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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乾一见平津侯来了,忙连连让座,面上看不出半分不妥。
平津侯落座,默默看着萧乾。
萧乾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侯爷,最近京里,治安可还好?”
平津侯一挑眉:“治安问京兆尹,左仆射莫不是上了年纪,糊涂了?”
萧乾嘴角抽了抽,抚着山羊胡子,不知如何开口。
萧泽恒见祖父为难,亲自替平津侯斟茶后,说道:“侯爷,此次请您过来,实是有关千金台。”
平津侯目光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眉头微微蹙起:“千金台怎么了?”
萧乾尴尬的咳嗽,萧泽恒一咬牙:“今个儿千金台的打手,进来我家要账,求侯爷高抬贵手。”
“……”
平津侯握着茶盏的拇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听到萧泽恒的话,半天没有动静。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萧乾咳一声,正欲开口。
平津侯笑起来:“萧二公子惯会说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你们萧家,就要跟别人不一样?”
萧泽恒面色涨红,实在是自打出生以来,从没有这么窘迫过。
若只是萧泽扬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
但是萧乾自小就给他灌输,要作为一家之长,担起整个萧家兴起的责任。
他懂事后,知道自己有一个被人唾弃的生母,就更加严苛要求自己。
一次又一次,给长房擦屁股,他也很累。
萧乾不忍看孙子为难,将手中字据拿出,递给平津侯:“侯爷,萧家出了不肖子孙,实在有愧圣恩;但是今天是萧家喜事,求千金台高抬贵手,过了这一阵再说。”
平津侯接过去,垂着的眼脸,盖住了他眼中的惊讶之色。
京中纨绔,从不敢去千金台,自找没趣。
若说萧泽扬无知,自己闯了进去,千金台也不是没规矩的,打听到对方背景,应该是拒之门外才对。
毕竟那里,是自己为永明帝做脏活的老巢,不会让高门公子进入的。
怎得这次……
他再抬起眼睛,面无波澜:“这就难办了!”
萧乾和萧泽恒的心,全提了起来。
萧泽恒到底年轻,忍不住又说:“千金台是您的,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说难办?”
萧乾呵斥,已经来不及。
平津侯微微一笑:“做任何事,都要讲究规矩;我若是因为你家大公子,开个口子,免了这些债务;
以后底下兄弟们,有样学样,我也不好拒绝;到时候,生意还怎么做?”
呃,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着实累人。
平津侯皱起眉毛,抿了口茶水。
萧泽恒无话可说。
对方说的有道理,连萧泽恒自己办事,也是如此秉公守规矩的。
屋里又陷入静默。
半响,萧乾无奈一笑:“老夫也不是求侯爷免了债务,只请侯爷让千金台的人回去,宽限几天。”
藏在袖子里的手,冒着青筋。
若是萧泽扬在眼前,他一定当着平津侯的面,打死这个不孝孙子。
平津侯意味深长的“喔”了一声,内心已经千回百转。
萧乾磨了磨牙,按住心里的恨,同萧泽恒一起,期待的望着平津侯。
这里还没个结果,二门里女眷那边,沸腾起来了。
冯氏派出去的丫鬟,只听见萧泽扬院子里热闹,却不知何事。
急的跺脚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婆子走过来,见她不是本家丫鬟,上去问了一句。
丫鬟眼睛一亮,塞了个红封过去。
婆子见钱眼开,毫不隐瞒:“大公子在千金台赌输了银子,将院子、田庄、店铺全抵押出去了;人家来讨债,不给五万两白银,就收东西!”
丫鬟傻眼了。
实在是魏国公府上下,都是本份臣子,家训上也特意写明,沾染赌博等不良嗜好的,一律出族,因此百年间,魏国公府立身特别正。
她也不去想一个干粗活的婆子,怎么能知道主子们盖着掩着的隐秘。
只要内容足够劲爆,能让老封君提起兴趣,就行了。
丫鬟急匆匆返回花厅,附在冯氏耳边,嘀嘀咕咕,将婆子说的事情,全讲了。
顺便,她还说了萧泽扬被打,萧乾拂袖回书房的事情。
冯氏越听,眼睛越亮。
平津侯太夫人眼尖,问道:“老封君,什么好事,别独自高兴;说出来,我们大家也乐一乐。”
其余夫人,都微笑的看着冯氏。
她们不敢太张扬,眼里也不敢太过好奇,但是鸦雀无声,正说明都想听冯氏八卦。
冯氏冷冷一笑,起身:“人家家丑,还是不要张扬;不过若是我魏国公府出了这孽障,老身早就用这条龙头拐杖,活活打死他!”
她这么说,还不如不说。
没有定力的夫人,好奇心已经“澎澎澎”往外冒泡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冯氏喊过儿媳:“走,回家去吧,别一会闹将起来,主家脸上不好看!”
冯氏儿媳立刻上前,一家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冯氏回头,对平津侯太夫人说:“绾绾,事关你家,你也别在这里凑热闹了!”
“……”
众人心里,更加的好奇了。
这老封君,话本子看多了,吊人胃口倒是学了个精。
平津侯太夫人闻言,眼睛瞪的溜圆,直到冯氏背影消失,才让丫鬟去喊贺丹云。
诸位夫人围上去,纷纷问:“太夫人,你家跟萧家,结仇了?”
平津侯太夫人一摆手:“怎么可能?我们家那两个,虽然祸害,但是跟萧府,却无甚交集。”
诸位夫人觉着也是。
萧家到底怎么了?
夫人们,也学着冯氏,派丫鬟们出去打听打听。
也不知道是谁散播的消息,没一会,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真是!”
“天呢,看着萧仆射和鸿胪卿,多好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败家子?”
“前个儿花展,你们知道吧,听说也是长房的姑娘,先折腾出来的。”
众人头碰头,窃窃私语,丝毫不觉着在别家,说人主家坏话,有什么不对。
吕氏和祝嬷嬷,重新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
甚至有人,开始找借口告辞。
293急报
“席面还没开呢,怎么大家要走?”吕氏着急了。
这还没开席,人就走大半,说出去,太丢人了。
一个被她拽住的夫人,许是品阶太小,吓的都要哭了:“老夫人,家里来人说,孩子闹呢。”
“是呀是呀,家里突然来亲戚了。”另一个也说。
吕氏气了:“耍老婆子玩是吧?找理由都找这么勉强的?”
请贴是早半个月送出去的,能来,说明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一个有突发状况好说,一下子十几个,都有突发状况。
“不是的,老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家里孩子闹得那个少妇,脸色涨红,急的手直搓袖子。
他们家官小,本来打算借此机会,巴结巴结上峰。
哪里知道上峰家里出了丑事,她若是留下看热闹,回头再被上峰惦记上,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平津侯太夫人还没走,见诸人为难,插嘴说道:“老夫人,你也别为难她们;
你们家里出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千金台虽然是我儿子开的,但也没拉着扯着谁去;
别家的纨绔,都不敢进去,偶有误入,也被劝了出去,怎么就你们家不听劝呢?”
吕氏这才知道,消息露了风声,丑事没有捂严实。
但是她也硬气,一转身对上平津侯太夫人:“你不说,老身还不知道,千金台是你们家开的;
开这种害人的赌坊,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赌输了,抵押御赐宅子和田庄的,是你们!”
平津侯太夫人,若是个认输的人,也不会养出两个硬茬孩子。
贺丹云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大半是随她。
吕氏对着平津侯太夫人开炮,贺丹云眼皮动了动,在其母亲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平津侯太夫人笑起来:“真是家门不幸,长孙女暗害人不成,踢了铁板;
长孙又不长眼睛,进千金台送银子;
老夫人,你别急着怼我,有时间管管后宅吧!”
“你……”吕氏指着平津侯太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祝嬷嬷见主子吃亏,上前道:“太夫人,平津侯立身不正,开设赌坊,天打雷轰;
你们不但不低调,还恶意引诱高门子弟进去赌博,输尽家财,回头我家老太爷上奏折参你们一本,看平津侯以后老不老实!”
她啥也不懂,面对品阶高吕氏一等的平津侯太夫人,也不敢破口大骂。
但是在京里这么多年,见萧仆射参过不少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倒了霉。
因此在祝嬷嬷脑子里,萧仆射的奏折,是顶顶厉害的事情。
自己儿子官位都没了,看平津侯太夫人还怎么得瑟。
平津侯太夫人,纵是个女人,也知晓千金台是儿子用来干嘛的。
她当时就气笑了,却不屑跟一个下人对骂。
贺丹云却是上去一脚,将祝嬷嬷一下子踢翻在地上。
“混账东西,我母亲也是你能说的!”贺丹云顺手抢了吕氏的紫檀拐杖,对着祝嬷嬷狠狠抽去。
平津侯太夫人,好似什么也没看见。
周围夫人一看,事情果然闹大,纷纷避走,并吩咐丫鬟前院去喊自家老爷去。
吕氏急了,跳起来,指着平津侯太夫人鼻子,破口大骂。
场面一时,乱了套了。
东府挨着西府,杜筱玖看不清人脸,但听的见吕氏的叫骂。
她端起茶,一饮而尽,顺手又抓起一把瓜子:“刚长房院子不是热闹过了,怎么老太太,在满是宾客的花厅里,也敢扯着嗓子叫骂?”
小艾只低头,老老实实斟茶,并不敢随便评论。
杜筱玖叹口气,继续蹲在屋顶看热闹,顺便学习一下泼妇骂人的精髓。
内院动静大,外院官员被家里的小厮丫鬟连连叫走,不一会,也全知道了。
萧文治脸色发白,也不留那些要走的宾客,急急往萧乾书房里去。
侄子真的,闯下这么大的祸?
他心,是相信的,连人命都能闹的出,何况这事。
萧文治进书房的时候,萧乾还在跟平津侯打太极。
“父亲!”萧文治给平津侯见了礼,脸色有些匆忙急躁。
他除了在娶梁秀秀的事情上固执过,一向稳妥。
萧乾情知不妙,还未来得及问,平津侯的小厮闯了进来:“侯爷,侯爷,出事了!”
平津侯府的下人,还从没这么无礼过。
平津侯起身,走到门口,厉声问道:“规矩呢?”
小厮噗通跪在地上:“侯爷,左仆射老夫人,对着咱们太夫人叫骂;姑娘将她那个狗腿子,给打了!”
小厮心里不忿,说出的话,极其不好听。
平津侯脸色变了:“敢骂本侯的母亲?”
萧乾在侯府小厮开口的时候,心就沉到冰点,听到吕氏叫骂平津侯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