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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她又行了一礼，道：“臣女告退。”
轩辕良和心中的那一点点愧疚几乎消失殆尽。与轩辕珩，太后二人一道去御花园的路上，几乎一言不发。
下午时分，轩辕珩才回来。
清漪面朝里躺着，身上盖着一床薄毯子。那双小脚还套着鞋，在床沿处耷拉着。
“漪儿，”轩辕珩朝里头走着，“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清漪懒懒道：“我不想吃，你放在桌上吧。”
轩辕珩将手中提着的点心盒放到桌上，取了一盒藕粉桂花糕，朝着清漪走去。他蹲在床边，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道：“就算不吃，你好歹转过脸来，让我看一看嘛。”
清漪翻过身来，就看到轩辕珩一脸讨好地端着糕点。他拿了一个，柔声道：“尝一尝嘛，可好吃了。”
他刻意讨好的样子却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清漪眼神不觉之间已经放柔了。她拿过来，三两口就吃光了。
“再吃一个。”轩辕珩知道清漪中午不曾用膳，一直想哄着她多吃点。
“阿珩，我吃不下。”清漪不再去接那藕粉桂花糕。
轩辕珩将糕点放下，复又走了过来，坐在床上，将清漪抱在怀中。
“阿珩，我师傅死了。”清漪窝在他怀里，声音低沉。
轩辕珩的头抵在清漪头上，轻轻蹭着。
“漪儿，你恨我父皇吗？”
“当然恨。”清漪眸中染上了猩红，“我自幼跟着师傅长大，她虽然骂我、罚我，但是从未想着要害我。你父皇口口声声说看在蘋姨的面上，不会伤我害我。但是事实是什么？如果不是师傅拉我一把，或许昨夜身首异处的人就是我了。他是算准了师傅不会不顾我，这才将那两柄剑稍稍错开……我不想知道师傅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左右不过都是前朝的事情罢了。我只想师傅她……她能活着啊。”
“阿珩，你不知道，师傅那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以前不明白她为何每年都会在暮春时节下山，现下我却知道了原因。大概是因为我那从未谋面的姑父便死在春天吧。辛未二十一年，朱雀门之变，死了何人，存了何人，大都不得而知。这些事情，我不欲追究。我身上流着的，到底是沐家的血，还是龙家的血，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心疼师傅。这些年来，她竟然一直都活在仇恨之中。若是我早早发现，劝上她一劝，或许她也不会如此痛苦。”
话至内心深处，清漪眼中之泪终于滚滚落下。
“师傅于我，和母亲相差无几。谁家母亲只会惯着女儿呢。师傅对我使脸色，不过是想我更加争气罢了。我以前不懂，现在终于懂了，却没有机会了……是谁造成了这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局面，正是你那万人之上的父皇啊。我倒是想杀了他替师傅报仇，但是他是你的父亲啊。阿珩，为什么他们那些人非要执着于往日的爱恨呢。十多年了，世事大变，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阿珩，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若不是她非要置朕于死地，朕又怎会对她痛下杀手？”冰冷而带着威严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清漪的手死死攥着被角，冷声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当年皇上血屠龙氏一族，想必就是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稳吧。这龙氏尚有人在，她们若是不死，你焉能放心？”
“放肆！”轩辕良和的声音陡然提升，“沐清漪，你放肆！”
“皇上自从知道我的身份的那一刻起，恐怕我就一直在放肆了吧。”清漪冷笑着，再也不以“臣女”自称。
“你！你！”轩辕良和气结。
“皇上此时前来，应该不是来听我说这些放肆的话吧。”清漪觑着轩辕良和那张并不好看的脸色，故作平静道，“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轩辕良和着实被气得不轻，咬着牙道：“龙旭轩在哪里？朕要与他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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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一剑恩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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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斜斜地瞥着他，冷言道：“皇上，我师傅已经死了，你觉得我会把我师伯推出来送死吗？”
轩辕良和道：“朕答应你，和他公平对决。”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清漪竟然笑了起来。
“哈，公平对决？这天下都是你的，规则自然也是由你来定。何来公平之说？”
轩辕良和频频被清漪惹火，他走了几步，到了榻前，看着已经直起身来的清漪，道：“你本该是朕与小蘋的女儿！龙旭轩当年仗着自己是皇帝，强行将小蘋夺入后宫。他的所作所为，何尝公平！”
清漪虽不知当年真相，但是董小蘋那样的女子，想必不会畏惧于强权。更何况，陌白那般人物，温文尔雅，又如何做得出强取豪夺之事。反观轩辕良和，先将南越王朝取而代之，后又将龙氏一脉屠戮殆尽，现如今更是一口一个“看在小蘋面上，朕不会杀你”，真真是让清漪恶心。
清漪道：“当年之事，我未曾亲见，但若是你与蘋姨果真两情相悦，师伯便是有心棒打鸳鸯，怕也不能抱着美人归。你为何不说说，蘋姨入宫，昔日萧郎成路人的原因？”
此话正戳在轩辕良和心窝上，因为愤怒，他的双目充血，像是要吃人一般。动神之间，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清漪的脖颈。
“父皇！”一直不曾说话的轩辕珩失声痛呼，“父皇切莫冲动！”
轩辕良和恨恨道：“伶牙俐齿，倒是和你娘有几分相像！不错，当初是朕有负小蘋在先，但，朕早有悔意。她执意入宫，何曾给过朕一丝补偿的机会！亏得朕这些年来日日夜夜思她念她！还有你，朕对你百般护佑，便是朕的儿女，朕也没有如此上心！你倒好，时时刻刻都想着惹恼朕！朕不杀你！朕要让你那狠心的娘亲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此生此世都留在我西陵王宫里！”
清漪喘息困难，一时之间那张俏脸涨的通红。她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轩辕良和，似乎要看穿他内心的虚伪。
“龙旭轩若是不出来，朕让你比死还痛苦！龙旭轩，你到底在哪儿！你躲在朕的皇宫里当缩头乌龟吗？”轩辕良和头脑之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已经彻底断了，整个人像头野兽一样咆哮着。
“父皇，你放手！”轩辕珩见此情景，吓得胆儿都快碎了。若是轩辕良和下手再重点，那清漪……
不行，他决不能看到此等悲剧！
轩辕良和的手依旧未放。
情急之下，轩辕珩身形移动，也握住了轩辕良和的脖颈。
“放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轩辕良和错愕地看着轩辕珩，一脸的不可置信。终究，他那只手还是放开了清漪。
与此同时，轩辕珩也放开了轩辕良和。
“不孝子！”轩辕良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怒视着轩辕珩，道：“你是要弑君吗！”
轩辕珩只是帮清漪拍着背，语气却清淡极了。
“儿臣绝无此意。但，漪儿是儿臣心头之肉，儿臣也绝不会眼看着旁人欺她。哪怕那人是父皇你。”
轩辕良和被他气得头晕脑胀，蓦然瞥见不远处的实木凳子，便顺手抄了起来，直接往轩辕珩身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轩辕珩嘴角处挂出一丝血。
“为何不躲？”轩辕良和看着那断成两半的凳子，滚落在地上，怔怔问道。
“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孩儿，孩儿无需躲。”轩辕珩的身体巍然不动，脸色却是铁青。
轩辕良和的理智稍稍回笼，这一声“父亲”，一声“孩儿”，忽的让他那颗冰冷的心渐生了些许暖意。但是想到卡在他那龙脖子上的手，轩辕良和的愤怒便又重新席卷而来。
“来人啊，将宁王与公主押入地字号天牢，听候发落！”
清漪与轩辕珩听到这结果，并无惊惧，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共赴生死，祸福相依。
此时，一道身影缓缓出现。远远望去，犹如谪仙。
“龙旭轩，你终于舍得露面了。”轩辕良和眸中又重新燃起了嗜血的光芒。
“芜儿在你这里，我怎能不来？”龙旭轩一身素白，面容出尘，说不出的落落大方，“说吧，你想如何比？”
轩辕良和道：“比剑。”
龙旭轩似乎早就将一切看淡，那飘飘欲仙的气质散发出来，占据了每一处角落。
“生死决斗，换个地方吧。”
“好。”
他二人临走之前，龙旭轩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漪一眼，却始终不曾说话。
清漪叮嘱道：“师伯，小心。”
龙旭轩一展笑颜，温和从容。
早在轩辕珩被那板凳砸中的时候，清漪便喂了他一颗止痛的药丸。他虽然痛苦减缓，但是脸色却并未见好。清漪慌慌忙忙去看他的后背，那宝蓝色小袄上已经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红。
“没事，穿得厚。”轩辕珩怕清漪担心，如此安慰道。
清漪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直直往前走去，轩辕珩诧异道：“你干嘛去？”
“找人给你上药。”清漪头也不回。
轩辕珩低声道：“其实你给我上药，也是可以的。”
当然，走得越来越远的清漪并没有听到。就算她听到了，也会装作没听到。
待上完药后，轩辕珩换了件衣裳，那些下人们把房间重新收拾干净，太后才过来。
“皇帝过来了？”
轩辕珩笑着应道：“是啊，父皇觉得闷得慌，便来找孙儿和漪儿说说话。”
太后瞧瞧轩辕珩，又看看清漪，一脸看透世事的精明：“你俩就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发生在哀家宫里的事情，哀家还能不清楚？珩儿，不是哀家说你，你们两个怎么尽胡闹。皇帝毕竟是皇帝，若他执意要收拾你们两个，哀家也没有办法护你们十分周全。”
轩辕珩按着太后的肩膀，又将头放到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像是小时候撒娇一样：“皇奶奶，你就别替我们操心了。这儿孙呢，自有儿孙福。再说了，父皇也是气急了，才对着我们撂撂狠话罢了。”
太后满脸愁云，道：“这才你们闹大了，不仅仅是让皇帝面上搁不住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还有哀家在这里罩着。皇帝再生气，也得顾及哀家这把老骨头不是？珩儿，你之前说去云南之事，办得如何了？依哀家看，咱们还是早早动身为好。”
轩辕珩依旧偎在那里，道：“我已经吩咐罗谦去办了，前几天他捎信回来，说是府邸已经买好了，正往里头添置东西呢。等到咱们到了之后，看看有哪里不满意，咱们再重新添置。”
说着，他巴巴地看向清漪，道：“我准备啊，在后院建个佛龛。这样的话，皇奶奶和漪儿二人礼佛也方便一些。漪儿，你喜欢什么花儿？到时候我让罗谦去买。”
清漪面上笑颜渐露，道：“你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
轩辕珩眼神柔柔，如迢迢春水，望向了清漪，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
“你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太后将清漪的神态和语气模仿了个十成十，终究忍不住笑道，“你们小两口是故意在哀家这老太婆面前说这些甜言蜜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