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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公打开食盒,取出两碟子点心,一碟是藕粉桂花糖糕,一碟是松子奶皮酥,点心还是热的,诱人的香味随着热气扑面而来,那点心做得很是精致。
楚王笑着又道:“皇兄且试试。”
皇帝随意地捻了一块松子奶皮酥,咬了一口,咬下外层薄薄的糖皮后,里面软糯香甜,奶香和坚果香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令人回味无穷。
皇帝赞了一句,道:“这松子奶皮酥确实不错,六弟你这嘴还真是比朕还刁。”
“多谢皇兄夸奖。”楚王拱手道,跟着想起了什么,又道,“皇兄,说起来,臣弟记得五皇侄也喜欢松子奶皮酥,明日,臣弟再带些过来。”
皇帝愣了愣,想到了还说呢么,道:“是啊,朕记得小五小时候最喜欢这松子奶皮酥,那时候每天都要吃上一碟……”
“臣弟也记得……”楚王随意地与皇帝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告辞了。
当御书房内又只剩下皇帝时,皇帝一个人盯着那松子奶皮酥久久不语,然后忽然起身道:“怀仁,走,随朕去上书房……带上这松子奶皮酥。”
刘公公一听,就知道皇帝是想把这松子奶皮酥带给五皇子,忙应了一声,道:“五皇子殿下一定会感恩皇上的一片慈爱之心。”只希望父子俩这次能化干戈为玉帛。
皇帝带和刘公公和两个小內侍除了御书房后,就往上书房的方向去了。
王都的九月温度正是适宜,徐徐秋风迎面吹来,微风中还飘散着淡淡的桂香,令人神清气爽。
此时已经巳时过半,上书房的方向静悄悄的,太傅早已给五皇子上完了课,上书房里只有五皇子一人,自从南宫昕和蒋明清被皇帝除了伴读的身份后,因为西夜战事吃紧,皇帝至今还没心思给五皇子挑选新的伴读。
五皇子韩凌樊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后,他面前摆着一个榧木棋盘,他正一手执棋谱,一手捻着一颗棋子,独自摆棋。
当小內侍尖声叫着“皇上驾到”时,韩凌樊急忙站起身来相迎,撩袍给皇帝下跪行礼。
“起来吧,小五。”见韩凌樊单薄的身形似乎又瘦了一圈,皇帝目光微闪,抬了抬手道。
案上的棋局已经摆了一半,想着五皇子刚才独自一人在此摆棋,连个下棋的对象也没有,皇帝心里又有几分心软,道:“坐下吧。”然后对着刘公公做了个手势。
刘公公立刻从食盒中取出那碟松子奶皮酥,皇帝笑道:“小五,这松子奶皮酥不错,朕记得你最喜欢了,你且试试味道。”
时隔一月半,父子俩又在一起对案而坐。
五皇子谢过了皇帝,坐了下来,心中却是苦笑:他七岁以前确实喜欢松子奶皮酥,可是如今他已经大了。是否在父皇心中,希望他们这些儿子永远不要长大了……
父子俩各自吃了一块松子奶皮酥后,皇帝更为放松,随手捻起棋盒中的黑子道:“小五,朕来与下一局。”
跟着,他直接就着这摆了一半的棋局,落下了黑子。
韩凌樊应了一声,也跟着落了白子。
很长一段时间,上书房内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父子俩清脆的落子声不断响起……棋局渐渐走至尾声,黑白子互不相让,各占据了一片天下……
皇帝捋着胡须,含笑道:“小五,你的棋艺精进了不少。如今也能与朕下得不相上下了……”小五确实是聪慧,无论读书、下棋,以及君子六艺都学得不错。
韩凌樊坐着作揖道:“多谢父皇夸奖。”
话语间,皇帝又落了一子。
看着皇帝眉眼含笑,韩凌樊心中一动,听闻今日有西疆军报送入宫中,父皇心情如此不错,莫不是……捷报?!
一定是这样!君堂哥是个有本事的。
韩凌樊不禁精神一振,既然西疆有捷报,那么……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儿臣看父皇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皇帝确实心情甚好,就把刚才收到西疆捷报一一说了,韩凌樊喜上眉梢,激动地顺势道:“父皇,太好了,君堂哥如此骁勇善战,一定可以收复失城,把西夜大军打出我大裕领土,扬我国威!”
皇帝微微皱眉,小五还是太过天真,韩淮君能守住飞霞山,是因为飞霞山易守难攻,加之西夜才出兵八万,一旦大裕趁胜追击,激怒了西夜王,派来更多的援军,那大裕恐怕会江山不保。
皇帝深吸一口气,细细地与韩凌樊分析起其中的利害,然后道:“小五,为君者,社稷安危,国家治乱,在于一人而已。先帝受命于天,浴血奋战,方才推翻前朝暴政,统一寰宇,然而创业难,守业更难,为君之道,须得纵观大局,趋吉避凶,若然冲动冒进,将这大好河山沦陷蛮夷刀兵之下,吾韩氏就是千古罪人,势必遗臭万年!”
闻言,韩凌樊却是眉宇紧锁,显然不以为然,一旁的刘公公看着着急,好不容易父子俩有所缓和,五皇子点殿下何必再惹皇上生气……
刘公公拼命地给韩凌樊使着眼色,可是韩凌樊却还是出声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西夜穷凶,犯我大裕,万千西疆将士誓死抗战,为国捐躯,如今我大裕军士气正盛,力挫蛮夷,此时求和,岂不让那些边疆将士心寒,让天下百姓以为朝廷无用,竟向蛮夷乞降?!”
心寒,无用,乞降……这一个个字就像是千万根针一样刺在皇帝的心口,皇帝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如此看重小五,一番苦心教他为君之道,可是原来在小五心中竟然是如此看待自己这个父皇的,还胆敢以下犯上地责骂、忤逆自己!
满朝文武,还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教!
也许他们父子俩早就分行到了两条不同的岔道上,彼此渐行渐远……
是自己错了!
不该让小五亲近南宫家,他应该亲自教导小五,如今小五固执己见,不孝不敬,已经无可救药了……
皇帝好一会儿没说话,父子俩对视许久,韩凌樊都没有退缩,铿锵有力地道:“父皇,为得苟安而屈膝于蛮夷,欲保大位而朝贡蛮夷,非堂堂中原大国之风!父皇请三思!”
皇帝心中的怒火越来烧越旺,自己真是太纵容小五了!
皇帝咬牙怒道:“大裕的万里江山要是交到你的手里,早晚会率土分崩,亡国灭种!将来朕九泉之下,亦愧对列祖列宗!”
韩凌樊脸色微白,眼神中掩不住悲呛之色,显然皇帝的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他。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最后他紧握着拳头,抬眼看向皇帝,慎重其事地说道:
“父皇,既然如此,那父皇就不用把江山交给儿臣了。儿臣以为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儿臣不愿违背本心!”
“你!”
皇帝气得霍地站了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变了好几变,额头青筋浮动,呼吸急促起来……
刘公公看着不对,急忙道:“皇上,请保重龙体……”
他的话还没落下,皇帝已经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胸口,朝后面的椅子倒了下去,砰,他的身子在书案上撞了一下,那棋盘上的棋局一下就乱了,如同这上书房……
“皇上!”
“父皇!”
紧张的惊呼声在上书房内此起彼伏地响起,众人乱成了一团,刘公公和一个小內侍急忙去搀扶昏迷的皇帝,扶着他软绵无力的身子坐了下来……
韩凌樊脸上血色全无,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急声吩咐道:“快!快去请御医!”
一个小內侍匆匆而去,韩凌樊紧紧地攥着拳头。
上书房里的空气沉甸甸的,不一会儿,太医院的吴太医和张太医就闻讯而来,两人立刻给皇帝诊脉,皆是面色凝重,说皇帝有卒中之象,皇帝几年前就曾卒中过,这次是旧病复燃……
吴太医给皇帝施针后,先令人把皇帝送回了寝宫,韩凌樊自然也一同前往,心里几乎被要被内疚感所淹没,这都是他的错,如果父皇有个万一,那么自己万死亦难辞其咎……
皇帝卒中的事如同长了翅膀般,一下子传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除了被圈禁的诚郡王外,顺郡王韩凌观、年幼的六皇子、几位公主、各位嫔妃,以及一些宗亲都闻讯而来,一时间,皇帝的寝宫中乱成一锅粥,不少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嗡嗡吵着……
直到皇后从皇帝的寝室出来,对着外面乱哄哄的人群朗声道:“皇上现在急需静养,大家都先回去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后,对着皇后躬身应是,准备退下……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音出声质问道:“母后,敢问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卒中?明明父皇早朝时还好好的,精神焕发!”
众人不由得都循声看去,只见顺郡王韩凌观走到皇后跟前,与皇后四目直视,韩凌观身后还跟着几个宗室,看来气势汹汹。
皇后面色微变,心下有些慌乱,她当然知道皇帝是在上书房晕倒的,而且,当时小五就在皇帝身旁。
皇后眉头一皱,故作愤怒地拔高嗓门道:“韩凌观,你父皇龙体抱恙,你还在此大吵大闹,真真是不孝之极!”她抬起右臂,怒道,“来人,还不把顺郡王给本宫轰出去!”
韩凌观却没有露出怯色,反而上前逼近了一步,道:“母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只是关心父皇为何会突然患病而已!”
“顺郡王说得是,皇后娘娘未免言之过重了。”韩凌观身后走出一个中年胖子,正是楚王,朗声附和道。
韩凌观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小內侍,逼问道:“你们几个奴才是如何伺候父皇的?好好的,父皇怎么会卒中?!”
他的声音咄咄逼人,吓得几个小內侍浑身发颤,皆是垂眸不敢说话。
“二皇兄,”韩凌樊的声音自皇后身后传来,他从皇帝的寝室走了出来,面色晦暗地看着韩凌观,“父皇刚才去了上书房,与本宫……”
“小五!”皇后脸色大变,急忙打断了韩凌樊。
然后对韩凌观而言,这一句已经够了,他没有逼问韩凌樊,反而直接对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內侍道:“小华子,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叫小华子的小內侍嘴唇动了动,终于嗫嚅道:“是……是五皇子殿下和皇上争吵……皇上就昏倒了……”
小內侍虽然没明说是五皇子气晕了皇帝,但是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四周瞬间寂静无声,屋子里发出好几声抽气声,众人都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韩凌樊。
韩凌观蹙眉看向韩凌樊,一脸愤慨地责问道:“五皇弟,是不是真有此事?”
韩凌樊的头低了下去,浑身微微颤抖着,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这时,一个身穿太师青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打圆场道:“皇嫂,二侄子,五侄子,皇兄正病着,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治好皇兄的龙体才是。”
几个阁臣此时也已经陆续到了,工部尚书附和着说道:“王爷说的是。只是皇上病重,这国事却不能耽搁,该由何人来监国呢?”
其他几位阁臣也是面面相觑,谷默和李恒想到了什么,暗道不妙。
礼部尚书接口道:“上次皇上抱恙,是由恭