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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清丽的外表之下,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悲催的灵魂,挣扎无度,却又愤恨不已,一味索取而又将痛苦施加给别人的灵魂,痛苦和怨恨交织,作茧自缚,将那颗曾经兴许想要逃离的灵魂囚禁在一寸天地之间,永远不肯放手。
余莫卿咽了咽口水,又开口道:“月舒,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想过吗?作为一枚棋子,你真的开心吗?自由吗?”
此时此刻月舒的眼神有些丰富,甚至是多彩,从愤恨到震惊,再从震惊到怀疑,到妥协,最后转而沉默。
直到空气里的气氛被凝结,没有任何人再说话。即便是刚才还因为虚弱而跪坐在地上的傅子文,听到了余莫卿这一番话过后,也同样陷入了沉默。
相比于秋狩时余莫卿对太子谋逆的控诉,这是第二次傅子文对余莫卿刮目相看,毕竟他极少听到这样一番明晰事理却又深刻的话,他身处在这个表面平静的朝代,但那些背后的风云涌起,他何尝不是深陷其中,知晓其背后的黑暗和诡谲。可是这样的话,他也只听到过他的至交说过,其余人他也只看到了一个腐朽而糜烂的灵魂。
尽管他之前也不知道月舒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冲他而来,但是从余莫卿的话中,他已经隐约猜出月舒也尚未逃离过大昭皇室和朝堂之间的风云。而余莫卿却一语中的,她就像是一个别样的存在,所说的正是最直击月舒的话,也是令很多人打脸的话。正如他自己身处朝堂都觉得力不从心,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谋事谋心,而余莫卿却简单的说出了一个道理,如果只是以别人的目的为信仰,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也是他第二次觉得,抛却当年余莫卿对自己做过的那些傻事,这个小丫头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之处,难怪就连邢天熙都对这丫头欢喜得很。
良久,月舒终于开口,却又是一番不屑的模样:“呵,你说我是棋子,就一定是棋子了吗?”
余莫卿冷冷看着月舒,并没有再说话,心中无奈叹道,难道她刚才说的那么多,对月舒来说就是一阵耳旁风吗?
“你就不怕。是我心甘情愿的吗?就不怕是我自作主张的吗?就不怕我的确是为自己的吗?”月舒冷笑了一声,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些表情都只是做戏。
余莫卿哑口无言,淡淡看向月舒,那张故作镇定的姿态有些可笑,仿佛没有破绽可言,还掺杂着对余莫卿的嘲讽。
过了一会儿,余莫卿轻叹了一口气:“不……你不会是自愿的……”
“呵,自作多情……”月舒冷冷吐出两个字。
余莫卿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仿佛是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你在外人面前总是谦卑有加,尽量不让人对你留下坏的印象,可是庄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对你设防,对你很不信任,而你却依旧对他人色厉荏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性。为此,你要做多久的掩饰和隐忍,要将自己的本性藏在怎样的暗处才能不被人发现揣测……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入庄,有一天误在竹林间看见你,因为庄里的侍女打翻了竹屋的东西,你正在训话……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借我之名责怪她,但其实你只是想说她穿得花哨罢了……那时候,你又何曾是自愿的?”沉静的凤眸看向月舒那张重塑的脸庞,语气不禁带了一丝惋惜。
月舒面色骤然一变,眼神猛然一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愣愣看向余莫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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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月舒过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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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莫卿重新蹲到了月舒面前:“月舒,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告诉我,你是自愿的吗?你甘心放过我而只被他们所掌控吗?”
月舒面色终于有所松动,不禁闭上了眼,峨眉微微蹙起。(全本小说网,HTTPS://。)待她重新张开双眼,却依旧是冷漠的声音:“哪怕我不自愿又如何?我有的选择吗?”冰冷的语气夹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不知掺杂的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余莫卿面色不改,就这样看着月舒,仿佛是故意等到她自己说出口。
直到余莫卿眼神的逼问变成一种诱导,诱导月舒说出她那不为人知的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才肯开口:“呵……三岁那年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是他从死人堆里将我救出,带回暗阁培养成人。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被照顾的感觉,那时我从未有过的欣喜和愉悦……他教我识字念书,教我琴棋书画,教我武功,教我如何识别谁对我有威胁……如果不是他,我活不到今天,也不会这一身所用之地……”
说到这儿,月舒眼里有一股感激之色,可是很快这种感激被一种更为愤恨的感情所包围,只见她凄凄一笑,面色极为悲凉:“呵,可是就在我以为人生重见光明之时……他以我的身体养食蛊物,培育毒种,并且引进西域三条蛇王作为蛊盘,以我的木笛为引,通过我的血喂养五年之久。五年后,三条蛇王决一生死,唯一剩下的那一条被作为蛇王,不仅灌下了以上百种蛊毒混合的药物,还吸食了我半条命的血量,以此养食其子孙后代。半年内蛇群不断壮大,同时也不断为他所用。”说到这儿,月舒眼眶微微带红,一股仇恨包裹的血色蔓延,周身气息夹杂着无能为力和悲戚。
余莫卿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曾想过月舒的过去是这般悲惨。她知道月舒口中所说的人正是魏承德不假,而魏承德老实忠厚的背面,竟是如此恶毒阴险之人,竟不惜以一个小女孩的命运为代价,将她的身体作为培养蛊毒的容器,并且用她的血作为食物喂养毒蛇。她也懂得了月舒对魏承德的那复杂的感情,那几乎变态的感情。然而她并没有开口打断月舒,只是静静听着那噩梦般的回忆。
“是我太天真了……当初我以为,只要我尽心尽力,他就会佑我,护我,像对待自己的女儿,像对待自己的爱人……哪怕只有分毫,我都心满意足。毕竟,是他救了我,在我岌岌可危命不久矣的时候救了我……这是我该做的,我要报恩……所以不管他让我去偷去抢,杀人放火,只要他想要的,我听从于他就好了。至少他不会害我,不会像我毫无天悯的额头一样将我抛弃……”月舒像是一个孩子,讲述起她当初幼稚的想法,“呵……十六岁那年,他只说让众人去永花岗拦截一队人马,命我趁机混入那队人马,并取得他们的信任……呵,想来这个你也知道了,就是公子他们……我从未见过公子这般仁慈的人,原本想着装装可怜也就骗过去了。谁料……是他说的……他说的不够,不够!他要我必须付出代价,必须让公子心存愧疚的信任我。如果不从,我便会成为那蛇王的盘中餐,成为那蛇群的寄养躯身……呵,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不容我拒绝的模样,凌厉的让我害怕。他以往都是没有生过气的,都不舍的骂我打我……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氤氲的热气铺满双眼,眼角有一滴液体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我以容貌为代价,替公子挡去了那一刀,从此如愿进了第一庄……好,他要第一庄的消息,可我入庄以后才知道有多困难……我千辛万苦接近公子,可是不仅连他的身近不了,第一庄任何和机密有关的地方我都无法接触。哪怕是第一庄的义士也都对我充耳不闻,不理不睬!呵,余莫卿,你说我该不该恨?偏偏是你来的时候……三年之久,偏偏是你来的时候,公子对我向来冷陌无常,从未给我过一个笑脸,偏偏对你好话说尽,百依百顺,只要你想的他都统统给你。我费尽三年的时光,牺牲了我自以为骄傲的脸庞,却只换来公子为了你将我再次打入蛇牢的下场,你说我该不该恨!”说到这儿,月舒几乎咬牙切齿,眼里又晕染了怨恨。
余莫卿面色一凝,心中微叹,月舒身世的确可怜。可是即便是这样,她觉得月舒也没有资格来将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她依旧只是一个诱因,而不是主导。换而言之,如果是余莫卿身处月舒的身份,她会竭尽所能盗取第一庄的信息和机密,然后借口逃走。而月舒一下逗留三年之久却一无所获的真正原因,想来一方面是为了里应外合,还有一方面与她对永夜的感情也不无关系吧。
但余莫卿也并未将这些猜测说出来,毕竟现在月舒情绪很是复杂,如果她这会儿再刺激月舒,想来这后果可就不一定是什么模样了。
只见余莫卿淡淡插了一句:“所以在你逃出第一庄之前,魏承德就已经亲自毒害了柳宗真?而你又恰好在第一庄对我一再下毒?”
“呵,柳宗真死没死和我无关,是不是魏叔下的毒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时候你比较招恨,所以才向你下毒……不,不完全是对你……”月舒轻蔑一笑,她心中终究放不下对余莫卿的怨恨,又继续道,“是,我的确是在蛇牢诈死,再借此逃出第一庄。我原本以为可以重返国都,却被他突然传来的一道消息所打消念头……那时我并不确定你是否跟着公子,我只知道,传来的密令上说公子必会前去乾城一探究竟,所以派我跟去,在公子所及分庄下蛊害人,借此扰乱乾城安宁,使公子得不到任何有关太子私吞金矿等事的消息。而不巧的是,我原本是想在公子身上下蛊的,所以在揽月阁的房间的柜子里放了大量的蛊熏,还有一些可以触碰的小物什上,而后……大抵是冥冥注定吧,我原本只打算在傅子文和公子身上下蛊,因为他们一旦查出金矿真相,我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谁让你命里犯冲,正巧替公子挡去了这一灾咯……呵呵……你可莫要怪我,是你咎由自取……”
听月舒这么一说,余莫卿不禁想到,那按理说,就是那个时候月舒也不知道她是否去了乾城,只是按照原本的部署将蛊毒放在了柜子了。而不同的是,永夜作为第一庄庄主,身边历来不缺人服侍,所以期间只有余莫卿好奇的打开了柜子,还碰了画眉的石黛等等,难怪她会直接被蛊毒所控。而月舒又正好对傅子文下了蛊,这样一来,这蛊对余莫卿来说,便成了最大的威胁。况且余莫卿体内原本就内力相冲,身体本就还在恢复融合的时期,受蛊毒所控,所以才更加严重,导致她在丁山村那段时间几乎是还废人,只能靠前世学习过的搏击和武术撑着自己。
“呵,不过也好,好巧不巧正是傅子文和你两个人中了蛊,不然我今日也不会见到这般令人大为观止的景象呀,不是?”月舒突然语气轻挑,上下打量起余莫卿和一旁披头散发的傅子文。
“这并不重要……”余莫卿并不想提及这些,只想继续了解月舒在从太子之事初始以至现在的这一连串的时间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然后呢,你就重返国都,一直屈居宫内?又或是魏承德身边?就一直等到三年后,我重现众人视野,一面为惠妃隐瞒身后之事,又为魏承德夺取暗阁机密,才想得到将我除之以绝后患?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一定要牵扯到我的身上来?”
“这个……”月舒突然眼眸一转,收了刚才那番控诉魏叔的表情,面色逐渐轻蔑起来,“不……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这对我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