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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见金芯看他，连忙放下筷子，回道，“哦，云家家业有我两位哥哥继承，我学医已久，早就不过手家族事务了，不然父亲也不会让我出来参加年初的考试。”
“云公子今日义诊，可有什么收获？”药叶儿问道。
这句话，让云景会想起白日里那一幕，黯然的神色悄然而至，他慢慢的低下头，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从未想过，做行医救人这等善事，也会被人恶言相向。”
话音好似慢慢飘散，让整个饭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没有人来接这句话，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对啊，为什么行医救人，还会被人恶言相向呢？
药叶儿抬眼看向云景，“会动摇你当医者的决心吗？”
云景没有回答，显然他现在没有找寻到答案。
今日的事，让他有些心寒，他只不过想要尽可能的告知来义诊的人身上得的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圣冼淡淡地开了口，“你想要治病，而那些流民只想要你身后堆积如山的冬衣与口粮。”
云景抬起头，看着圣冼，圣冼继续说道，“我们治的是病，也是人。你仔细想想，那些流民已经居无定所，你就算跟他们说他们身上有什么病，他们有钱去抓药吗？若不是荀药谷规定他们必须诊脉以后才能去领冬衣、口粮，你觉得他们会来参加这次义诊吗？”
云景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土芯也破天荒地接了话头，“云公子，就算你想要给他们医治，开方子用的药也太贵了些。藏红花、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的售价对于你来说可能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流民来说无疑是判了他们的死刑。”
“‘这么贵的药吃不起，我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这种情绪会停留在那些来看诊的人心里，既然有情绪，怎么会跟你慈眉善目的说话？他们没有银钱，不在乎治病你是开贵的药方几天治好还是用便宜的药方一个月治好，所以你只要跟他们说，头晕目眩、失眠多梦者，请上山多采些野菊花，晒干泡水喝即可。有痈肿疔疮、丹毒、热毒血痢着，上山采一些金银花来喝就会慢慢好转。如此一类的，你只需告诉他们一些触手可得但是不知道疗效的药材，让他们自己去找便是。这样，你才能算是流民心中的好医师罢。”
药叶儿欣慰一笑，土芯看起来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其实他非常聪明，他肯对云景说这么多话，恐怕是因为他年幼时候的经历，有感而发罢。
确实，有些时候，做了好事，的确不会被人感谢。土芯对这句话感同身受。
六童们知道土芯为何会插嘴，土芯身边的金芯有些溺爱的揉了揉他的头，没有任何话语。
今日接触的这些人是云景平日里没有接触过的，他不知道他平日里常见那些药材，原来还有许多人根本买不起，也吃不起。
他开方子的时候，只是想让病人的病情好的快一些，却从未想过那些人是否能够负担得起那些昂贵的药材，也从未想过那些人来这里义诊，只是为了领冬衣与口粮。
“以后进了王城的御医院也是如此，你不仅仅要给上殿们看病，还要给王城里侍女内饰们看病，并不是药效好，起效快的方子她们都用得起。”药叶儿语重心长，她才从玄武御医院归来，对里面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二。
云景点点头，“我明白了，哪怕我选择的药方再好，看诊之人不能接受，那就不算是好药方。”
“今日义诊能让你有所收获，那就没有白来一趟。”圣冼笑着点头。
*
入夜，圣冼站在秋之苑里，看着满园的菊花入神。药叶儿的脚步声，打断了圣冼的思绪，圣冼回头，看着药叶儿。
药叶儿穿过枫树林，来到圣冼的身边，与他并排而站，“白日里看诊辛苦，还不赶快休息，站在这里发什么愣？是我院子里的风景如画，驱赶了你的困意？”
圣冼浅笑，“云景那孩子，很是自负。他在圣家医术出众，家世显赫，难免心高气傲一些。今日的事情，我真怕他在心里留一个结。不过，辛亏是荀药谷的义诊，有荀药谷的名声压着。”
“我曾经也是如云景一般心高气傲的孩子，只是出诊较早，社会教会了我为医者的道理。自负是好事，只要引导的得当，他日后必定名响医界。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放心便是。”药叶儿轻声回道。
“你今日也忙了一日，为何也不去休息？”圣冼转头问道。
“想来看看你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药叶儿说着，指了指圣冼的手。
圣冼伸出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行医、舞剑都已经不妨事了。”
药叶儿把手覆在圣冼的手腕上，细细诊脉，“还是将养着罢，不要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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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长夜静（1）
月光下，药叶儿的脸被照的格外朦胧，自己若不是有一堆的事情脱不开身，圣冼恨不得一直呆在药叶儿身边保护她，他们寻了十八年的主上，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凤城呢？她在镇王身边，不知道还会再经历什么风险。（全本小说网，https：//。）上回玄武帝国的事情有他在她身边帮她，这次他只能安静的做个局外人，看着她自己处理眼前的事情。
在来找药叶儿之前，他特地去了一趟淦府，找了淦祈。淦祈那日请他喝的凤城的红茶沁人心脾的香味似乎还留在唇齿之间。
*
“好茶。”圣冼看着手里的红茶浸泡出来殷红的颜色，称赞道。
淦祈笑了笑，“圣公子不仅仅是来找我喝茶的罢？”
“确实有些事……”圣冼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淦祈放下茶盏，“是有关叶儿的事情？”
圣冼也放下茶盏，眼睛看着地面，“我不在龙城，不知道龙城里面的情况……以你之见，主……药姑娘在这里参与夺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淦祈沉吟了片刻，回道，“我只能说利弊参半。”
圣冼抬起眼眸，“请详说。”
淦祈站起身，把屋子四周开的窗户与门都关了起来，又回位子上，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叶儿以后是要回朱雀帝国执掌凤冠的罢？那么她回去不久之后，知道自己的父母以及帝国过去的事情，必定会如同栾一般，内心百感交集。以她的智慧，想要收复之前帝国失去的土地，不过就是谋略一番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必须清楚一件事情——朱雀帝国被蚕食的土地，其他三国都有份，青龙帝国与玄武帝国是大部分。”
“我们之前经历过玄武帝国的事情，知道玄武帝国的实权现在其实是在玄然的手里。那么青龙帝国的实权只有掌握镇王邵子牧的手里，待叶儿掌权以后与青龙、玄武两国谈判收复失地的胜算才会大几分。”
“以邵子牧的心性，他必然不会跟叶儿抢东西，那本来就是属于朱雀帝国的土地。”
“所以我认为，现在叶儿介入青龙帝国的夺权乱战之中，帮助邵子牧取得帝国的实权是有必要的。只有邵子牧取得了帝国的实权，以后朱雀帝国才能兵不血刃的收复大片土地。那么在失地这块问题上，就只有白虎帝国需要对付。”
“其实在对付白虎帝国方面，若是叶儿掌权，其实是可以借助青龙帝国的兵力，左右夹击、声东击西的。收复白虎帝国所占的土地之上与邵子牧共谋一番，这件事自然就就会水到渠成。”
圣冼听了淦祈的分析，其实心中也明白他说的全都对，但是淦祈似乎还没有把话说完，“你只说了有利一面。”
“弊端就是，镇王邵子牧夺嫡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里面的变数太多，谁都不能保证最后赢得胜利的就一定是邵子牧。”
“在这期间需要谋划的事情、需要提防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不知道，叶儿是否能够应付的来。”淦祈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圣冼眯了眯，“如果药姑娘没有办法应付这些事情，那就说明，她回凤城掌权也会有问题是吗？”
“玄武帝国的事情，说到底还是邵子牧与玄沐之间的博弈，叶儿从一开始就是被蒙在鼓里，虽然她事后察觉，但终归不是全程参与其中。”
“虽然她在整个事情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那都是邵子牧提前预见到的，邵子牧在暗中帮她规避了许多危险，荀药谷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明面上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在这龙城之中，比当时情况稍微复杂一些。”
“朝堂之上，三足鼎立，荀药谷此次又大张旗鼓的在龙城建了府，一旦荀药谷出现在明处，能放暗箭的地方太多。”
“之前玄武帝国容帝妾的事情若不是你帮衬着，恐怕到现在，叶儿都查不到玄和到底为何而死，那更不要说有后面的事情了。”
“这次，如果叶儿也同之前一样，做事顾前不顾后，这无疑是在悬崖边上攀爬，踩错一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次你我都不能一直在局里帮她，我很担心……”淦祈说出自己的担忧，药叶儿终究是第一次完整的经历夺嫡，不知道她能不能防的住暗处放出来的冷箭。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如让荀药谷的名声超乎龙城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所想罢。”圣冼当然清楚，药叶儿此时在龙城里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无人可以动摇的江湖地位，若谁动了荀药谷，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不可预测的灾祸！
淦祈点了点头，“这点你我倒是不谋而合。淦、圣两家给荀药谷送的礼，能多大动静，就多大动静。最好能让龙城百姓围观，这消息才能传的更快，让龙城里的那些人才更忌惮……但是你还有一个最大的难处，那便是在邵子牧夺权了以后，如何才能把叶儿接回凤城。只有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不可冒进。”
圣冼看着淦祈，不由感慨，他只是想着如何接主上回凤城，而这个病弱的男子，居然已经开始替药叶儿谋划以后掌权之事，看来到了龙城先来淦祈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来之前忐忑的心情一扫而空，淦祈只是闲话家常就跟他点明药叶儿帮邵子牧夺权的关键之处。
看来接主上回龙城的计划也不必那么着急，淦祈说的没错，若是邵子牧掌权，日后主上回了朱雀帝国掌权，确实要容易许多。
毕竟，新君加冕，需要一些可以让人心悦诚服的能力，而拿回朱雀帝国的失地，恰巧就是加冕礼上最有力的证明！
想到这里，圣冼抬手作揖，“多谢。”
淦祈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应该谢谢叶儿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若我第二次生命还是如之前一般浑浑噩噩，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能替她多想一些，我很是欢喜。”
“虽然淦公子身子病弱，但是有拜相封侯之智。我现下还不敢承诺什么，但是……新君加冕之时，我希望主上的身边有你。”圣冼坦诚相邀。
淦祈轻轻一笑，“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叶儿需要我，我便跟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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