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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弥尔心中虽然疑惑,但仍旧乖乖点了点头,“快去吧湛哥哥。”
沈湛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抬头抚了抚宋弥尔的脸庞,转身走了。
安晋跟在沈湛的身后,给宋弥尔行了礼,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
宋弥尔在庭院之中站了须臾,整了整衣裳,抬脚回了起居室,将身上的衣裳换下,又挑了件丹碧纱纹大袖衣穿了,底下配了墨绿的缎裙,这才招呼花厅边上立着的小宫女,“你们都退下吧,叫清和也不必过来伺候了,今夜外头本宫叫允从守了。”
“是。”
小宫女们鱼贯而出,剩宋弥尔一个人在空落落的起居室坐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夜更深了起来,风吹过窗棱,发出轻微的啸声,越发衬得这一方天地的寂静。
又过了一阵,一个人影缓缓地走了来,身影纤瘦苗条,可走路的姿势却并不孱弱,看上去挺拔有力,在风中自有一番美感。
不知道她何时来到了庭院,又何时越过了花厅,越过了隔间,只一眨眼,就来到了起居室内。
起居室内坐着的宋弥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此人的到来,她仍旧稳稳地端坐着,嘴角微微翘起,“你来了。”
那人也微微一笑,“我来了。”
他的脸庞在起居室幽幽的烛火之间一闪而过,脸上从眼角到下巴一条蜿蜒的疤痕。
却是朱律。
她恭恭敬敬地朝宋弥尔福下了身子,头低着,纹丝不动。
宋弥尔凝视着朱律,默默叹了口气,“起来吧,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朱律这才起身坐了,竟然也大胆地抬头直视宋弥尔,她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来,而后慢慢扩大,“为主子办事,不辛苦。”
宋弥尔也跟着笑了,这一笑,室内的气氛便缓和了不少。
两人默默相视笑了一阵,宋弥尔又才收了收笑容,“说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却原来,今日朱律跟着那小宫女,在宫里边绕了好几圈,终是发觉了不对头,竟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知是对方太过谨慎还是发现了朱律与宋弥尔的计谋,这小宫女却还只是半步棋。
朱律慌着往回跑,虽说浴兰还守在宣德宫,但以防万一,真怕宋弥尔会出什么事情。
小宫女绕得远,朱律往回跑的时候,也许是灵光一闪,朱律想起了温晓晓说自家主子故意羞辱怠慢了她,鬼使神差的,朱律却觉得这小宫女故意引开自己这件事,是不是与温晓晓有关。
于是朱律又绕了回去,悄悄潜进了温晓晓的晏山斋。
“不要告诉我,温晓晓是被你害的!”
宋弥尔语气蓦地冷了起来,“朱律!”
她皱着眉,声音仍旧温柔清亮,“不要让我错看了你。”
温晓晓死得太巧,而朱律偏偏去了温晓晓的寝宫。
朱律浴兰,从来都不是心地过分善良的人。
不要看着她们外表恭顺,待人活泼温和,甚至被清和排挤都从不做声,就以为她们同样也性格温顺,好欺负。她们只不过是懒得去在意罢了。
可曾经在江湖上杀人不留情的杀手侠客,却不是白当的。
她们也不会滥杀无辜之人,只一心忠于宋弥尔。惹到了她们不要紧,可伤害到了宋弥尔,她们可是绝不留情的。
南巡之后,朱律也一直活在自己没有照顾到宋弥尔,没有完成宋弥尔的嘱托,也没有照顾好初空的愧疚之中,一直都提着一颗心,更恨不得弥补宋弥尔,也正是因为这样,宋弥尔才担心朱律会做傻事。
朱律抬头望向宋弥尔,床榻边坐着的少女,坐在充满闺趣房中,依在华美的床边,只着了没半分炫目的常服,抿着唇都还有梨涡,仍旧是甜美的。可偏偏就是这一刻,这少女神情带着严肃,带着关切,又带着担忧与怜悯,双目含着慈悲又有着威严,哪怕在这种暗室,也隐隐透出光华。在这一刻,朱律恍然觉得,自己陪伴着从小长大的主子,已经渐渐褪去了紧紧包裹着,遮掩她风华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美丽炫目的内在来。
朱律心头酸涩又欣喜,被宋弥尔的目光逼视,又不得不低下头来,声音比从前似乎更加坚定,“主子,朱律不曾杀人。”
宋弥尔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只不过看上去放松了一些,“你不曾杀人,但人也并不是梅玉容所杀。本宫说的可对?”
“是。”说到这里,朱律有些激动起来,“主子,奴婢进去的时候,温晓晓已经倒在了桌边没了呼吸,确是中毒身亡。那毒是即刻毙命的剧毒,在奴婢进去的前一刻,任何人都有可能进去杀了温晓晓而不被发觉!”
“温晓晓的屋内没有过分挣扎的痕迹,看上去似乎是熟人作案,奴婢心生疑惑,便上去查探,”朱律猛然抬起头,“主子!那温晓晓身边原本还有一物,被奴婢取了回来。”
“还有一物?”宋弥尔黛眉紧缩,继而又平缓开来,“那东西,莫非是本宫的?”
本是疑问,却被宋弥尔说出几分笃定来。
朱律没有迟疑,从衣袖中掏出东西呈了上去,是一颗东珠。
一颗东珠并不奇特,这后宫里面,能用东珠的妃嫔多着。柳疏星、袁晚游、秦舒涯、楼横波、尉迟嫣然······个个都能用东珠,只不过东珠也有大小光泽朗润与否之分。
宋弥尔手上捧着的这颗用手帕垫着的东珠,色泽莹白圆润,哪怕在这样的暗室也微微透着荧光,当真是一颗好珠子。
仔细看去,这似乎是一颗来自于一双鞋头上的东珠。这样在鞋头缀上珠玉的鞋,宋弥尔都有好几双,只不过是珍珠的,也有颜色与花纹的区分。而这一颗东珠,不仅圆润晶莹,仔细看去,那东珠之上,却还有隐隐约约的字符花纹。
宋弥尔隔着手帕,将那颗东珠凑到取下灯罩的烛火边,火光的映射下,东珠投在地毯上的影子,流露出一串延生功德文——这是宋弥尔生辰时,内务府献上的贺礼。用特殊的技巧和手法,在不破坏东珠外观的情况下,在东珠的内里印下经文,平日里看不出来,一旦在日光或者月光的照射下,立马投影出淡淡的文字。而延生功德文,正好是恭贺宋弥尔生辰最恰当的礼物。
也就是说,这件奇异的东珠礼物,整个后宫,只会有宋弥尔一个人有。
不是没有想要效仿的妃嫔,哪怕在普通的东珠上刻一个字也好,可那内务府掌管的,外头会这门技艺的工匠,在宋弥尔生辰后不久因为年迈眼花,手上渐渐无力,不能再承担这样一份工作而请辞了。能够接替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还没有找到。
宋弥尔转动着手上的这枚东珠,轻笑了一声,眼皮抬了抬,“去我的箱笼看看。”
朱律慎重地点点头,转身去了衣橱附近,不一会,手上便捧着一双精致小巧的绣鞋走了过来。
果不其然,那双金丝线绣重瓣牡丹锦绣双色周边襄珍珠绣鞋上,牡丹花之间盘旋舞动的凤凰口中各自衔着的那一颗东珠,还好端端地在鞋面上闪耀着光华。
朱律将鞋子捧着,也凑到了烛火之下,那两颗东珠也在地面上投下了淡淡的文字。
细细对比。三颗东珠大小、质地、甚至映射的文字几乎都分毫不差。
“有趣。”
宋弥尔细细端详着手里那一颗突然出现的第三颗东珠,如若不是对比,决计不会发觉,这一颗东珠,映射的经文,有一两个字的笔画,不是那么地流畅。相比宋弥尔绣鞋上那两颗东珠流畅有力的字迹,这一颗东珠镌刻经文的人,分明十分小心翼翼,模仿着宋弥尔绣鞋上的字迹。
可这颗东珠出现在温晓晓的尸身前面,如果朱律没有将这颗东珠取走,大家在现场时,必然能认出这颗是属于皇后娘娘鞋上的东珠,接下来面对的,定然不是温晓晓的尸检,也不是对梅玉容的审问,大约她们会在晏山斋耗上一天,甚至不用一天,宋弥尔便会陷入百口莫辩的情境。
哪怕沈湛再信任自己。
宋弥尔自然会想到命人回宫取这双绣鞋作证,又会有两种情境。
一是取到了绣鞋,发现了不妥,可是,自己本就与温晓晓一事不清不楚,再这样自证青白一番,折腾下来,威信折损不说,扫了颜面那是肯定的事。也有可能取到了绣鞋,可这种小小的字迹不一致,说不定还会再次被别有用心地人嘲讽一般,即便沈湛再信任自己,却也难保这种信任不会被磨掉。更何况,这字迹镌刻在东珠上,经过光的映射才能得见,本就十分模糊,若是没有耐心细心,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一差别,即便是发现了,也不能作为最为直接的证据。
二嘛,则是取绣鞋时发生了状况,一双绣鞋上的东珠,恰好少了那么一颗,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而因为朱律恰好取出了这颗东珠,后面的计划没有来得及展开,而宋弥尔鞋上的东珠,说不定就这样给保住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百七十八)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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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着说,然后呢?”宋弥尔示意朱律,“那梅玉容的耳坠怎么又会在温晓晓的手里?容安居与晏山斋相距甚远,你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到梅玉容的耳坠,又是为何会想到要嫁祸给梅玉容?”
宋弥尔没有说出来的是,她们与梅玉容并没有太大的仇恨和不能解开的深仇,哪怕梅玉容是柳疏星那边的人,可她最多也是对自己小打小闹,根本上不得台面,也并未伤及根本,可将梅玉容的耳坠放入温晓晓的手中,栽赃给梅玉容,而梅玉容可能会因此丧命,这却是原则的问题了。
宋弥尔没有将这句话问出来,也没有立刻不分青红皂白斥责朱律,她在等朱律一个回答。她也相信,朱律不会是这般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人。
可那耳坠,却的的确确是朱律塞入了温晓晓的手中。
朱律的脸有些红,烛火的映衬下,那脸上的伤疤愈发地清晰狰狞,宋弥尔不忍,眼底也越发的温柔。
朱律有些犹豫,可仍旧照实说了,“主子,那耳坠子,奴婢是在晏山斋捡到的。奴婢在温晓晓的裙边略微遮盖到的地方发现了东珠,奴婢本来是取了东珠便要出去,却在温容华起居室与花间之间的门缝中发现了那一枚耳坠。”
“奴婢认得这枚耳坠,是梅玉容的,奴婢正纳闷为何这枚耳坠会出现在温容华的起居室,外头又传来了动静,奴婢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将这耳坠塞到了温容华的手里,便从窗户出去了。”
“照你的意思,那个时候温容华的手还是软的,应该是死后没有多久?”
宋弥尔若有所思,“所以她的尸身也是你搬到床上去的吗?”
“尸体?”朱律突然觉得有些惊悚,“我没有移动她啊!”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宋弥尔将那颗东珠往一旁的圆桌上一抛,东珠撞在圆桌上的紫砂茶具上,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几声轻响。
宋弥尔的神色沉了下来,衣袖在床榻上轻轻一扫,“此事恐怕还没有完!”
“允从!”
宋弥尔提升叫到。
不一会,一个小小的少年模样的身影出现在了花间门口,他并不进来,也不敢直视屋头的两个人,只用变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