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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一字不落地听完暗卫汇报完皇后宫中今日发生的事,将手中的鱼片粥轻轻搁下,轻声一笑:“柳疏星倒是个胆大的。也不知道王太医去了她的漪澜殿会不会被打出来。哈哈哈,真是有趣。安晋,把柳家上的折子给朕找出来,舅舅不是想让柳三郎出仕嘛,让他来给朕当个御前行走,不过,就封个从五品,让他跟着朕好好看看!”
沈湛挥毫就墨,朱批疏疏朗朗便写了半折,随后,沈湛将折子一抛,随意拈了块佛手杏仁酥,睇了睇站在一旁的暗卫:“皇后那儿如今怎么说?”
“皇后娘娘待赐了贵妃珊瑚之后便去睡了个回笼觉,之后便醒来在小厨房内做了三个时辰的吃食,给太后娘娘送了一攒盒不知什么点心,剩的自己和众宫人一同吃了。期间有几位地位的妃嫔曾去拜访过娘娘,都被娘娘身子不适给挡回去了。”
“朕这个皇后,”沈湛眼中闪过几丝莫名的神色,右手食指与中指蜷着叩了叩桌子,“朕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旁边立着向皇上汇报情报的暗卫是沈湛从小亲手培养出来的暗卫头领伯尹,这些暗卫,都是先皇在世时亲自从才送往暗卫阁的,四面八方寻找来的孤儿或者获罪没入奴籍的贱民,去了他们的奴籍,在他们年幼还未定性的时候便挑选好放在先皇自己暗中早已看好的未来太子身边,与太子同吃同住,一同受训,说是暗卫,但与沈湛最亲近的数个暗卫,同沈湛的关系比沈湛和自己的亲手足的关系还要好上那么几分。
因此,暗卫头领伯尹见沈湛神色不定,便低声问道,“皇上,皇后那边很难处理吗?”
“是,很难处理”,沈湛略略勾唇作了个苦笑,“论情,她是同朕青梅竹马的小妹妹,差不多是朕看着长大的,有一阵母后生病,长姊又贪玩,还是我带着她,那么小一个,娇娇软软的,只会跟在朕的后面吵着要朕带她去御膳房偷吃的,朕长那么大,在宫人面前从来都是恪守谨慎的性子,那段时间,还偏偏每日午后便带着她去偷御膳房的糕点,然后听御膳房的庖长气急败坏到处骂人找糕点。”
“后来呢?”伯尹忍不住问道。都知道御膳房的庖长脾气坏。
“后来她不忍心叫那些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少侍们挨骂,自己故意作出动静来引得别人看,庖长知道了是她在偷吃糕点,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到。”
“那阵子,御膳房一看见穿襦裙的小孩子就如临大敌,反而是朕一直没有被发现,她还很有道理:我是客人,被发现了不敢罚我,你是皇子,被发现了是会被皇伯伯训斥的。”
沈湛像是陷入了回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室内空寂冷清,伯尹四处看了看,找了张椅子坐下,润了口茶,略略咳了一声。
沈湛回过神,”阿湛,那你为何又要那样对她?“
”伯尹,我是皇帝,如今世家独大,我又刚刚登基,朝廷那些老臣们都仗着自己年纪大经验足,朕在大的政事上有时可以说得上是举步维艰,不打压他们,朕也就只能浑浑噩噩当个‘儿皇帝’了。偏偏那些老臣们并不是所有都想要挟天子令诸侯,他们恨不得你好,却不知道如何让你好,只能按着他们的方式一步步箍着你,牵绊着你。偏偏他们又都德高望重,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贬不得,不能为了自己的喜怒寒了这些臣子的心,加上那些世家又在背后搅和,我不做出些事情来,他们又怎么知道朕可以做呢?”
“这跟你远着皇后有什么关系?”
“她的背后是宋家,又是宋丞相的女儿,兄长在清流中颇有名声,我若是一来就偏宠她,世家和朝中老臣们只会更好拿捏我。”
“阿湛为何不同她说明白?你昨天不是还在说,半夜看见她在哭。”
“小时候伴着长大的哥哥不那么宠她了,她当然会哭。这种问题怎么说得明白?朕不一定不相信她,但是朕不相信自己。后宫如今需要的是制衡,是不能让世家骄矜。他们总是想揣测朕的心意,那就让他们去猜,当猜不到了,他们就恐慌了,心生怯意,才抓得住他们的把柄。”
“连枕边人都要算计,阿湛,你这未免也太。。”伯尹略有些不赞同,皇后他是见过的,性子比那什么柳疏星尉迟嫣然好多了,年纪这么小,便要兼顾着偌大一个后宫,跟着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好好地一个人,迟早要变得不成样子。
沈湛睇了睇伯尹,将桌边的鱼片粥端起示意伯尹:”朕的母后同样是这样过来的。父皇的后宫乱得不成样子,父皇宠着贵妃,冷落母后,朕多少次看见母后在我和长姊面前强颜欢笑,等四下无人了便坐在高高的凤座上默默流泪。如今母后便通彻,并不帮扶着柳家,为朕省了不少的力。有一个好母后,是朕的福气。朕虽不会如同父皇那样对待朕的皇后,但朕的母后能挺过来,活得好,朕相信她也能挺过来,好好地活。她要是不长大,不知道朕想要什么,别人要的又是什么,怎么在这后宫里平安生存呢?“
伯尹听完话默不作声,过了半响摸了摸鼻子,“那那个柔贵姬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湛好笑地看着他:”你倒是管起朕来了。怎么,为宋弥尔鸣不平吗?那个文清婉,一不是世家女,二父兄不在朝中当职,唯一有官身的伯父只是个边陲的小官,不正是适合朕现在捧起来的人吗?”
“行了,别跟朕墨迹了,让武辛去给朕看着点那个茜贵姬与何昭仪他们,查查茜贵姬为何会一开始就针对何昭仪。”
“得令。”伯尹拱了拱手,顺着天窗翻了出去,临走前顺走了沈湛桌上剩下的杏仁酥。
沈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扬声吩咐早在伯尹和沈湛开始讨论皇后便默默退到外边去的安晋,“摆驾,今晚朕歇在宣德宫。”(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十三)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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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到宣德宫的时候,宋弥尔正在享用晚膳。
平日里,后宫妃嫔们都用的是尚食局,皇帝用的是御膳房以及尚食局,但太后、皇后、皇贵妃以及四妃都设有自己的小厨房,剩下的妃嫔们,除非皇帝发话,都只能按照妃嫔的位分,用着尚食局的膳食。
宋弥尔这顿饭,是她用小厨房的第二顿,头一顿她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不少的糕点,同大家分着吃了,便来了下厨的兴致。
往回在家里,宋弥尔也时常下厨。宋家在她父亲这一代,不比其他世家,对子女要求有多严格,常常是放任自由,在别家小姐还要默写《女训》《女诫》的时候,宋弥尔往往跟着大哥二哥爬树上屋,或者跟着姐姐们将衣服穿得稀奇古怪,想些别致的法子来作弄自己的父母,下厨更是常有的事。起先是为了好玩,趁着厨房的掌事们不注意,在菜肴里胡乱加些调料,常常把爹娘兄长吃得哭笑不得,要不是辣得差点让大哥吐出来,要不就是把娘甜哭了,有一次小弟吃了一碗特别好吃的羹,吃完才知道她们在里面放了存了好久的剩菜,吃完就开始拉肚子,姐妹五个被罚去充当小弟的侍女整整三天,伺候他直至痊愈。自那以后,宋家其他几个女儿对厨房便没了兴趣,转战别的地方玩耍,偏偏宋弥尔却仿佛和厨房杠上了,没事便往厨房钻,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自宋弥尔想通后,再也不复之前的郁郁,整个人又活泼了起来,除了在外边要端着架子,回了自己的寝殿,便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去关心妃嫔们私下里的来往纠葛,也不去打听沈湛晚上去哪儿安寝,一回到寝殿稍作休整便钻进了厨房,跟着小厨房的掌厨捣鼓了一下午的糕点。刚刚又想到几道没有做过的菜,换了身衣服就又去了厨房。厨房的掌厨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哪怕是宋弥尔要提刀切菜都镇定自若了。
今日摆在宋弥尔桌上的也就五道菜,两荤两素一汤,伴着几样点心。一道荤菜是鱼,起了名字叫它似蜜,先是将鱼骨鱼刺全部剃掉,鱼肉捣碎,拌上蛋清,淋了梅子酒,腌制后将鱼肉码成大小均匀整齐的薄片,刷上一层蜂蜜上锅蒸,蒸得八九分熟,浇上特制调味汁,撒上葱,最后浇上滚油,这道菜也就差不多成了,关键在于调味汁用了猪骨、乌鸡、虾与贝类分别熬制的高汤凝炼,榨了蜀地进贡的米椒添进去,最后再浇上一道跑油,看着没有颜色,但梅子酒、蜂蜜、辣椒和汤料的精华全都被鱼肉吸收,肉质鲜美,又没有鱼刺,明明是辣的,吃到最后却又有蜂蜜的回甜和梅子酒的清香,宋弥尔在家时,就着这道菜能吃整整两碗米饭。
第二道菜叫做樱桃肉,原本是前朝某个太妃最爱的一道菜,流传至今已经做了不少的改动,到宋弥尔这里,她便把原本的猪里脊换成了猪腰柳,切成细细的肉丁焯好,用目下冰窖中还留着的樱桃去核,将一粒粒虾肉塞入樱桃之中,放入陶瓷罐内,入事先泡好的明前龙井,恰恰没过樱桃顶部,置小火慢煨,途中加入些许冰糖与精盐,炖至樱桃酥烂,汤液金红,看上去色泽鲜美,樱桃的清甜克化了猪肉的肥腻,一颗樱桃放入嘴里咬下去,汁水四溢,肉糜耐嚼,樱桃清甜,又混了茶香去了腥,又不至于让樱桃的甜盖住了猪肉的香,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剩下两样素菜,一个是用蛋皮做了荷包的形状,里面裹了炒熟的香菇、玉兰和玉米,沾着蘸料吃,另一道菜是上汤白菜,清水般的汤底实则是加了猪骨、野鸡、鲍鱼、海参熬成的高汤,另有汤是豆腐汤,冬瓜蜜饯、松子百合酥、荷叶茉莉糯米饼以及蜜汁蜂巢糕。
宋弥尔端端正正在桌前坐了,亲自接过侍女手中的菜盘,按着颜色种类摆好,因着是自己亲自下的厨,从择菜到做好都有自己参与,宣德宫目下能接触到厨房和自己的也都是自己人,便也不必担心下毒之类的事情,屏退了宫人,宋弥尔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宫的侧殿内,拿起象牙箸,宋弥尔先夹了一块樱桃肉,入口即化,好吃!宋弥尔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梓潼这是一个人在吃独食啊。”宋弥尔正吃得高兴,耳畔突然响起沈湛阴测测的声音。
“咳咳咳。。水。”刚把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的宋弥尔直接被吓呛了。
“沈湛!”喝过沈湛亲手递来的水,宋弥尔缓了好一阵,黛眉扬起瞪他:“你不知道我在吃鱼嘛!万一有刺卡住了你赔我一条命啊!”
原本挂着笑的沈湛一听这话立刻沉了脸色拽住宋弥尔的手臂:”胡说什么呢!”
宋弥尔不满地噘着嘴,“明明是你先吓我的!”
沈湛睇了睇她松快的神色,自己也觉得松快了许多,“好好好,算我错了还不行吗。连名带姓都叫上了,不叫‘皇帝哥哥’了?”沈湛衔着笑意打量着宋弥尔。
“你要不要吃这个,我亲手做的哦!皇!帝!哥!哥!”宋弥尔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却又故意作出咬牙切齿的样子。
“梓潼亲手做的?”沈湛眉头一挑,“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说完招了守在门外宫人奉了一副碗筷上来,拈了一块鱼肉在嘴里,沈湛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接着神情好笑,”这就是你说的有刺?“
宋弥尔眼珠直转:”我说的万一,又没说是现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