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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打算如何?”
早在沈湛转进屏风与宋弥尔说话时,袁晚游与张南光行了礼就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
张南光是怕惹了沈湛不快,明眼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去打岔,袁晚游却是无所谓,叫她和宋弥尔说话她高兴,没事她倒不想和沈湛说什么话。
因此,当沈湛问她们有何打算时,袁晚游又知道这不过是沈湛想带着弥尔两人走走,当即回道:“这几日舟车劳顿,妾身甚感疲累,就先回庄园了。”
沈湛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又看向张南光。
张南光瞅了瞅袁晚游,又觑了觑宋弥尔的神色,犹豫一会,才小声道,“妾身是东南人士,对襄州、柳州都颇为熟悉,陛下与娘娘若是想要逛一逛这柳州城内,妾身倒是可以做一个向导,有好些柳州的特色小吃,都藏在那巷子内,寻常……怕是不太好找……”
说罢,又一脸希冀地望向沈湛与宋弥尔两人。
“既如此,你便跟着吧!”
沈湛没放在心上,见宋弥尔神色并无不快,便也就应了。
“谢陛下!谢娘娘!”
张南光抑制不住地兴高采烈,嘴角翘起,脸也激动得微红,倒是叫她略显小气的容貌看上去也可爱了一些。
宋弥尔朝袁晚游撅了撅嘴,换来袁晚游一个故意的白眼,倒是叫宋弥尔又想笑得很,叫了初空陪自己去包厢换衣服。
沈湛竟是将帷帽也备好了。
因为不知道宋弥尔喜爱穿哪一身,沈湛便命人备了整整五套衣裳叫宋弥尔挑选,就是连那帷帽都是一套衣一个帷帽,款式颜色各不相同。倒是便宜了张南光。
张南光跟在宋弥尔后头,待宋弥尔选了一套衣裳后,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套最不起眼的月白色绣木兰花的对襟长衫裙,心中又是嫉妒又是酸涩,但偏偏又什么也做不了。
待换好了衣服,沈湛也换了身绛紫色杭绸直裰,一同走出了酒楼。
因着要分两路,沈湛不放心袁晚游独自回去,倒是叫了一半的侍卫陪着,自己身边有暗卫,倒是不妨事。宋弥尔又叫了清和与浴兰跟着,只留了朱律和好吃的初空。
本来就是微服去外头转转,张南光自然明白,若是跟的人多了,阵仗太大,被人认出了身份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自然也叫自己的宫人仆从们都回去了,身边竟是一个人都没留。见宋弥尔惊异地看过来,张南光倒是笑得自然,“嫔妾是自告奋勇为陛下与娘娘做向导的,就是伺候陛下与娘娘的,哪里还要别人来伺候呢!”
一番话下来,倒是叫宋弥尔看她也顺眼不少。
戴了帷帽,宋弥尔与张南光便跟在了沈湛身后走了出去。
因为明日便是春闱,大街上人已经少了不少,幸而柳州也算繁华,大历也不曾有宵禁,又因为陛下的南巡而更是喜庆,大街上的摊位和商铺竟然都还开着。不少的摊位上竟然还排着队呢。
虽说沈湛白日在天台上讲了话,但百姓们毕竟隔得远,又不敢直视天子真容,故而沈湛换了身衣服,周遭百姓只当他是因着陛下南巡而赶来柳州的什么地方的贵人,却没往陛下也会逛街方面想去。周围的侍卫和暗卫都四下散在了人群之中,沈湛的身边只留了陆训与伯尹二人。
逛了小半个时辰,初空的手里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吃食,宋弥尔嘴里还抿着一块玉子糕,不知不觉众人便走到了一条深巷的前头。
今日沈湛的兴致也是颇高,他深觉自己的春闱改制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从今日学生们与百姓们的反应中便能看出来,大历本就提倡为官不看出身,并不分贫贵,历代的帝王也在这方面不断努力,但这种境况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虽说大历如今寒士为官的也不少,但春闱改制,不但能改变朝廷的局面,方便沈湛自己为政,也能进一步改善士族勋贵与百姓之间的差距,不叫资源都把持在贵族的手中。
总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吧!沈湛在心中慢慢思量着。
“什么人!”
正觉得前途一片大好,沈湛却忽听伯尹大喝一声,他猛地向前窜去,沈湛立马将宋弥尔拉到了身侧,张南光脸色一白,又酸溜溜地觑了眼宋弥尔,咬着唇也站到了沈湛的另一侧。陆训也自发地站到了沈湛与宋弥尔的前面。周围的暗卫没动,只是凝神注视着前方。
不一会儿,只见伯尹提了个人出来。
隐约可见是个瘦弱的青年男子,被伯尹提着,十分轻松,众人都松了口气。
待伯尹离得近了,才发现不对。
“这是怎么回事?!”
沈湛皱眉问道。
却是伯尹提着的那个人,竟然只着中衣,衣服上却是血迹斑斑,那血迹颜色发暗,定然不是伯尹方才造成的。
伯尹将那人放在了地上,还未说话,那人却伏在地上不停磕头,声音破碎,却依旧听得见那人道:“陛下救命!求陛下救救我,求陛下救救我们……”
“你怎么得知朕在这里?”沈湛反射性地发问,却叫周围的暗卫一阵紧张,瞬时便从四周围了过来,好在这是条深巷,倒是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被人打扰了兴致,心情自然是不好,沈湛猜测着这人的来意,语气也不自觉重了许多。
那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侍卫们当下一吓,立马就双腿一软瘫坐在了一旁。
“草民……草民……”
“起来说话!”沈湛不悦道。
“回陛下,此人脱力了。”
半天那人都不曾站起来,伯尹上前检查,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法站起来了。
沈湛一怔,看向那人的目光也没那么冷冽,“究竟是什么事?”才让这人竟然跑得脱力?
“陛下……求陛下……”那人巍巍颤颤,伸出手在自己的怀里掏着什么,周围的侍卫们严阵以待,好半天,却是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暗红色的棉布来,他伸出手向上递着,沈湛点了点头,伯尹赶紧将那棉布接了过来,抖开检查一番,发现并无异状,才双手呈给了沈湛,可脸色却有些沉重。不待沈湛发话,却是一躬身后,转身将那人扶了起来,叫那人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湛看了眼伯尹,没有说话,转而低头看向手中的棉布,不过一眼,他便神情大骇,“提灯来!”继而迅速将那棉布展在灯下,仔细地看了起来。
宋弥尔站在沈湛身旁,也好奇地朝那棉布望去,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暗红色的棉布,那本是一块白色的棉布,上面暗红色的全是字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书!
宋弥尔吃惊地抬头朝那人望去,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竟然还赤着脚,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竟然还有伤口,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往外面渗血!
宋弥尔心头一颤,不忍再看,转头去看沈湛的神色,却只见他脸色阴沉,眉头紧皱,抓住棉布的手十分用力,竟可见上面的青筋凸起。
“好得很!好得很!”
沈湛面色阴沉,嘴唇却偏偏勾起,吐出的字却叫人觉得咬牙切齿一般,宋弥尔觉得甚至能听到沈湛牙齿摩擦的声音。
“说!”沈湛目光如炬。
“禀陛下……”那人靠在伯尹身上气若游丝,“我们,草民们都是锦州,柳州,还有些襄州的学生,陛下,陛下春闱改制出来后,我们都十分的欢喜,时常聚在一起谈论,那,那日,学生们在锦州的一酒楼吃饭,却不知怎么晕了过去,等醒了过来,我们都被关在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头,活活饿了好几天,门口,门口又有好些蛮力的奴仆守着……”
这人叫徐子陌,是锦州人士,家中经商,待到他这里才起了读书的念头,但是名师大儒不好拜,好的学校又不好近,他们家中经商,又没有多少读书方面的关系,真是急得不行,却忽然听到新帝登基后春闱改制的政令,这政令一经实施,那可是对他大有裨益,自然是欣喜若狂,他与锦州、柳州不少同他身份差不多的,但是学习又向来不错的学子们一起,为这个消息足足庆祝了好些天,柳州有宋家老师在的公学,相比之下更好进一些,于是他们便相邀一同来了柳州,等着拜一位名师为师。
却不想一日在酒楼吃饭,醒来他们这一行二十几人,竟都被关在了一间地窖里面。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绑票,毕竟大部分人都家境殷实甚至十分富足,又求又许诺了好几日,看守的人都不为所动,他们才渐渐觉得事情不对。
又活活饿了好几日,每日只给一点清水。当下对读书人还是十分尊敬,他们一行人又点出自己都是读书人,不知哪里得罪了贵人,愿能放自己们一条生路。
看守们仍然不为所动,他们饥寒交迫,好些受不住的早就昏厥不醒,剩下的人也十分不好过,就这般昏昏噩噩又过了不知许久,他们也不知时日几何,有几名同学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那看守才冷冷一笑:“别怪哥哥们心狠,你们不是得罪了哪位贵人,你们是得罪了无数的贵人们!你们也别想问是谁,咱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叫你们不识好歹,偏偏要和贵人们对着干,公然煽动学生们支持春闱改制呢!你们挡着了别人的道,还想好好活命?!”
他们之前还以为是绑票,但见这些人迟迟不叫他们给家里人写信,才想着是不是因着什么小事或者不经意之间得罪了谁,才遭此横祸,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理由!
而看守的人这般轻易便说了出来,他们更是慌了,知道了内情,还是这样的原因,幕后黑手还会放自己们一条生路吗?!
为了活命,他们在地窖里什么都做过,甚至连排泄物都吃过,甚至装疯卖傻,就是想死个明白!后来,竟是让他们探听到,这般的地窖还有好几个!关押的可都是如他们一样支持春闱改制的学生!甚至,他们还曾经见过州长的幕僚的身影在外头一闪而过,更是怀疑这件事情柳州的官吏们都有参与!
他们已经恐惧得有些麻木了。
今日那看守却说,挨过了这十天,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十天,刚好是他们本该参加春闱的日子!而回家,是真的活着回家,还是被人抬着回家?
这日,他们听说陛下南巡,晚上柳州的官吏在酒楼设宴,一同迎接陛下的还有春闱的学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地窖周围的守卫松懈了许多,于是他们便写了血书,一些人做肉盾,一些人引开守卫,叫一个人先逃出来,务必要将这冤屈和愤恨吞吐出来!
“学生……学生最为瘦小,众位便叫了学生趁机行事,拿了血书逃了出来,学生之前偷听到陛下赴宴的地方,在这里守了许久,等到那些人都散了,都没看见陛下出来,我以为陛下已经先行离去,等不想见着几位衣着不凡的贵人迟迟才从酒楼中走出……学生想,说不定便是陛下了……所以便想偷偷跟着陛下,又不敢在亮堂的地方嚷嚷……怕,怕自己还未说出来,就叫人给杀了……可,可是一转眼陛下就不见了踪影,学生,学生还以为就这样死了,却不想又见着了陛下……”
这名叫徐子陌的学生断断续续说着,终于哭了出来,“陛下啊,我的那些同窗,为了让我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