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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兮?”宋弥尔倏地起身,半是惊讶半是不解,“为何会自尽?不是去了慎刑司吗?难道是那慎刑司用刑过重,扬兮不堪折磨因而选择了自尽?没道理呀,不是让他们不得动用重刑吗?”
清和脸色一垮,带了几分委顿:“主子,那慎刑司根本没动手!慎刑司今日早些时候去了惊鸿殿拿人,可打开那屋子,便发现扬兮吊在了房梁上,看样子像是昨夜便投了缳上去,人放下的时候浑身凉透了,早就没了气息······”
宋弥尔越听脸色越差,待听到人放下来浑身已经凉透了,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翻身便从床上下来,扬声吩咐外头立着的初空伺候她更衣,急急地便要去惊鸿殿晓个究竟。
初空闻声进来,就要为宋弥尔选些便于行走的外袍,清和见宋弥尔急着就要走,便加快了语速:“主子,更为重要的是,慎刑司的在扬兮自尽的屋里发现了一封信,那柔贵姬看了立马就变了脸色,说是要让主子您做主,现在已经拿着信往咱们宣德宫这边过来了!”
“嗯?”宋弥尔手上动作一顿,初空见状便也不在上前,而是头略略一偏,稍一思索,放下了手中的外袍,又重新为宋弥尔选起衣裳来,一边的清和也轻声补充道,“也不知那信上写了什么,柔贵姬一路又是哭哭啼啼,又是念着要皇后娘娘为她做主,”说到这里,清和略一迟疑,又接口道,“这扬兮本就是今日该去慎刑司审问柔贵姬换药之事的人,却恰好投缳自尽,还在身边发现了一封绝笔信,柔贵姬看了神色大变,又要来求见主子您,奴婢斗胆猜想,那信上写的恐怕与换药一事有关,说不定还提到了扬兮幕后主使,不然这柔贵姬怎么可能一路敲锣打鼓,要让阖宫的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伤害,要求主子做主呢!想必那信上提到的人来头不小,却又没有柔贵姬有底气,否则柔贵姬怎会如此行事!”
宋弥尔听罢,只挑眉睇了睇清和,翘了翘嘴角,“清和倒是愈发地厉害,单凭小宫人们报上来的信息,便能推测出如此多的事情,看样子,本宫以后离了你,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清和心中一惊,连忙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请罪,“主子恕罪,是奴婢逾矩了!”
宋弥尔瞟了眼还在愣神间的初空,笑着朝清和抬了抬手,“本宫几时说你有错了?你做得很好,倘若宣德宫里都如你一般,本宫便可以再不用忧心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四十九)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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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弥尔换好衣服施施然达到两仪殿偏殿的时候,柔贵姬一众等人已经等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往日里妃嫔们晨昏定省,都在这两仪殿里,倘若只有一位关系不亲不近的妃嫔来拜见,多是在两仪殿的厢房或暖阁便召见了,然而今日除了柔贵姬,还有慎刑司的人,又是为了要事,安排在两仪殿的偏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宋弥尔看了负责接待安排的浴兰一眼,眼中满是赞许。后头跟着的清和与初空也偷偷朝浴兰笑了笑,初空一脸自己被表扬的兴奋,清和稍显平淡,但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为浴兰得到主子认同而高兴的,但剩下的几分心思却化作了眼里意味不明的目光隐藏在清和埋头颔首之间了。
柔贵姬见了宋弥尔,还未开口,便又落了两行清泪。她双眼通红,略有些肿,眼睛里面还带着些血丝,看样子,是哭过好几场的了,宋弥尔最不耐烦地便是人动不动就流眼泪,偏偏这后宫的女人们常常爱以柔弱娇美的身姿来标榜自己,庄妃算一个,哭起来随时都像她被别人欺负了的小白花似的柔弱可怜,眼前的柔贵姬算一个,因为身子弱,哭起来更是虚弱无力,梨花带雨。虽说宋弥尔看不惯别人动不动就流眼泪,但眼前这柔贵姬生得便是我见犹怜,一双眼水盈盈的,通红的眼角配着苍白的肤色,却是有激起人保护的欲望,况且那泪珠也不似寻常人那样一哭便顺着脸颊往下流,将妆容都哭得一塌糊涂,而是跟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下落,许是因为下眼睑较高的缘故,那些眼泪都丝毫不曾经过脸颊,只堪堪点在柔贵姬尖尖的下巴和衣襟间,犹如雨打荷叶,又犹如梨花落雪,让人恨不得捧着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
宋弥尔一边好整以暇地欣赏了半柱线香的美人垂泪,一边靠在罗汉座上听着柔贵姬的述说走神,待柔贵姬禀完,宋弥尔早已没了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美人美景,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柔贵姬说出的信息中,眉头越皱越紧,一双眼中神色沉沉,“你是说,扬兮自己在信中招供,指使她换药的人,是何孟婕?!”
柔贵姬被宋弥尔的眼色吓到,听到宋弥尔问话,连忙柔顺地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脸上带着些难过和伤心,“扬兮在那信中就是这么说的,妾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妾与何昭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妾真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来害我!”说罢,柔贵姬的脸色已从伤心难过转成了疑惑和愤怒,她右手将自己的锦帕与裙边紧紧地抓在一起,显示了她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宋弥尔从少侍允从的手中接过了信,抿着唇通篇读完,那信中确如柔贵姬所言,写明了换药的指示人,就是何昭仪!
扬兮在那封绝笔信中写道,自己是柔贵姬作为贴身宫女带入宫中的,但柔贵姬初入宫闱便得了封号,却又是个见风就倒的柔弱身子,脾性也如这身子骨一样又软又弱,在未受到皇帝诏幸的日子里,当主子的还好,毕竟是从三品的贵姬,没有人敢正儿八经欺上头去,毕竟日子还长,谁也不知道柔贵姬是否会有天就突然得了陛下的欢心,但做奴才的却不一样,总有人厌恶憎恨着柔贵姬,却没法下手,便只好想办法找了她身边的奴才出气,反正奴才有损也是折辱了主子的面子,包括扬兮自己在内,惊鸿殿大小的奴才,都受过别人的刁难。
这也是难免,往常的后宫中,主子落魄,奴才便一定会是那池鱼,走到哪儿都受人刁难排挤,这是常理,但在柔贵姬这里,似乎又说不通,因为柔贵姬也是同一众妃嫔差不多同一时间入的宫,大家都在忙着站稳脚跟,除了贵妃淑妃贤妃等人高枕无忧外,哪一个不是要在圣眷降临之前小心翼翼?与人为善都还来不及,为何却还会一同针对柔贵姬?
这又不得不说道柔贵姬的特殊性了,她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诏幸便赐了封号的妃嫔,况且位份也还不低,可比起与她位份差不多的妃嫔而言,她的家世门第可以称得上是卑微的了——只一个在边陲做官的伯父,家族中成年男子几乎都是白身,这样的家世,竟然一入宫就成了从三品的有封号的贵姬,谁不会觉得惊讶?
与柔贵姬位份差不多的、或者位份比她高的妃嫔,自是惊讶且带着不屑的,一个背后没有家族支撑的女子,便是得了有了封号得了诏幸也不会长久,除非帝王对她一往情深,别的人看都不看一眼——这种可能性当然不会实现,她怎么会在自己身边激起浪花?但是那些位份比柔贵姬低,但家世比柔贵姬好上太多的人却不这么想了。大历朝颇有些魏晋遗风,时下民风开放、拓达不羁是魏晋之风的好处,坏处却在于,特别讲究家族家世,这个坏处在朝堂中正是沈湛头疼的问题不表,只说在后宫之中,没有显赫家族和家世的柔贵姬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低位却高家世的妃嫔们,不是所有人都会想到沈湛此举的用意,更不会怪皇帝给了柔贵姬一个高过她们的位份,她们只会将这些怨恨和不甘投射到柔贵姬的身世,不论柔贵姬做什么,只要她是不是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她们便会觉得,这是柔贵姬对她们的挑衅。说到这里,这也是为何后宫妃嫔们都因为宋弥尔的年纪小过她们,她们正直青春少艾的时候,宋弥尔还是一个小女孩,自不会有什么娴雅或颇有才情的闺名传出,等她们进了宫,刚刚及笄的宋弥尔居然在她们前头进宫就做了皇后,但在宫里看起来却也好似没有什么显示出来的才能,众人自是不会服她,但不服归不服,轻视归轻视,在明面上后宫众人都不曾给皇后和她身边的宫人吃挂落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是皇后,也或许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帝王对嫡妻的敬重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宋弥尔来自历经无数朝代更迭都依然繁荣旺盛的百年世家——宋家。只不过宋弥尔的爹虽是丞相,但宋家的根基却不在京城,近一百年来,也偏安一隅蛰伏不出,才让有些胆大的,对宋弥尔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又说回柔贵姬文清婉,她家世不显,未受诏幸,却登得高位,早早就引来了众人的不满和怨怼,偏偏她虽然好看,却又不是顶顶美的模样,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才情,大家对她凭白来的位份更是不快,再是她成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即使得了陛下的偏宠也活不了多久,加上第一次晨省,皇后便下了贵妃的脸面给柔贵姬做场面,这样一来,贵妃定然不会再将柔贵姬拉入她的阵营,而皇后此举看起来也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病弱的美人儿,皇上再在意,这后宫大部分时候也还是太后与皇后说了算,再加上个贵妃,柔贵姬似乎几个方面都讨不了好,众人见此情形,自然就想在柔贵姬的身上发泄发泄怨气,可她的位份摆在那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万一在死之前陛下宠得厉害呢?于是也不敢将情绪直接加诸在柔贵姬的身上,于是选择了找柔贵姬宫人的晦气,从而打她的脸。
扬兮在信中又继续说道,受了刁难不要紧,哪个在宫里当差的奴才没有吃过贵人们的炮仗呢?可被别的主子责打了,回到惊鸿殿,柔贵姬却从来不曾帮她们出气,甚至还责怪她们没有守好奴才的本分,才会让别人有机可趁,找了她们的茬,就算是那被责骂的奴才真委屈,柔贵姬也只会让他忍气吞声,说这宫里就该要互相忍耐敬爱才成体统。一来二去,惊鸿殿的奴才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靠不住的,有关系的,纷纷找机会去了别的宫里做事,只有那些没关系或者又不敢或不忍心背弃柔贵姬的,还老老实实地留在惊鸿殿做事。
可自己本分老实,不代表别人不找自己麻烦。那何昭仪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自己。
宋弥尔看到此处,不禁抬起头冲着柔贵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扬兮在信中说你从不为你的宫人出头,从未做好一个主子的样子,可有此事?”
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也没说什么重话,一张脸还带着些许稚嫩,可她的话刚落音,自己却是背心立时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将对襟的衣裙都浸湿了。好在秋日渐浓,自己素又体弱,今日外头还加了件厚呢的外裳,才没有显出痕迹。
文清婉的面上露出几分委屈,咬着唇点了点头,“妾不知,事情会变得这样······妾知道自己根基不稳,又无家世,在宫里总怕行差踏错,于是便总是约束着宫人能避则避,却没想到,给他们带来了这般的······皇后娘娘!”柔贵姬抬起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妾不知往日里的小心翼翼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还请娘娘饶恕了妾!”
宋弥尔盯了她半晌,才勾了勾嘴角,“罢了,你也是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