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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要想办法知道外边的情况,她不放心素月,不放心皇甫睿翀和幻影,亦担心拓跋飏察觉她没死,会做出什么来。
门外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警觉地推开门来查看,看到地中央的她时,不禁愣了愣,立刻便要转身去禀报。
“站住!”凌无双声音嘶哑的厉喝。
那丫鬟闻声,果真停下步子。
“皇上有政事要处理,不要打扰他,你来帮我梳妆。”凌无双冷静的吩咐,好似她从不曾昏迷,对皇甫睿渊的行动了如指掌一般。
那丫鬟犹豫一下,却终是被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震慑住,听话地走进门。
凌无双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她平静的颜容。她的眸子蓦地睁大,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她慌乱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右侧脸颊,指尖颤抖着从密密麻麻地疤痕上滑过。
她的脸……
“姑娘,奴婢还是去请皇上吧!”丫鬟看着她激动的反应,说着便要转身。
“不用了。”凌无双立刻出声阻止,落下抚在脸上的手,放缓声音,对转头看她的丫鬟说:“我没事,为我梳妆吧!”
小丫鬟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会有这么冷静的女子,面对自己被毁的容颜可以这么快冷静下来。她还以为,凌无双醒来后看到自己的脸,一定会大哭大闹,接受不了事实。
“你觉得我应该哭闹,对吗?”凌无双看着她惊愣的样子,点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奴婢……”小丫鬟刚要否认,便听凌无双喃喃道:“女为悦己者容……”
“奴婢为姑娘梳妆。”小丫鬟不太懂她的意思,也没有再多问。
“好。”凌无双看着镜中布满伤痕的娇颜,轻轻的笑,心道:“毁了也好……”
小丫鬟动作麻利地为她绾好发髻,又去取了崭新的衣裙,服侍她换上。
凌无双看了看镜中梳妆整齐的自己,吩咐道:“找块丝帕。”
“是。”小丫鬟立刻又去衣柜中取了条丝帕,为她蒙在脸上。
回头时,她看到小丫鬟的同情,不禁笑了笑。
她大概是以为她因为脸上的伤痕,才围上了这条丝巾吧。
她连爱都可以放下,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美丑呢!
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翾国公主凌无双。
“帮我带路,我想见见娘娘。”她想去见见那个女子,向她问问外边的情况。
“姑娘。”小丫鬟微垂头,“奴婢恕难从命。”
“你不带路,我也可以自己去的。”凌无双相信,这里还没有人敢揽着她。
“姑娘,请不要让奴婢为难。”小丫鬟哪里敢放她离开,若是这主子不见了,她怕是会与之前那个被绮妃调走的丫鬟一样,连命都保不住。
凌无双冷眼扫她一眼,便固执的向门口而去。
她的身子弱得有些晃,小丫鬟哪里敢轻易拉扯她,只能被她逼得不停后退。
这时,屋门忽然被急切地拉开了,一抹高大的身影闪现。她微一愣,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将她一把抱入怀中。
“无双,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他不敢置信的一遍一遍的重复。
对于他的归来,凌无双并不奇怪。
这屋子外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丫鬟守着她呢?这些表面的东西,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依皇甫睿渊的个性,这屋子周围指不定埋伏了多少人。
是以,她醒来,自然很快就有人去禀报他了。
皇甫睿渊一阵狂喜后,才发现怀中的女人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他狂喜的心不禁一沉,差点便以为她醒来不过是他的梦。
他屏住呼吸,松开些怀中的她,心惊胆战地想要看看她是否安好,却对上了她冷漠的视线。
“无双,我是黄大哥!”他小心翼翼的提醒她。
“黄大哥……”她轻喃,多好听的称呼。她冷冷一笑,无情的反问:“你真的是黄大哥吗?”
“无双,你怎么了?”皇甫睿渊被她仿佛看透一切沧桑的视线盯得心慌。
她微微摇头,肯定地说:“不,你是显国的皇帝,你不是我的黄大哥。”
“无双,你是不是不舒服?”他退到她的身侧,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来,我扶你再休息一会儿。”
“皇上!”她轻轻抽出被他握住的胳膊:“梦醒了,我们都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
“凌无双,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都听不懂她的话,也不想听懂她的话。
她看着这样的他,忽然便笑了,笑出了声,何必再自欺欺人?
既然他不懂,她便让他懂。
“皇上愿意放弃皇位,与我一起去亘城吗?”她紧紧地盯着他问,不许他逃避。
他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烦躁的反问:“无双,为何你非要逼我呢?”
“那皇上愿意为了无双,永远不进犯翾国吗?皇上愿意在拓跋飏因为无双迁怒翾国的时候,助翾国度过危难吗?”凌无双眸色清冷地看着他,好似没有任何的期待。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已经一退再退,若是他愿意不进犯翾国,她便愿意为了他,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锁龙坳里,生死边缘,那时她的心里不再是国家大义,唯有他。
“无双,朕不想骗你。朕只能答应你,朕有生之年,若非必要,绝不会进犯翾国。”皇甫睿渊回视着她,语气沉沉的回,仿佛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呵!呵呵!”她闻言,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朕?”
她怎么就忘记了,他是显国的皇帝,就如她是翾国的公主一般。
她真是伤糊涂了,怎会忽然痴心妄想地想要改变这穷极一生他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期待的心一点点沉入冷静的谷底,她从梦中惊醒,心头只余一抹冰凉。
“无双……”他想伸手扶她,却被她躲开。
“不用再问,皇上也不会帮翾国度过危难对不对?”凌无双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任性,让无辜的翾国百姓为她承担。她的命并不比他们的命高贵。
“你刚醒,身子还不太好,再休息一会儿。其他的事情,我们晚些时候再说。”皇甫睿渊温和的与她打着商量。
除她之外,他何曾这般商量过其他人?
“为何你连骗骗我都不愿意?”她忽然恨起了他的诚实。
“因为我也害怕,害怕诺言破碎时,你会恨你自己,不肯原谅自己。”皇甫睿渊自嘲而笑,苦涩地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即便我今日承诺了,明日也不一定是怎样光景。你一样确定不了拓跋飏会不会攻打翾国,不是吗?”
她眼中的痛凝结,他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将她看得如此透。
“无双,既然明日的事情我们都预计不到,我们为何要为了那些也许不会发生的猜测,放开彼此的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恳切地说道:“无双,跟我走。让我们为了爱再努力一次。”
“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吗?”凌无双不确定地问。
“我们一定可以!”皇甫睿渊抬手,将她抱入怀中:“无双,从此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爱的男人给了她这样美丽的誓言,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明日事,他们都无法预料,或许他真的可以给她一个和平盛世……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心在不停地摇摆。
她不禁骂自己不争气,怎么几句话,便又对他动了心思?
可是,她真的想试一试,为爱试一次……
他薄凉的唇落在她的额上,带着轻轻地颤抖。那是失而复得后的激动,是不太确定的喜悦……
总之,那情绪很复杂,复杂到让爱变得不再纯粹。
凌无双忽然又想起了玲珑冲进荆棘丛的一幕,不禁从心往外感到悲凉。人的爱,还不如两匹马纯粹。
“黄大哥,如果有来生,我们就做两只飞鸟吧!”她抬眼望着他,认真地说。
做人,总是有或多或少的无奈。下辈子,她想爱得纯粹些。
“好。”他颔首,眼中满满地温情:“无双,我再也不会让你掉眼泪了。”
“真好!”她幸福地微笑,靠进他的怀中。
他以为,她是在说,能与他在一起真好。
其实,她是在说,下辈子做两只飞鸟真好……
凌无双想,这便是一个自负的男人,与一个不敢再相信爱情的女人相爱的悲凉之处吧!
男人总是以为,只要你还爱着他,你便一定会笨笨的去相信。可是,他忘记了对于她这样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女子,看到的从来都是爱情里最不美好的一面。
她从一开始就对爱情没有信心。而他,在她最需要他给予信心的时候,选择了帝位。
是以,这一刻,她明明向往着他口中的白首不相离,却对爱没有半点信心。
这一次,他会让她学会信任吗?
凌无双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看上去有些柔弱,又不掩骄傲之色的女子,半点没看出她有一点扈达人的直爽。
就在半个时辰前,皇甫睿渊答应了让凌无双来见她。
凌无双很清楚,既然是皇甫睿渊准许的,她便什么都问不出了。
但,她还是想见见她。
她想将她送回拓跋飏的身边,以平息拓跋飏对她的恨。
“绮罗姑娘,你愿意回到拓跋飏身边吗?”她开门见山地问,刻意称呼她为“姑娘”,而非“娘娘”。
绮罗看着戴了面纱的凌无双,骄傲地笑了笑,好似她胜了她什么一般。
“本宫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凌无双直觉得,她的视线这会儿正火辣辣的透过她的面纱,嘲笑着她脸上的伤痕。但她不在乎。她的美丑,不需要一个外人来赞美,或是嘲笑。
是以,在绮罗的挑衅下,她只是平静地道:“姑娘何必还要装不懂呢?我既然知道你是什么人,皇甫睿渊会不知道吗?”
“姑娘到底知道什么,本宫不清楚。本宫只知道,那个天下间最强的男人是本宫的夫君,本宫会紧紧地将他抓在手中。”绮罗的眸子微缩,闪过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
凌无双因她眼中的神采心惊,她从绮罗的眼中看到了母后当年为了争夺权势时的光芒。
难道,她想一直留在显国?她看得出,她的眼中并无半点爱慕之意。只有压抑着的,对权势的渴望。
若不是她从小见多了这样的眼神,常人怕是看不出她这压制得极好的情绪吧!
这倒也不奇怪,像是皇甫睿渊那样毗邻天下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不动心呢?
只是,那她与拓跋飏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绮罗姑娘不再想想吗?”她想为了拓跋飏再劝一劝她:“姑娘应该很清楚,若是姑娘没有了价值,睿渊是绝对不会留一个很可能是拓跋细作的女人在身边的。”
“姑娘何以这般肯定?”绮罗不以为然的轻笑:“姑娘又怎么知道皇上在宠幸本宫的时候,不是也许了本宫一生一世?”
“他不会。”凌无双平静地否定绮罗的挑衅。
即便她不敢确定他对她的爱,但是她了解他,她知道像是他那样的男人,绝对不会轻易地许一个女人一辈子。
若是许了,他便不会再对第二个女人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