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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毫无意外地,五殿下闾丘羽在众大臣的拥戴下接掌了王位,顺利登极,二殿下闾丘渐当即上本,自请封为默王。
来开门的是默府管家方默存,方管家认得来人是二殿下闾丘闵幽,然后自己引了闾丘闵幽向后院的书房去。
闾丘闵幽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来默府的人都无需通传,反正他自己仅有的几次拜访,方默总是从不通传,带他直入。
闾丘渐的书房在默府后园,方默存带着闾丘闵幽穿过几条长长的回廊向后走去,偶尔会遇到有房子开着门、或者敞着窗,闾丘闵幽透过雕花窗棂,或者敞开的门窗,留意到这些房中的家具几乎一应都是深沉的黑色,就连长廊边、转角处的一些花架、脚凳,也是黑漆漆的。
因了这颜色,闾丘闵幽心里觉得和王叔闾丘渐亲了很多,他们对黑色有着共同的喜好呢。
方默存将二殿下闾丘闵幽引至书房门口就悄悄退下。书房里,四十一岁的默王闾丘渐一身白衣,左臂缠了一小条黑布。
二殿下闾丘闵幽想,看来,王叔已经知道父王的死讯了。
闾丘闵幽知道默王一直和父王闾丘羽不对劲,却在父王死后,仍旧为他戴上黑布,这让闾丘闵幽心中很感动,也对此行增加了信心。
默王闾丘渐正自低头下棋。几乎所有拜访过默王闾丘渐的人,都是这样总结他们的拜访的:
——十有九次,默王都在书房。
——十有九次,默王都在下棋。
——十有九次,默王都是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下。
二殿下闾丘闵幽也曾试过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下棋,因为他想揣摩体会一下自己这个王叔的感觉和想法。
可是,闾丘闵幽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做不到让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像两个人一样相互搏击,这很困难,因为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总是提前就知道了对手的棋路。棋行到棋枰后,简直就不成棋样,一团糟,两手的棋都变得毫无章法,让闾丘闵幽意兴索然。
二殿下闾丘闵幽一直好奇,王叔闾丘渐是怎样做到让自己的左右手互杀的,且能沉迷其中,意趣经久不衰。有时候还面对棋盘忽然之间发起呆来,一出神就是很久。
书房的门开了又合上,默王闾丘渐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低头捉子。
二殿下闾丘闵幽对此并不奇怪,因为他几次来探望王叔,默王闾丘渐都是如此,不了解的人还以为闾丘渐今日有意慢客呢。
闾丘闵幽没去打扰闾丘渐,他自己将大氅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就一幅闲情逸致的样子,开始闲闲地在书房里东张西望起来,摸摸这个摆设,翻翻那本书,耐心等待王叔闾丘渐收官。
一时间,房间里静静的,似乎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没了,只有默王闾丘渐轻轻的落子声。
第三百七十二章 推心
忽然,“哗啦啦”一片提子的声音响起,闾丘闵幽知道这局棋结束了。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果然,他回头看时,闾丘渐已经离开了棋枰,立身而起,指尖却拈了一片鲜艳的花瓣,正设法将它粘搁回枝头去。
那是棋案上花瓶里插着的一剪红梅,而今有些凋零,落了瓣在案上。默王对这些花瓣毫不遮掩那份怜惜之情,他将落下的碎红仔细地、一片一片地,像捏棋子那样,用两个指尖拈起来,又将它们一一搁回瓶中的梅枝上,让它们看上去,仿佛还好生生地长在那里。
唉,王叔日日所做,无非下棋、拈花这些无聊之事,如此消磨意志,真不是闾丘家的男儿所应为啊。
闾丘闵幽见王叔如此,心中不免有些郁郁,许是情势不同,心境看法自然就有不同吧。想他前些年,听闻了王叔闾丘渐当年的经历,还很担心这个王叔不够安分。
毕竟,按照翼国王位传嫡传长不传幼的传统,先王闾丘恭驾崩后,世子遇刺身亡,王位就该轮到老二闾丘渐了。
何况,当年的闾丘渐,性情温和友爱,人缘极好。对父顺,对兄恭,对弟爱,对友亲,这是周围人对二殿下闾丘渐的普遍评述。
说起来,这翼国国君若是由闾丘家的人内部投票选举的话,得票最多的一定是这个二殿下闾丘渐。很多人当时就曾言,翼国若是需要一位仁君,非二殿下闾丘渐莫属。
只是,当年的闾丘渐似乎是毫无这方面的兴趣和野心,他更喜欢舞文弄墨,听戏看舞,所结交之人,几乎全是文人墨客、艺人琴师。而他的一手围棋,更是已达国手级别,只要有他下场的杯赛,捧杯人选不做第二人想。形容俊俏、文采风流的闾丘渐还被列入“会颖四公子”。
这样一个生性淡泊、与世无争的二殿下,在自己遇刺后选择默声,其实也是他自愿放弃王位之争的意思表示,也因此,群臣才能顺利拥戴老五闾丘羽登极。
但是,时移势易也,谁能知道今日这位默王怎么想呢,王位毕竟是让人垂涎欲滴、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一件宝贝,难保闾丘渐今朝又萌生出悔意,有了别样心思呢?
闾丘闵幽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父王对二王叔闾丘渐是毫无怀疑,也毫无防备的,闾丘羽并没有派人留意默王的动静。
为此,闾丘闵幽决定,自己去“考察”一下默王。他于是派出心腹吴泽,监视观察了默王闾丘渐近两年的时间,才最终确定,二王叔闾丘渐十多年来,确实没有再开口说过话,一个字都没听他吐过,乃至他连梦话也不说。
以闾丘闵幽来看,默王此人实在是一个毫无野心,过于安分的人,那样的安分,说得典雅些,是性情淡泊清冷,说得不屑些,已几近于一个窝囊废,一个自甘沉沦的失败者了,真不知闾丘家怎会生出这样的男儿。
当时,对于这样的王叔,闾丘闵幽心中惋惜之余,是庆幸的,为父王闾丘羽庆幸。
但是,今时今日,站在默府书房中的闾丘闵幽,对此惋惜之余,却是愤怒和悲哀的——怒王叔之不争,哀闾丘家之不幸。
“王叔,闾丘一族就剩我们两个男人了,我闾丘一族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闾丘闵幽忽然说。
闾丘渐的手抖了抖,刚刚搁上去的那几瓣梅花落了,另外还又新落了几片,这些花瓣扑簌簌跌落在案上,像一串几个孩子,趁大人不备,一起嬉笑着,一溜烟跑出了门玩闹去了,却不曾想,那外面夜的世界,实在有着一些惊悚和恐怖的。
默王闾丘渐看着案上的片片落红,竟自发起呆来。闾丘闵幽无奈地摇摇头,他原本就是做好唱独角戏的准备的,只是真要自个儿登台时,却又颇觉有些落寞和缺憾。
闾丘闵幽继续他的旁敲侧击:“王叔,我父王驾崩已是第四日,周家人有准您进宫拜祭么?”
闾丘闵幽知道,指望闾丘渐说话是不可能的,他只是顿了顿,遂自问自答:“没有,是吧?”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用一声半憋屈半憎恨的冷笑做为间奏,然后,自嘲道,“连我这个孝子,他们也不许我棂前哭父呢。”
闾丘闵幽说到这里,触动了心里的悲伤,竟忍不住嘤嘤两声,泣出了泪。他掀起袖子抹了把眼睛,强忍住悲,把要讲给默王听的话继续下去:“世子哥哥死了,三弟失踪,四弟惨死。王叔,你我已是闾丘家最后的血脉,却连拜祭权都没有。您想过没,他们姓周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
闾丘闵幽虽然不会作画,却也懂得留白的重要,他不准备将这书房中所有的时间都占满,也不急于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一下子倒尽,他恰到好处地停住了话头,让房间静默下来。他将这片静默留给默王闾丘渐,供默王思考。
在这静默里,闾丘闵幽听到又有两片花瓣跌落在案上,他扑闪着眼睛向四围打量起来。房间很暖,却看不到火炉,更听不到这个季节在别家房宅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响起的柴火的噼啵声。
闾丘闵幽踱着步子,在书房里走了一圈,经过四个房角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温度。
奇了,这房子也不似别家房宅里房中央暖和、墙边角落处却发冷的情况,竟是整间房几乎处处暖和,温度均匀得很。
闾丘闵幽踱回原先的站立之地,歪着头思索了一会,然后,低头看向了地板。地面是青砖铺就,每块青砖足有别家青砖的四至六块大,绝不是会颖城建房铺地通用的那种砖,想来应是王叔为默府特别定制。
这些砖色泽沉润,细腻光滑,并没编排什么花样,只是一块接一块连出去,砖与砖之间却是契合得平整紧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倒像一整块巨砖上,用一把长刀,轻轻拉开一线线的缝隙而已,那隙痕整齐而纤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只要
因为外面天冷,且是骑马而来,二殿下闾丘闵幽脚下穿着的是一双小羊皮马靴,鞋跟处还钉了硬掌的,防止磨损。(全本小说网,https://。)闾丘闵幽遂用这鞋跟轻轻跺了跺青砖地面,果然听到脚下传来空空的声音,原来,这书房的地面是架空起来的,下面烧着地火呢。
闾丘闵幽想起自己从前门往书房来时,跟着仆佣走,是经过几个转折的,这时候行人的注意力往往只顾看了那些转折处了,却不曾留意每次转折时,似乎都要上一个台阶,这书房堪堪是建得比别处都要高出的,这样才能方便地火送热。
闾丘闵幽感于书房设计中这样细致、却又不着痕迹的机巧心思,心里对王叔闾丘渐佩服了不少,他甚至有一刻觉得,其实,王叔应该也是很聪明的,说不准会比父王闾丘羽还要聪明呢。
至少,默王比父王讲究得多。父王在书房看书,冷得跳脚时,最多手上抱个暖手炉,脚下再踏个垫脚炉也就罢了,可王叔却一劳永逸地,将整个书房设计得如此舒适温暖。
看着青砖地,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温暖,闾丘闵幽忽然犯了小孩子心性,想着在这房里,随便掀起一块砖来,丢两个地瓜进去,隔不多久定能香喷喷地烤熟了呢。
这又勾他回想起自己和可心、小黑一起,在会颖郊外烤地瓜、烧苞谷吃的情景,这个貌似刚强冷酷的少年,一时竟忍不住就在这默王府的书房里多愁善感起来。
过了很久,闾丘闵幽才将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拔出,心里暗自怪责自己,想着许是这房间静默得太深、太久了,才会让人不由得生出凄凉和伤悲来。
闾丘闵幽正要开口说话,却豁然发现,有一双眼睛近在眼前。王叔闾丘渐不知何时,竟已站在自己面前,只在咫尺之间,那双沉默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闾丘闵幽的身材虽未彻底发育完毕,但身高业已和闾丘渐差不多了,因此,两双眼睛对视时,距离就显得非常近。
二殿下闾丘闵幽吃了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和王叔闾丘渐如此近距离地对视,他也是第一次发现,他们叔侄竟有着相同的、褐红色的眼眸。
只是,眼前的闾丘渐的那双眼眸,像两口深深深的深井,让闾丘闵幽无法看到底。
莫名的,闾丘闵幽从眼前这两口深井中,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面对这双深井,闾丘闵幽觉得当自己想要靠近它们、窥探它们时,它们却能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你,让你不得而入。可是,当你转身想离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