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闾丘闵幽在马镫上用力一踩,跨上了小黑。他一边缓缓地举起烈羽戟,一边想,不知道明晚的月亮会不会知道今晚的一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必死
火光在四处摇晃,高高低低,像脚上绑着火圈的巫神在跳舞,却没有歌声,没有鼓声,只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全本小说网,https://。)一道火光踏着这些呼吸、卷着踏碎的雪花破空而来,蹄声如鼓,为这寂静的火的舞蹈配出最铿锵的伴奏。
闾丘闵幽来不及跟上这突起的鼓点,只能在寒光与火光中凭着直觉一低头,那匹火一样的骄阳从小黑身旁奔过,周却手中的烂银枪已经挑走了闾丘闵幽的头盔。全场顿时一片沸腾,口哨声,叫好声,呐喊助威声响成一片。
闾丘闵幽拨转小黑时,周却正用枪尖挑着闾丘闵幽的头盔在空中转着,目光冷冷。转了几圈后,周却枪尖一甩,头盔飞入兵卒群中,早有人跳起来接住,又有人大喊着拿酒来,于是,这些围观的北关兵们将闾丘闵幽的头盔装满了酒,击鼓传花般在人群中传递开去,兵卒们笑闹着,都以捧着这个头盔一饮为乐。
闾丘闵幽想起自己也曾无数次地想象过,像这些北关兵一样,以兜鍪为杯大笑着豪饮,但那是关于自己驰骋疆场、斩将夺旗的想象,匕首割敌肉,兜鍪饮敌血,做一个豪气云干的好儿郎。而这幅蓝图,也是舅舅周却帮他描绘的。
闾丘闵幽忽然想起,舅舅周却教了自己很多,包括今日之未战先怯,也是舅舅告诉过他的兵家大忌。刚才,一枪挑兜鍪,即是舅舅周却讲过的兵法上的攻其不备。他想起,自己的戟法也是舅舅所教,就连这杆戟,也是舅舅送他的兵器呢。他的手心开始冒汗,抓着烈羽戟的手有些打滑起来,舅舅、外公虽然一再鼓励他青出于蓝,可是今晚,一枪过后,就对战胜自己的师父再也没有了一点信心。
“闵幽,你听好了,”骄阳背上的周却说话了,“这第一枪,是代你母后教训你。你可以怀疑我,却不该怀疑你的母后。她对你父王,对世子,对你,对你们闾丘家,倾尽了她的全部,你却还要那样的猜忌她。这一枪,你受得不冤。”
周却话音未落,火红的骄阳就再次被催动,疾奔而来,“看枪——”的声音响起时,周却的第二枪已经朝闾丘闵幽当胸搠来。
——攻敌必救,舅舅周却一定以为我会横戟自救。
闾丘闵幽淡褐色的眼眸暴射出一片狠辣,目光流转之间,已经催动小黑奋力向前,怀中烈羽戟亦全力刺出。
——一死换一死,一命换一命,这却不是舅舅你教过的兵法了。
跳跃的火光中,骄阳已经和小黑马颈相交,两匹马一匹炽烈如火,一匹黝黑如炭,在雪地上各自为主人奔出生死时速。就在闾丘闵幽屏起呼吸,准备聆听烈羽戟刺穿对方身体时的声音,同时也感受自己的的胸被舅舅一枪破穿,却忽然见舅舅周却身子一侧,手中枪已经改搠为打,烂银枪横着向后扫去。
闾丘闵幽虽已看出变化,奈何舅舅周却的枪速太快,闾丘闵幽的戟已经无法回抽格挡。周却烂银枪的枪头狠狠地拍在了闾丘闵幽背上,若不是小黑速度快,化解了周却的一部分力量,同时又有盔甲护背,不然闾丘闵幽即使不掉下马来,这腰恐怕也要废了。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原来舅舅刚才那一枪搠是虚招,横打才是实招,这也是舅舅讲过的兵法啊。闾丘闵幽心中一片黯然,想起舅舅那闪电般神出鬼没的枪法,不知比自己一杆花里胡哨的戟要强多少倍,他只觉失落异常。
“闵幽,”周却冷冷的声音重新在雪地上响起,“这第二枪,是我这个舅舅兼师父教训你的。什么叫匹夫之勇?你看看这四周,我只需一声令下,光是这些战马就能把你踏成泥浆,你就像一只蚂蚁,大象的腿随时会隆隆踏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你,却毫不审时度势就在军前叫阵,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闾丘闵幽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四面围观的人群除了原来守护宫门的两排兵卒外,又多了很多,许是宫内的北关兵也都闻讯而来了。外围的很多人是骑在马背上的,估计是怕人多,看不清比武,所以纷纷牵了马来。闾丘闵幽估算了一下,外围起码立着上百匹骏马。
场中的空气静默了一会,周却才又说:“准备好了么?接我第三枪。”
周却这第三枪却简直不是枪,严格来说,只能算棍。因为周却这第三枪,根本谈不上什么枪法,就是简单地以枪当棍,朝着闾丘闵幽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的。
眼见舅舅周却马至枪至,闾丘闵幽催小黑挺烈羽戟来架,骄阳和小黑在雪地上纠缠在一起,周却的枪和闾丘闵幽的戟则在空中撞击在一起。相碰的刹那,闾丘闵幽只觉一股大力从枪那头传来,虎口一震,烈羽戟差点就撒了手。
闾丘闵幽手上的麻劲尚未完全消弭,周却的第二下已经又劈头盖脸砸下来,闾丘闵幽如前法再次横戟去架,这次左手虎口被彻底震裂,血丝渗出。
周却的第三下又是同样砸下,闾丘闵幽接完这一砸,左手已是鲜血淋淋,疼得无法握戟,只剩右手还勉强提着他的烈羽戟。
周却眨眼间砸出沉重有力而又快速的三下,眼看第四下又来了,闾丘闵幽只得咬了牙,双手再举画戟,勉力来格,不曾想,周却的枪尖顺着闵幽向上的出力方向,在闾丘闵幽的戟杆上一抹一挑,画戟就被挑飞出去,闾丘闵幽的身子也失去了平衡,跌下马去。
骄阳曾是一匹优秀的战马,这些上过战场的战马都专门受过马踏敌人的训练。战场上遇到步卒,或者这样缠战时从马上掉下来的对手,这些战马从来都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地踏上去的。
围观的北关兵们眼见闾丘闵幽掉下马去,虽见周却已经奋力勒扯缰绳,却都认为闾丘闵幽必死无疑。
第三百八十二章 骄阳
可是,奇怪的是,骄阳的两只霜蹄不仅悬在倒地的闾丘闵幽上空很久都没有踏下去,末了还往旁边一跳,大眼睛扑闪闪地望住闾丘闵幽,然后用马嘴、用脖颈去拱他,讨好他,亲热他。(全本小说网,HTTPS://。)一旁的小黑也凑过来,和骄阳一起讨好地上躺着的闾丘闵幽。倒让围观的北关兵们看得瞠目结舌。
原来,闾丘闵幽常去将军府外公处玩,与骄阳厮混得很熟,常常是一见面,就一个猴挂抱着骄阳的脖子不肯下来了。骄阳和他很亲,每次见面都是喜不自禁的样子。这一次,骄阳本是远远就认出了闾丘闵幽的,他还在和主人周却一起站在北关兵这边时,就热情地朝着闾丘闵幽摇尾甩颈,要不是周却勒着缰绳,只怕早跑来和闾丘闵幽相见了。
周却跳下马来,拍拍骄阳和小黑的马颈,示意它们自己玩去,两匹马于是看两眼雪地上的闾丘闵幽,踢踢踏踏地相跟着,一起跑远了。
“败了吧?兵器都没了,还怎么战?闵幽,无论何时何事,力量、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招数、阴谋,在力量和实力面前,都是无用的。这个道理,只怕我再砸你几十枪,你也不会懂。”周却站着说完这些,蹲下身来,手拄银枪,咬着牙低声道,“刚才这几枪,是代你父王教训你。你怎么可以去相信你那个王叔,那是一条不叫的狗!”
周却说这些话时,闾丘闵幽四肢摊开,仰面躺在雪地上,褐红色的眼眸望着天空。
狗不狗的事他不管,他现在满心所想的,是蚂蚁。今夜的自己一败涂地,在舅舅周却枪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正如舅舅周却所言,他们踩死自己,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可是,舅舅周却并没有踩死自己,他连杀都懒得杀自己,因为他根本不屑于去杀一只蚂蚁。
自己虽是闾丘家的最后一脉又如何?不过是一只蚂蚁。周家人就是当着自己的面变天又如何?那不过是当着一只蚂蚁的面变天罢了。
自己辛辛苦苦、踌躇满志地准备了这么多年,以为终有一飞冲天的一日。可是,这一天真的来时,自己却飞不起来。闾丘闵幽觉得自己就像一片落地的雪花,和身下、身边这所有的雪花一样,只能等待默默消融或者被人践踏。
空中,有一朵云的颜色忽然淡了、清了,慢慢地,竟从它身后钻出一弯月牙,剔透晶莹,盈盈欲泪,像烈羽戟上的月牙刃一样清冷,又像可心的眼睛一样亮丽。
可心在看着我呢,看着一只雪地上的蝼蚁。闾丘闵幽忽然笑了,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像雪地上捉迷藏的小雪人儿们,调皮地朝天空睒着眼睛:
——月亮、可心,你们来;
——我告诉你们一个蚂蚁的故事,是一只姓闾丘的蚂蚁;
——有一天,他快要死了,躺在雪地上望着天;
——他对自己说:我闾丘家的蚂蚁,就算死,也应该是站着的;
——说完这话,那只姓闾丘的蚂蚁,就后腿着地,站了起来。
闾丘闵幽从雪地上一跃而起,拔出靴边的青蝶剑,朝舅舅周却扑去,嘴里大声喊道:“看剑——”
那时,周却已经起身,拎着枪向骄阳走去,他准备就这样结束今晚与闾丘闵幽的这一战。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闾丘闵幽的喊声,也听到了四周自己的兵将们突然而起的一片惊呼。他人未回头,身体往前一倾,烂银枪从斜后一递,使出一招剑式中的“苏秦背剑”,封住自己后背。
只是轻轻的“嗤”的一声,脆如丝绢破裂的声音,周却手中的烂银枪已经一断为二,双手各执半截。周却又惊又怒,耳听着第二剑又至,周却不敢怠慢,赶紧转身,将两截枪使出双锏的招法,再次封去,却在青蝶剑一削之下,两截枪又各自短了半截。此时,周却手中所剩,已短似两截敲鼓的棒槌。
闾丘闵幽不做稍顿,剑如秋水,绵延而至,第三剑、第四剑……在四围的惊叫声中,周却不停地后退闪避,他一边扔了手中的“鼓槌”,一边从腰上抄起跨刀,竟是来不及拔出,就不得不连刀带鞘迎着闾丘闵幽的剑封了上去。
“铮——”,这一声虽带着金石之鸣,却不甚响亮,场中原先的惊叫骤灭,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周却手中的刀,连刀带鞘被齐齐削断。堂堂三军之主、勇烈将军周却的跨刀,自然不会是一柄俗物。
可是,这柄刀却被闾丘闵幽的短剑一削即断。
不仅围观的兵将们发了呆,就连闾丘闵幽自己也怔了怔。
父王和母后将这把短剑赐给闾丘闵幽时,闾丘闵幽只知道这是一把宝剑,和世子闾丘奋卒的青蜂剑是一对。闾丘闵幽平日里虽是随身携带它,却从未拿出来与人性命相搏过,最多只是拿出来比划比划,供众人瞻仰浏览而已,他没想到这把剑竟是锋利如此。
此刻,月光下,这把青蝶剑青光流动,竟似有一条蛇影在其中游走。
闾丘闵幽的怔愕也只是一瞬,转瞬之后,他已经再次挥剑向舅舅周却斩去,一剑快似一剑。周却接连退避中,已经退到骄阳身侧,于是一翻身跃上马背。闾丘闵幽削出去的青蝶剑,因了周却这一避,竟朝着骄阳的马腹、马腿直去。
眼见骄阳不被剖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