜里面对着手下的一叠素笺纸,贺启暄却满心的甜蜜,他知道,都城里,有他牵挂的人。
母妃,嫣儿,我会平安回来,等我。
班师回朝的日子,一日日的延期,士兵们急躁的追问着贺启暄,贺启暄都面色淡然的一一安抚,其实,那些人哪里知道,他,才是最心急着要回去的。
他要看看母妃的身子有没有好一点,要看看那个娇羞无限的说要等自己回去的嫣儿有没有哭鼻子,还要亲口问问,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可有像自己惦念她一样,惦念自己。
终于知晓,戏文里唱的“望穿秋水”,不是杜撰出来的。
临近都城的那几日,每往前踏一步,他就觉得心里激动几分,直到大军在城外一百里处安营扎寨稍事休息,贺启暄才觉得,自己已经一刻都等不得了。
飞奔着回了都城,在慕府门外呆呆的站了半个多时辰,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最终,似是连老天爷也怜惜他了,竟真的让他等到了。
看着马车上下来的慕嫣然,明媚娇俏更胜往昔,贺启暄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
明明已经两年未见,自己长高了,变黑了,她也愈发漂亮了,可看着她时,为何心底那丝熟悉安心的感觉,却和从前一般无二?
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马鞭,看着她就要踏进大门,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贺启暄心口一紧,扬声唤出了口:“喂……”
之贺启钧
“钧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都城里和你同龄的公子哥儿,如今大多都已经成亲了。这几位小姐,母妃都见过了的,相貌出众不说,人品也都是极好的,你若是中意,咱们就定下来,可好?”
朝晖堂内,襄王妃将手里的几本小册子递给了儿子贺启钧。
画册里,是她相中的几个贵门小姐的年岁生辰和简单描绘出来的小像,襄王妃也都亲自见过,确实都是儿子的良配,无论儿子选中了哪一个,她都只有高兴的份儿。
不料,贺启钧却看也未看,接过来径直放在身旁的锦桌上,一脸无奈的说道:“母妃,儿子说过,要先立业后成家的。我的亲事,您就缓几年再操心,可好?”
“缓几年缓几年,你都多大了,还缓?我可是急着抱孙子的……”
心中有些急了,襄王妃没好气的看着儿子嗔怨着,可对上他有些气恼的表情,襄王妃顿时又心疼起来。
她这个儿子,人品才情无一不好,若是放在旁的人家,兴许早就成了纨绔子弟,可贺启钧却没有,自小他就比旁的孩子懂事,什么事都不让自己操心。
想及那些年襄王偏宠妾侍,有个不长眼的侧妃前来朝晖堂挑衅,半大的儿子提着长枪将那女人赶回她自己的院子,襄王妃直到如今回想起来,心里都是阵阵暖意。
那天,贺启钧回到朝晖堂正屋,一脸坚定的看着脸上全是泪水的自己说:“母妃,您放心,儿子定会护着你,这一世,后院那些个女人再得父王的宠,都欺不到您的头上来,儿子在一日,就护得您一日。”
那时的襄王,哪里会顾得上自己啊?
每日流连花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那些狐狸精在一起。便连唯一的儿子,也被他抛在脑后,只顾寻欢作乐。
好在老天有眼,那些女人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偌大的襄王府,终究还是她们母子的天下。
此刻,见贺启钧一脸的不耐。襄王妃有些黯然的低垂下了头,“你不愿意,母妃便再不逼你。可是,你若是有了中意的姑娘,记得跟母妃说,母妃定然给你讨来。”
话音愈发低落。襄王妃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虽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可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儿,便是一辈子很漫长,也会甘之如饴吧?所以钧儿,母妃不强求你,一切,都依着你的心就好。”
那日过后。襄王妃果然再没提起过议亲一类的事。可每每看到旁人家的小孩子,襄王妃的眼中总是有几分怅然。
贺启钧不是没看见。可是,他真的不愿,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进门。
他的父王,是大梁唯一的亲王,是故,自小到大,襄王府内花枝招展的姬妾美人层出不穷,有时候进宫找几个堂兄弟玩,贺启钧甚至会无聊的猜想,襄王府的后院,比这后/宫大抵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故,他是在母妃的愁容和泪水中长大的,记忆中,从没见过母妃舒心的笑过。
这对于母妃而言,无疑是残忍的,而对于贺启钧和妹妹而言,心里又何尝不是带着几分恐惧。
终于,等到他们长大了,父王也似是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后院的那些女人,死的死,散的散,最终,父王的身边,也只留下了母妃一人,虽有些生疏的别扭,可看着他们一日日的好起来,贺启钧心里对父亲的那丝恨,也渐渐的淡了几分。
子不言父过,更何况,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如今的父王,也算是悔过了吧?
从小就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贺启钧,对美人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女人罢了,环肥燕瘦,吹熄了烛火,不都是一样的?
所以,再看到女孩儿,只看她们的眼睛,贺启钧就能猜到她们心里在想什么,猜得多了,也没了意思。
含羞带怯也好,欲擒故纵也罢,那些女孩儿们见到自己时暗喜的眸光,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贺启钧心知肚明。
若自己不是襄王世子,若自己不是生在皇家,没有显赫的身世,她们,还会用那样的目光含情脉脉的注视自己吗?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那日在书房外的院子里看到她想偷摘紫苏被六皇子发现,反而强词夺理的训斥了六皇子时,贺启钧的心里,那丝火气已经压制不住了。
可是想着她是蓉儿请来的朋友,贺启钧便生生的忍下了。
可是,等贺启钧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时那刻,贺启钧定然会收起自己眼中的厌恶,问问清楚那个讨人嫌的女孩儿到底是谁。只多一句嘴,今时今日,也许她就是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比肩的襄王世子妃,而不是宣王妃。
抬眼看着天空中被乌云掩住的月牙儿,贺启钧的心中,满是懊恼。
“贺兄弟可是想念家中的亲人了?”
身旁,传来了男子爽朗的说话声,贺启钧转过头,看到了一路同行了半个月的库尔哈。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贺启钧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一旁的库尔哈看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伸手递过酒囊,一边戏谑的说道:“如此看来,想念的不是家人,怕是相好的姑娘吧?”
说罢,库尔哈还挤眉弄眼的看着贺启钧,那样滑稽的表情出现在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脸上,说不出的好笑。
贺启钧哈哈大笑,随即,却坦然承认道:“是,是我喜欢的姑娘,不过,却不是相好的。”
“不是相好的?”
挠了挠头,似乎没明白贺启钧的意思,库尔哈一脸不解的看向贺启钧,片刻才反应过来,熊掌一般的手掌大力的拍着贺启钧的肩膀,打趣的说道:“要我说,就是你小子太温吞了。在我阿山,若是喜欢一个姑娘。就去缠着。早起在她窗前唱山歌,傍晚为她送上山里的野花,时间久了,看她动不动心。”
一路结伴而来,时常听库尔哈说起他们部落的一些风俗,此刻听他这么说,贺启钧倒真有些羡慕他们那儿的率真。
可是在都城。这样的行径,自己会被旁人当做纨绔不说,姑娘家的声名,怕是也要毁在自己手里了吧?
这样的事情,他贺启钧是不屑于做的。
怅然的长叹了口气,贺启钧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心中的思念,却不可抑制的弥漫起来。
此刻的她,已是新妇,她的心里,定然是欢喜的吧?
如是想着,贺启钧觉得口中愈发苦涩。
一旁的库尔哈看到,为难的挠了挠头道:“贺兄弟,倘若你在我阿山。定然会有许多姑娘看上你的。所以,你可莫为了那个负了你的姑娘这般惆怅。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呢?”
摇了摇头,贺启钧叹了口气道:“只愿造化弄人,并非她的过错,只叹,我被蒙住了双眼,看清的太晚了,否则……”
否则,如今又有什么不同呢?
知晓她心里也是喜欢贺启暄的时候,贺启钧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击中了一般的痛彻心扉,桃林里那个活泼娇俏的她,似是夜夜在梦里出现,那时的他还在窃喜,以为她对自己是有意的。
可她永远像是一阵风,你觉得她很远的时候,她却在身边,可她在身边的时候,他却觉得两人中间似是隔着万水千山一般的遥远,让他永远触碰不到她的心灵。
贺启钧以为,他和她,会这样安静的走下去,等到她及笄,也许,他可以试着撕开羞窘的面皮,却母妃面前祈求,请母妃为自己打算。
可是,贺启暄回来了,一切,都不同了。
看着那臭小子得意洋洋的炫耀,看着他眉飞色舞的说他当日是怎样捉弄她,贺启钧才发现,原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那日他没有认错人,他和她,仍旧不可能在一起。
借着西南流寇丛生的理由,贺启钧逃也似的出了都城,他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带着一脸祝福的笑容,看着贺启暄在自己面前灿烂的笑,肆意的醉。
终究,只能躲开,躲到这看不见他们的地方。
可是,心里却像是少了什么一般,让他无法呼吸。
“到了四平,咱们就要分开了,贺兄弟,若是有机会,记得来我阿山玩,到时候,咱们大碗喝酒,彻夜狂欢,让你看看我阿山的热情。”
见贺启钧的眼中满是惆怅,库尔哈不知从何劝起,转移话题一般的说着,见他点了点头,库尔哈咧嘴笑了起来,一边,脑海中却灵机一动。
“贺兄弟,这一路来,我觉得咱们极投脾气,等你来了阿山,我带你去看我小妹,到时候,说不准你就成了我妹夫呢。”
库尔哈兴奋的拍着贺启钧的肩膀说道。
神情一怔,贺启钧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对他的话,却不置可否。
总有一个人,是与众不同的。
而他,在见到了她那样时而聪慧时而贤淑时而狡黠如沙漠红狐的女子后,又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庸脂俗粉呢?
仰头喝了一口酒,听着酒水倒流回酒囊的潺潺声,贺启钧竟觉得自己似是醉了,便连乌云下露出的月牙儿上,都现出了她的容颜,眼中的狡黠一如从前,可那双眸子,却不在是注视着自己了。
“来生,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