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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飏倒是饶有兴趣地微沉吟,吩咐道:“下去吧。”
待到冀安出去了,拓跋飏的唇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鹰眸中闪过明显的算计……
一晃过了两日,拓跋皇城街头,走着两个白净的公子哥。两人虽然粗布麻衣,短衣窄袖,扈达装扮,却还是不难看出两人细致的容貌与拓跋人的粗犷不同。拓跋皇城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倒是不觉得稀奇,一看便知两人是中原人。
街头巷尾,这会儿讨论最欢的话题莫过于翾国公主前来和亲,被冷落一事。
拓跋人向来不喜中原女人,再加之关于凌无双与人私奔的传闻,他们自是打心底不喜欢她。如今,她被冷落在驿馆,他们只觉得大快人心。没人想到,这会儿走到街上的两个中原小伙子,其中一人就是他们口中的翾国公主。而另一个则是凌无双的陪嫁婢女素月。素月是翾帝凌灏离培养多年的暗卫,陪嫁而来是保护凌无双,亦是监视她。
凌无双这趟出门,为的就是知道自己在坊间的形象,却未曾想到她竟成了拓跋的全民敌人。若说心里一点不介意,怕是自欺欺人。她微垂眼帘,遮住眼底的失落。
素月一脸寒霜地跟在她的右侧,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蓦地,应该擦身而过的人撞上她。她无波的眸子一寒,另一侧的凌无双也同时被一个一身灰袄的拓跋人撞上。
凌无双被撞得后退半步,身侧的素月已经闪身到她的左侧,扣住灰袄拓跋人的手腕。只见,那人的手上正握着一个淡粉色的荷包。
素月的眸色泛寒,手上一用力,灰袄拓跋人疼得大叫一声,引得街上的人驻足看来。
凌无双看着他手上,属于自己的荷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小偷。
素月一把夺过荷包,刚要递给凌无双,就听那人大叫:“抢东西,中原人抢东西了。”
这样的变故,便是凌无双都未想到。她一愣的功夫,已经有气势汹汹的拓跋人围了上来。而刚刚撞了素月的人,带头大喊。
“中原人当街抢劫,简直欺人太甚。”
“我当街抢劫?”凌无双冷冷一笑,看向素月:“荷包给我。”
素月将荷包递了过去,手上仍然擒着那小贼。
凌无双拎起荷包,问道:“你说我抢劫,那我问你,你可知道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小贼的眼珠转了转,回道:“我家的祖传玉佩。”
凌无双笑了笑,这小贼的反应还真是快,在这种情况下隔着荷包,也能分辨出荷包内的东西。
她并不惊慌,继续问:“哦?那敢问公子的祖传玉佩是什么花纹?”
小贼这下慌了,他的同伙见情况不妙,当即大喊:“中原人送来一个不洁的公主不说,还当街羞辱我们,跟他们拼了。”
他的话直接点燃了拓跋人的火,他们怨恨地盯着凌无双,挪动脚步逼近。
凌无双未曾想到这些人会如此蛮横,护短,眼看情形一发不可收拾。人群后,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住手!”
很快,有人拨开人群,走出两个男子。一个一身戎装,一个则是粗布麻衣,袍子上还打着补丁。
戎装男子一头墨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杏眼浓眉,脸部刚毅的线条为他不算出众的样貌,添了几分逼人的英气。这人叫呼延苍野,迎亲将领。
而布衣男子眉眼间,却与之着装不相符的透着一股子亦正亦邪之气,长发垂在脸的两侧,挡去了大半的容貌。
凌无双不禁一皱眉,虽然呼延苍野也算是她的救星了。可是,她堂堂翾国公主,被围攻在拓跋街头一事,实在是丢人。
不少百姓认得呼延苍野,赶忙躬身又向后退了退。
呼延苍野对凌无双点点头,并未揭穿她的身份。
“这两位是本将军府上的贵客,见惯金银珠宝,又岂会当街抢劫?”
两个小贼本就心虚,再加之又引来了呼延苍野,自是不敢再生事。
“算我倒霉。”被素月抓着的小贼,一挣手腕,想要赶紧离开。
素月收到凌无双的眼神示意,这才松了手。
小贼一得自由,赶忙灰溜溜地跑出人群。当事人都跑了,围观的百姓自然也就散了。
呼延苍野这才躬身抱了抱拳:“让公主受惊了。”
“谢谢将军及时出手相救。”凌无双心里尴尬,面上却只能佯装没事:“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将将抬步,一直未开口的布衣男子忽然道:“想不到中原女子的脸皮如此之厚,这个时候还敢出来欺男霸女。”
凌无双冷冷地扫他一眼,却不想与他当街争辩,继续向前走去。
那人一见凌无双不理不睬,居然来脾气,跟了上去。
呼延苍野只觉得额上都是冷汗,想劝布衣男子,刚一张嘴,话就被瞪了回去。
凌无双的脾气也拗,你愿意跟着就跟,我直接当你不存在。
“我一直很好奇,与公主私奔之人,到底是不是显帝?”布衣男子痞笑着道。
凌无双蓦地停住脚步,一个转身,已从素月的腰间抽出鞭子,直指口无遮拦的男人。视线却是冷冷地扫向呼延苍野:“呼延将军若是管不好自己的朋友,本宫就替将军管管。”
布衣男子穿得虽然像个要饭的,但呼延苍野都不敢管的人,定然有些身份背景。是以,她之前才不愿与他多生口角,可显然这人有故意找事,想要羞辱她的嫌疑。
男子不以为然,笑呵呵地道:“看看,被我说中了,要不然公主怎么会恼羞成怒?”
“你……”凌无双也上来了火,一鞭子就甩了下去。她这反映太突然,或者也可以说,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真的甩鞭子。布衣男子连个反映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鞭子甩得惨叫一声。他本就破败的布衣胸口处被甩出一条口子,可见凌无双当真没有手下留情。
在场之人都瞬间僵住,布衣男子更是脱口惊呼道:“你敢打本王?”
凌无双一怔,这人自称本王,再一打量这人的装扮,难道他就是拓跋飏的怪癖王叔?
她不禁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怎么就那么冲动?
她今日出来一个时辰,就听拓跋的子民污蔑了她一个时辰。她可以不与那些不辨是非的子民计较,可是不代表她要接受拓跋权贵的侮辱。若是这般,她翾国的国威何在?是以,刚刚她才会恼羞成怒。这人也算是倒霉了。
只是,打都打了,总不能现在赔礼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吧?
她的唇角笑意一冷,看向呼延苍野:“敢问将军,造谣生事,有心影响两国邦交之人,在拓跋处以什么刑法?”
这样的罪名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呼延苍野是明白事理之人,赶忙劝布衣男子。
“王爷,我们还要入宫面圣,时辰不能再耽搁了。”
凌无双也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收了鞭子,转身便走。她的心里却并非面上那般平静。若是这人一会儿进宫面圣,颠倒是非,只怕拓跋飏会更加厌恶她。她不禁懊恼,她该忍忍的。
呼延苍野尴尬地看着凌无双走远,才看向身旁的布衣男子,唇角抽动了好一会儿,才问:“王爷可安好?”
谁知,男子抖抖被打破的袍子,竟是饶有兴趣地说:“够野!本王喜欢。”
呼延苍野的表情又是一僵,这王爷的口味是不是太重了?而且,喜欢大王的女人,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
不过,他随即想想也正常,都说这位王爷一向疯疯癫癫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而此人的身份与凌无双猜得一般无二,他名曰拓跋焰烁,拓跋飏的皇叔。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是一个谜,只知此人是个鬼才,很受拓跋飏的尊重。
凌无双路上脚步未停,素月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服从,不多问,这也是一个暗卫特质。
她领着素月一进驿馆,随行的翾国官员立刻跑了过来,无奈且急切地说:“公主可有办法应对了?”
凌无双顿住脚步,冷冷地扫向那官员。那官员被她犀利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还不待再开口,她已经领着素月快步进了房间。
那官员气得一跺脚,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开。
凌无双在房里落了座,才吩咐道:“素月,你去确定一下,今日街上的布衣男子是不是翱王拓跋焰烁。”
“是。”素月冷声领命。
凌无双微思量,又吩咐道:“再去查查,淳于莫邪为何与拓跋飏不和。”
“是。”素月退了下去。
直到门被从外关上,凌无双才松开一直紧攥的手。她看着手上的荷包,淡然地眸底深处闪动着想要冲破压迫的痛。
她静静地望了良久,才将荷包打开,拿出里边的玉佩。
玉佩正中心是一个“亘”字,寓意永恒,象征着他亘城少主的身份。
只是,物是人非,他不再是亘城少主,他们之间再无永恒可谈。想到这,她不禁自嘲而笑,或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永恒可谈。
拓跋皇宫。
书房中,拓跋飏正研究着桌上的地形图,门外传来冀安的声音。
“大王,王爷和呼延将军来了。”
“让他们进来。”拓跋飏不急不缓地出声,并未抬头。直到两人进门,呼延苍野跪地行礼,他才说了声“起吧”,抬起头。视线一触上拓跋焰烁那件破了一条大口子,沾染了血迹的袍子,他不禁一皱眉:“这身装扮是皇叔的新喜好?”
呼延苍野低着头,偷偷地瞥了身边的拓跋焰烁一眼,心想他若是把今儿街上的事情说了,只怕凌无双就要倒霉了。
拓跋焰烁低头看了眼破了的袍子,胸口还有丝丝的疼痛传来。他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还不错吧?”
拓跋飏早已经见惯了他这个异类的样子,也不再多纠缠这个话题。
“迎战鲜于一事,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臣以为,应该孤注一掷,攻破鲜于的南面。届时叱罗一定会趁火打劫,攻击鲜于的北侧。鲜于自顾不暇,被镇压的小部落自然动乱。若是我们能收服其中一两个部落,鲜于很多地方自是不攻自破。”呼延苍野雄心壮志地道。显得信心十足。
拓跋焰烁却一脸正色地道:“我们能想到的,鲜于定然也能想到。”
若是事情真有呼延苍野想的那么简单,拓跋飏早就攻破鲜于,不需要与皇甫睿渊合作了。只怕这是一场硬仗,胜负这时言说都太早。
呼延苍野的脸色一赫:“是臣考虑不周。”
“不,将军的建议不是完全不可行。南面必须要打,若能收复鲜于的小部族更好。只是,到底主攻哪一边,我们还需要再细细思量。”拓跋焰烁看向拓跋飏:“大王觉得呢?”
拓跋飏点点头:“孤王赞同王叔的看法。”
呼延苍野一听两人一时间也没有决断,不禁急切,脱口道:“不如请莫邪将军参战?”
拓跋飏的脸色一暗,书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呼延苍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你们二人过来看看地形图。”拓跋飏直接略过他的话。
呼延苍野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桌边,看向桌上的地形图。三人说说点点,研究战略,各个面色沉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