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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就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五颜六色,精彩极了……足以与他们媲美的大概就是坐在皇帝右手边下首的韩凌观和韩凌赋了。
兄弟俩只要一看到这黄和泰,就恨不得将这个坏了他们好事之人千刀万剐,偏偏如今只能强忍着怒意……
整个席宴,两人都是心不在焉。
直到回了恭郡王府后,韩凌赋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慨,随手抓起案上的一个砚台就扔了出去。
咚——
砚台撞击着地板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非但没有缓解他心头的怒火,反而如同火上加油般燃烧得更为旺盛。
701野心
“该死!”韩凌赋咬牙切齿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出这样的意外,这个黄和泰竟然不是个草包,还是个状元之才!
他的惊世之才在游街那日已经为王都百姓所亲眼见证,也因此把之前传得如火如荼的舞弊之说彻底压制住了,事情发展至此,恐怕用不了几日,天牢里的南宫秦就会被放出来了。
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布了这么一个局,却是棋输一着,功败垂成!
他真是不甘心啊!
又是“咚”的一声,这一次,是韩凌赋的拳头狠狠地捶在了书案上,剧烈的疼痛袭来……
好一会儿,韩凌赋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不甘,开始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再懊恼也于事无补,得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补救之法才是。
自己是不是该牺牲一些人,把“卖题”的事捅出去呢?
一旦卖题之人把南宫秦“招”出去,那么南宫秦作为“幕后主使”自然就百口莫辩,坐实了卖题的罪名!
可是……
韩凌赋握了握被捶得青紫的拳头,有些犹豫。
当初,舞弊之说在王都爆发之时,他见那些学子闹得凶,也不需要他再加油添柴,就干脆由着局势自己发展,时不时地推波助澜一番。因为他心里明白做的越多,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多,一个不好,不但要牺牲自己的人,而且还会有被人顺藤摸瓜地查到自己身上的风险。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实不愿行这险招!
或者,他去找二皇兄商量一下?
韩凌赋皱眉想着,明明原本可以兵不血刃地除掉南宫家,如今却要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实在让人不甘!
韩凌赋越想越是心烦气躁,胸口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两拍。
砰砰!
他不适地抚着胸口,只觉得口干舌躁,便伸手去拿茶杯,可是手一抬起,却发现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就像是风雨中不住颤抖的枝叶一般。
他的面色难看极了,眉宇深锁,努力稳定自己的手,双手捧起了茶杯……
茶杯中的茶水随着他颤抖的手微微荡漾着,那一圈圈的涟漪看得韩凌赋的心整个乱了,他才捧起茶杯,又把它放回了案上。
韩凌赋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大臂一横,就想扫掉案上所有的东西……可就在这时,小励子忽然进屋来了,面色微妙地禀道:“王爷,白侧妃送‘汤’来了。”
这个时候,韩凌赋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白慕筱,他薄唇微动,想让小励子赶走她,但想到“汤”,到嘴边的话还是没出口……
下一瞬,一阵挑帘声响起,一道婀娜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白慕筱提着食盒,身姿袅袅地缓步而来。
她着一身月白色暗纹衣裙,以一支白玉簪绾了个松松的纂儿,虽装扮简洁,却难掩眉宇间的清丽婉约,气韵清华,宛若一朵青莲。
只是看着她,韩凌赋在心里就是一阵厌烦,他错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从肮脏的泥巴里爬出来的,永远也洗不干净身上的污浊,就如同——
她!
白慕筱如何看不出韩凌赋眼中的厌恶,可是如今的她早就不在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笑盈盈地说道:“王爷,该喝‘汤’了。”
韩凌赋盯着白慕筱手中的食盒,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五和膏,他当然是不想再服用了,可是……
他浑身又是一阵躁动,心口浮躁的砰砰乱跳,额头开始冒出一阵虚汗……
白慕筱看着他犹豫不决的表情,讽刺地笑了,心道:他还是这般,永远这么优柔寡断,也难怪一直成不了大事,也罢,她来助他一臂之力便是。
白慕筱脚步轻盈地走至书案旁,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蛊汤端至韩凌赋跟前,语带诱惑地道:“王爷,您辛苦了,喝点热汤养养神吧。”
说着,她还帮着他打开了汤蛊的盖子,热气腾腾的香味钻入韩凌赋的鼻端,他本来的那一丝犹豫在这一瞬消失殆尽,一双眼睛像着了魔似的死死地盯着那碗汤,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汤匙,近乎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这一刻,他如饥似渴,早就忘了站在身旁的白慕筱。
白慕筱冷眼看着他,看着他好像狗一样臣服于五和膏的魔力,看着他露出飘飘欲仙的表情,看着他渐渐地失去自我……
她笑了,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心中畅快极了。
韩凌赋,你也有今天!
“王爷,”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殿试的结果如何了?”白慕筱当然不是专门给来韩凌赋送汤的,她是特意来打探殿试结果的。
白慕筱身处内宅,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昨日放榜后,韩凌赋没有去她的院子里,所以今日一听闻他已经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闻言,韩凌赋拿着汤匙的手一顿,浑身一震,好像骤然从美梦中惊醒过来,面色晦暗。
白慕筱一进书房就看韩凌赋面色不佳,其实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此刻才算是确认了,果然,事情办砸了!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一点不留情面地斥道:“你真是没用,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个贱人居然敢如此羞辱自己!韩凌赋瞳孔猛缩,心中大恨,真是恨不得一耳光甩过去,却不得不隐忍。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小丫鬟怯怯地进来禀道:“王爷,白侧妃,三驸马来了。”丫鬟口中的三驸马指的自然就是百越大皇子奎琅。
韩凌赋眼底闪过一抹喜意,冷淡地说道:“白侧妃,本王这里有客,你可以回去了。”
白慕筱却没动,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悄声道:“原来王爷约了奎琅殿下啊。”说着,她讥诮地娇笑出声,目露轻蔑之色,“王爷,难道您就从没想过,为什么我的手上会有五和膏呢?”
难道说……韩凌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这件事他自然是想过的,却不敢深思下去。在他心底,宁可是白慕筱用了其他的手段得到五和膏……
可是如今听白慕筱这么一说,他不由遍体生寒。
原来,白慕筱手中的五和膏是来自奎琅!
“白慕筱,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本王和奎琅暗中勾结!”韩凌赋愤然道。
他越想越觉得心悸,白慕筱平日里身在内宅,又不过是一个侧妃,在王府里被一双双眼睛盯着,不得轻易出入王府,不得轻易向府外传递消息……
她又是如何和奎琅勾结在一起的呢?!
答案昭然若揭。
必然是有人暗中牵线搭桥。
至于那个中间人,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摆衣无疑!
他后院的三个女人没一个是善类——
白慕筱和摆衣彼此勾结,悄悄给自己下五和膏,死去的崔燕燕生前暗中给白慕筱下药,致使他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一件件事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一闪而过,他一瞬间恍然了。
他千算万算,防东防西,思前顾后,却没想到自己后院的三个女人竟然各怀鬼胎,一个个地背叛了他!
韩凌赋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这些年来,他遭遇过不少挫折,但是他一直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他一次次地坚持了下来,相信这些不过是他走向至尊之位的道路上一些小小的挫折罢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这一刻,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
他以为深爱他的白慕筱,对他因爱生恨,恨不得他去死!
他以为善良大度的正妃崔燕燕却是嫉妒成性,心思歹毒,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放过!
他引为红颜知己的摆衣,却是暗怀鬼胎,对他逢场作戏,虚情假义…
想到这里,韩凌赋握紧了双拳,古语有云:“最毒妇人心”,女人果然不可信,一旦无法从自己身上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就一个个翻脸无情!
正在韩凌赋心中怒意翻涌之时,一个着靛蓝色锦袍的男子在一个小丫鬟的引领下大步流星地也进了书房,然后随意的在韩凌赋的对面自行坐下。
正是百越大皇子奎琅!
白慕筱挥了挥手,书房里的奴婢们就都退下了,只剩下他们三人。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中杀机四伏。
韩凌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奎琅,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奎琅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自己早就知道奎琅是一头不甘被困于笼中的猛虎,知道要防备奎琅,却没想到竟然被对方从自己的后宅找到了空隙……
“奎琅,”韩凌赋咬牙切齿地冲着奎琅怒声质问,“本王与你已经是同盟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暗中毒害他?!
相比于韩凌赋的激动,奎琅却是悠然自得,笑着安抚韩凌赋:“三舅兄且放心,吾只要百越,至于大裕依旧是三舅兄你的,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韩凌赋嘲讽地笑了,“那么五和膏呢?!”
奎琅眼中的笑意更浓,道:“三舅兄想必是对五和膏有些误解,难道三舅兄不觉得近来通体舒坦吗?”
韩凌赋面色更冷,不以为然。
奎琅冷笑了一声,又道:“三舅兄,吾也是一片好意,吾是想着,来日三舅兄登上大宝后,若是政务繁忙,届时吾也能帮衬一二。”
对方这是想……韩凌赋双目一瞠,顿时明白了奎琅的意图,浑身就像是泡在了一桶冰水中似的,冻得彻骨。
奎琅想让自己成为他的傀儡,操控大裕。
也是,以百越的实力,想要拿下他大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话,首先奎琅就过不了镇南王父子这一关,可若是自己登了大宝,那就不同了,自己一旦成了名正言顺的大裕皇帝,那么奎琅就可以借着自己的手对大裕为所欲为……
不知不觉中,韩凌赋的背后已经汗湿了一大片。
看着韩凌赋阴晴不定的脸,奎琅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罐,然后当着韩凌赋和白慕筱的面打开了瓷罐,露出其中褐色的膏体,那熟悉的香味从中飘出……
韩凌赋饥渴地盯着那罐五和膏,就像是沙漠中迷途的旅人终于看到了青葱绿洲,就像久旱的大地突降甘露。
奎琅也不着急,就那么坐在原处,笑得成竹在胸。
半晌,韩凌赋颤抖地抬手,慢慢地……艰难地,把手伸了过去,从头到尾,他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着,直至他握住那瓷罐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