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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许久,他索性将那一摊奏折往前一推,背靠在椅子里疲惫地深深吸了几口气,便是昂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好些日子不见她了,他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胖了没有,见不到她,他才发现,自己一颗心都是像深海里的浮游一般,没了根,在飘飘荡荡地沉浮着。
睁开眼睛,瞥了眼外头的深夜,他便是起身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大殿。
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神情茫然地抬眸一瞧,自己竟然走着走着,就是下意识来到了葚儿的家门前。
望着那道紧闭的大门,他便是苦笑了起来,索性也不在走了,走到她门前坐下,眉目柔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大早,王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辽国为了修好,派人送来了好些珍贵礼物,他们的使臣已是在来的路上。
司马玉便是传令下去,吩咐人东华宫收拾出来,以备使臣到来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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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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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只有四五个使者,虽然人数不多,但所携带珍品奇玩却足以能够维持后梁短时间内的空虚,足以可见他们的诚意。
司马玉可谓是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深感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尽管在心里很清楚辽这个时候雪中送炭不会出于好意,可他还是笑纳了这些奇珍异宝。
但是事情往往比预期还要来的让人心寒,他刚刚和辽达成共识,辽表示愿意和后梁共进退,说辞便是同为前梁朝后裔,大敌当前,理当接应。
却没想到,这是一个早就设置好的圈套,就等着他的后梁在看到希望后,辽忽然来个釜底抽薪。断了他所有寻求帮助的力量,让他成了孤家寡人。
一时间,才过去仅仅半月,整个后梁便是陷入比之先前还要亏空的境地,起义军揭竿而起,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号角,向着王城涌过来。
他知道,尽管自己努力这么久,还是没有挽回后梁的颓势,让它一步步走向灭亡。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他早已心知肚明。可还是跳进了这个圈里去,并且跳得如此无奈。
“王爷,您预料不错,现下的后梁已是强弩之末,只需再添加一把火。它就是您的了。”承晔双眸好似闪着光,一脸的激动之色。
今日的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他急匆匆走进来,从怀里拿出一份密函递给楼钊熠,道:“姜公公那边传来的密信。”
楼钊熠正安静地坐在案几后头做批注,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直接到了后腰那里,他面无表情,头都没抬地接过,只扫了一眼,便是将那纸条扔了。
承晔疑惑地瞧了瞧,便是一面捡起来,一面看着上面的消息。
他看着看着,忽地眼眸瞪大,‘砰!’一声跪下,恭恭敬敬地跟楼钊熠道:“恭喜王爷,大仇得报!”
密信上的内容只有一句话:齐宏驾崩。
而楼钊熠知道这个消息后,神色始终淡淡地,并没有多少情绪表现出来。
反观承晔,他特别激动,甚至精神亢奋到整张脸都微微红了,他只记得十六年前的惨祸,不管是楼老将军,还是驾崩的老皇帝,都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只是他和王爷竟然为此花费了将尽二十年的时间才得以完成。
“王爷,齐国现下只怕是乱了,禁军统领庞怀忠是先帝的人,要想拿下大权。就需得除了他。”他激动归激动,可是后续事情还没有解决妥帖,他便是出声提醒。
他知道,这些事情即便不用他说,楼钊熠也会想到,他只需静静地等待指示便可。
“皇长子要登基了……”楼钊熠只是静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垂下了眼睫。
可是承晔瞬时听懂,老皇帝生前纵情声色,可是子嗣稀薄,老了却只有这么一个小皇子活下来,剩下的不是夭折就是活不到几岁莫名其妙死亡,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皇子便是成了整个大齐最正统的继承人,而静贵妃将会成为太后。
他想了想,便是讥讽地笑起来,一切都尽在王爷手中。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孩童,和一个手中没有实权的太后,拿什么跟王爷斗,这时候将皇长子抚上位,无非就是不想落个后世逼君的口实罢了。
“王爷。这里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不变吗?”承晔恢复了肃穆的神情,想到还有个司马玉正在挽回颓势,便是问道。
楼钊熠神色淡淡地,一直低着头看着批注,闻言便是道了句。“继续。”
“是!”承晔神色一喜,便是领命吩咐去了。
楼钊熠两天以后就带着承晔直接启程回了大齐,他从那夜和葚儿吵了架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葚儿在家窝居了几天后,大门被一个陌生男人敲响。她开了门后发现是个乞丐,手里还抱着一个骨灰坛子。
看着这人的身形,她觉得有些眼熟。
将他上下打量几眼,见这人衣衫褴褛,四肢瘦得居然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眼窝凹陷,头发像鸟窝一般顶在脑袋上,还有污秽物黏在那脏污的发丝上。
“你是?”
她瞧了半响,愣是没有想起来是谁,实在是这男人满身脏污太厉害,将真正面容都掩盖了,她只从那黑乎乎地一张脸上看清楚那两只眼睛。
“三,三妹妹?”桑元奇看着她,也是感觉陌生,葚儿变化有些大,他记忆当中的那个小妹妹好像已经悄然远去了,他却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桑葚儿吗?”
“大哥?!”乍一听闻这一把磕绊迟钝的嗓音,葚儿便是红了眼眶,立马就听出来是桑元奇的声音。
她激动地抖着唇,看了他好半响,竟然忘了要把人赶紧让进屋里来。
桑元奇也是神情带着喜色地看着她,她真的是三妹妹!
自己辗转各地,要着饭好不容易来到后梁,本想着抱着碰碰运气的打算跟人打听她的下落的,却没有想到。进了后梁,便是碰上了战乱,差点被抓了去当壮丁,一路东躲西藏地走小路,跟着难民才算是来到王城。就听闻后梁各处都在打仗,便是王城也不安全了,他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打听,终于在今日,被自己找到了葚儿。
葚儿反应过来后。便是赶紧拉着桑元奇进屋,她将桑元奇收拾打扮了一番后,瞧着他那瘦骨嶙峋地身子骨,鼻头便是酸了,虽然她不甚清楚桑元奇这一路吃了多少苦。但想来也是受了很多非人遭遇的。
“大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激动地握住桑元奇的手,便是轻声抽泣起来。
算起来,自己从离开灵桥镇后。便是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这么一离别,到今日算上,竟是已经三四年了。
那时候因着难民,只有李河跟她说道了几句惨烈。便是再也无人与她亲了,一度以为,她觉得桑家就剩了她一个,却没想到,还能在绝望当中再遇亲人。
桑元奇简单地说了下自己这一路的经历,他头脑简单,也说不出大清楚,葚儿便是听了个大概,瞧着他一直抱着那个骨灰坛子,她心里已是想到什么。却怎么也不敢问他到底是谁的。
那骨灰坛子被他包了一层破布,只是一个普通的灰褐色坛子。
这么一路下来,桑元奇自己邋里邋遢地,却是将那坛子擦得甚是干净。
他将那坛子缓缓地递给葚儿,哽咽了嗓音。“这是咱娘,你走后娘没过多久便是去世了,她到死都在念叨着,说让我一定要带着她找到你,见你最后一面。”
望着那骨灰。所有的记忆纷扰而来,现下想来,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是散了开去,只有娘亲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不停地闪现在脑海里,全都是关怀她的场景。
她再也忍不住。抱过那骨灰坛,便是紧紧搂在了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桑元奇在一旁将桑母后面经历的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下,难民爆发的当时,林喜生便是丢下桑母。卷了家里所有的财钱连夜跑路了,桑母悲愤欲绝,她当初拼了命地在葚儿面前维护他的面子和形象,还不惜和葚儿闹翻,就为了给他借钱,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
当场便是急气攻心,晕了过去,等醒来时,整个灵桥镇都已是被北方来的难民霸占了,她被那些刁民抓出来又撕又打,加上万念俱灰,不出几日,身子骨便是衰败下去,死的时候,身边只有桑元奇陪着,剩下的两个人俱是不在身边,她到死都没睁眼,临终遗言便是在想看葚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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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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葚儿听后,便是擦了眼泪,将那骨灰坛郑重地收好。
“大哥,咱们都是青州人,根在那里,总是要回去的,你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桑元奇点头,眼睛逐渐地红了,他死了媳妇,性格又有点呆傻,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气,有生之年再遇亲人,其实已是心安。
各地起义之事已是频繁爆发,辽的釜底抽薪让后梁彻底败落,司马玉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来挽救一个正在快速衰落的国家了。
他一人之力有限,身边的大臣很多人已经早就收拾好细软家眷跑的跑,走的走。留下来的,只有真正热爱这个国家的少部分人。
他将戎守边境的几个大营全都整合起来,调兵遣将,派往各地镇压暴乱,连王宫的禁卫军都被他全数派了出去,只留下少数一些身法高强的亲兵守卫王城。
他已是心如死灰了。在走上逼宫那条路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抛诸脑后,保不住这个生养自己的国家,左不过就是随着它一起消亡,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完成一件事情,否则,心里难安。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身边的大臣围在他后头此起彼伏地谨言,做着最后的拼死一搏。
“王上,您不能在犹豫了。一定要早做决定!”
“是啊,不能再拖了,荣王已经在回去大齐的半路上,现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随从是最少的,是最好的时机。我们不能错过!”
另外一个大臣走前一步,面色焦急,紧紧盯着他,大声道:“王上,我等誓死追随您,为保卫后梁在所不惜!此不给杀了荣王,后梁就会继续被他掌控在手里,辽帮助我们却又突然撤手,这就是他的计策啊!他一日不死,我们全都会丢了家园啊!”
大臣们一句句,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跟他说着,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他安静听着,心里却忽然空了一个大洞,憔悴失血的脸容上闪着几分挣扎。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浑身乏力地说了这么一句,“再等等……”
“王上!您不能再犹豫了啊,如果这次错失良机,等荣王回去大齐,我们就彻底败了啊!”大臣们俱是又急又慌,纷纷走上前,给他不停歇地分析利弊。
司马玉一直紧紧攥着手,稚气的面容很是消瘦,侧颜看着刀削般尖利。他死死咬着牙关,心里很清楚此时就是最佳时机,但是,他却犹豫了。
他若是真的出手了,葚儿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嘲笑自己。庆幸自己心里一直有她吗?还是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